第七章
作品名称:弯 弯 的 郁 水 河 作者:杨听涛 发布时间:2015-11-15 23:29:17 字数:3739
说来也怪,许万强痛骂球蛋、白毛等人的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十大金刚”的耳里。
谭国荣等人又气又恨,但暂时又不能把许万强怎么样,只好拿各自的孩子解气泄恨,边骂边打,下手也的确狠了些。
但由于十大金刚的孩子们的年龄都不小了,哪里受得了父亲们又重又狠的拳打脚踢?挨了毒打的几个小青年们聚在一起,一是生气,二是赌气,三是本来就想出去逛荡逛荡,几个人一商量,再极力撺掇了几个家庭经济情况好的小青年,竟然还怂恿了两个女孩子,也不告诉家里人,结伙去省城玩去了。
当那几个家庭经济情况比较好的家长,特别是那两个女孩子的父母亲,在知道孩子去了省城后,急忙找谭国荣商量。
也被孩子气得脸色铁青的谭国荣,拿出一万元来,派刘建娃、刘武星和那两个女孩子的父亲,一起去省城寻找孩子。
还好,很快,就把孩子们找回来了。
回过头,这“十大金刚” 抱得更紧,发誓非要把许万强选掉不可。
于是,在郁水村的大小巷子里,都能看到谭国荣的身影,他刚出了这家,又入了那户;“十大金刚”的其他九位,每晚凌晨一点左右,都要到谭国荣的家里开个碰头会;隔三岔五,谭国荣总要去杨社民家里坐一坐……
一日,他又来到支书家,一屁股窝在沙发里,双手交叉着抱住后脑勺,将整个上身靠在沙发后背上,右腿压着左腿,眼珠子在闭合的眼眶里不停地转动着,喉结一动一动地似在下咽唾液,随即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眼,将上身前倾,解开上衣扣子,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你看看吧。”谭国荣将手中的小本子,递给了坐在沙发对面小板凳上的杨社民。
杨社民默默地翻看着,看得很慢很细。
过了好长时间,杨社民才合住本子抬起了头。
“你看还需要在哪些方面下手?”谭国荣问。
“要把许万强弄倒,说句实在话,几乎没有可能。”
“就是日死人,也要把他弄倒!”谭国荣说话时,老牙也咬得咯咯响。
“常言道:‘民不和官斗,贫不和富争’,他在位位上,农村人,十有八九都是势利眼,很少有人明里去得罪他;何况,乡上、县上也支持他;再说,他手里有钱,俗话说:‘人向有钱的,狗咬穿烂的’,农村人,大都助红灭黑,巴结许万强的人多着哩;更不用说,许家在咱村又是个大家族,真正在投票的时候,自家人肯定投的是自家人。”杨社民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看也不看谭国荣一眼。
“如今这年头,人心多变呢。我看,巴结万强的人并不多,相反,患红眼病,恨不得让万强遭了横祸变成穷光蛋的人,倒有不少。现在这农村的村长,乡上、县上根本没办法,村上选出谁就是谁,他们支持谁根本没用。”谭国荣说话时,却总是盯着杨社民的脸。
“说万强这也好那也好的人,在村里还是占着大多数。”
“一句话,把他弄不倒,也要把他搞臭,让他凡事说了不算,让他在村里什么事也干不成!”
“不说利人利己了,更不提利人不利己了,但损人要利己呀!否则,日那闲杆有啥用?弄不好,会落村人骂的。”
“好我的老支书哩!人家万强当上村长后,不但没把你往眼里放,而且还在背后日你的沟子哩,只差没把你的沟子给日肿、日发炎了!可你、可你……咱都穷得快要受死了,你还讲什么利人不利己这一套,你让我说什么好呀?好我的老支书哩!你挂这个支书的虚名有啥用?”
谭国荣这几句话,的确戳到了杨社民的疼处。
他微红着脸,一个劲地吸着旱烟,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在激烈地翻腾着……
“唉!只这一个穷字,害得人好惨啊!多年来,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干什么赔什么,家里人轮着到医院去住院,遭尽了钱的饥荒,可许万强一个子儿也没借给过自己;虽说谭国荣在村里口碑不好,但在自己最狼狈不堪时,多多少少还借钱给自己……在农业社那阵子,许万强的父亲总是讨好自己,而近几年,他却在自己面前说些言高语低的话,往活人眼里塞拳头……”
对杨社民而言,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善于察言观色的谭国荣,大脑也在快速地飞转着。
“老支书,这世上的事该咋个说呢?你知道,梁昌盛的闺女刚当小姐卖淫时,村里不少人在背地里说闲话。可是,后来呢?村人不但不说闲话了,反而羡慕人家,有些人还向梁昌盛和他的闺女去借钱。当初,村里有人说梁昌盛的闺女将来谁要啊,怕要嫁到很远很远的山里去。可事实上呢?人家不但没有远嫁,而且嫁给的那后生,比别家的闺女嫁的还要好。她凭啥嫁了个好后生?还不是凭着卖淫,手里有了钱啊!”
杨社民将手里的茶杯猛的往茶几上一掼,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闹心!我是个老党员,当了多年的村支书,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自有我的看法。大多数人还是好的,要看主流,你别只盯着阴暗面而看不到光明面。”
……
谭国荣看杨社民的情绪有些激动,只顾吸烟喝茶。
沉默了会,还是杨社民开口说道:“万强这届下来,就连任两届了,应该有人站出来和他竟争。但你要将万强弄倒,不是你说弄倒他,就能弄得倒他,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法和措施来,要让过半的选民不去投万强的票才行。我刚才看了下你的步骤和设想,光凭你本子上写的那些办法,还远远不够!”
“我这不向你讨教来了吗?”
“下一届,即就是没人反对万强,我也绝对不投他的票。但我是支书,年龄也大了,不想过多地介入村上的选举。我估计,以后,农村选村长的竟争程度,会越来越激烈,弄不好,日塌一个人,不费个球事(方言:意即断送一个人非常容易)!”
“不要你做任何人的工作,只要你给我出出主意就行。”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以选掉万强为最终目的?还是你非要在下一届当上村长呢?”
谭国荣看着杨社民,眨着眼睛,一时吃不透杨社民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过了会,谭国荣才说:“我的意思是,在下一届,由你来挑起咱村的这副担子。”
“党员们支持我当支书,但村民们却不支持我当村长!我很清楚我自己,往后,让我挑梁这话,不准再提了。”
谭国荣的脸色微微发红,低头不语。
“前几天,我去了趟乡政府。乡上的刘书记说,换届工作马上就要铺开了。我今儿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村里反对万强的人,都知道下一届你要上,如果你真的要上的话,我支持你。但我现在就把结论下了,要是你和万强竞争的话,下一届的村长,仍然是万强的,你竞争不过他。要把万强弄倒,我不行,你也不行,必须另外物色一个人选。”
谭国荣仍然低头不语,闷闷地只顾吸烟。
“而且,这个人选很难物色。我想了好几天,把村里差不多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下,急忙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杨社民看了眼低着头的谭国荣,接着说:“咱村人说我懒言传(方言:意即很少说话),可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要清楚我的苦心。我好多年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你好好想想。”
良久,谭国荣才握着空茶杯说:“有些问题,我确实还没仔细想。”
杨社民叹了口气,给二人的杯子里续满了水,说:“除了你在本子上写的那些办法以外,我认为:一要牢牢抓住村上的基督教会;二要充分利用妇女们的闲言碎语;三要利用部分村民因对小组长有意见而波及到对万强的不满;四要煽起人们回想到多年前,甚至在爷爷辈手里时,和万强家祖辈上的矛盾;五要让一些村民感到在选举中跑来跑去很有乐趣;六要把村民选举委员会的成员死死的抓在自己一边。这样弄,或许还有胜算。再说,选举工作由支部来负责,我会和你保持一致的。唉!也怪万强也太嚣张,把咱们逼到绝路上了。”
谭国荣连连击掌,兴奋地喊道:“好!妙!真是高!高家庄的高(电影台词)!”且眼中放着异样的光彩。他的滑稽相,让杨社民也忍不住笑了。
二人接着在你一言、我一语……
谭国荣离开杨社民家时,天已麻麻亮。
没过多久,郁水村的换届选举工作按《某某省村民委员会选举办法》,正式进入了选举程序。
郁水村绝大多数村民,都认为谭国荣根本竞争不过许万强,好多人都用几乎相同的口气说:“唉!倒争球哩么争啥哩(方言:意即不值一争)?村长还是人家万强的!”
许万强也觉得无人能够取代得了自己。所以,在推选村民选举委员会的成员时,他根本没把此事当回事。结果,村民选举委员会的成员,全是谭国荣推出来的。这下,可急坏了刘振宏,他急忙跑着去找许万强。
刘振宏见到许万强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我的伙计(方言:意即关系很好的朋友),咱怎么弄下这事?选委会的成员,全是人家的人。大意失荆州,大意失荆州啊!”边说边摇着脑袋,满脸的愁容。
“你慌成那样干啥?什么大不了的事?选委会的成员,不过跑跑腿贴贴布告罢了,能成什么精?我就不信,他们那几颗球脑,还能晃出屎来?”许万强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小胡子,眨了眨眼,接着说:“村里人的眼睛又没瞎完了,六年来,我给村上办了那么多的事,而且还救济了不少的贫困户,我就不信村里人的良心,都背到脊背上去了?今个只有咱俩,我给你说句实话,这村长我也当够了,本想退出来,交给你,可你这人心太善,我料想你也不接,所以,一直没和你谈。今个,咱俩交交心,让我去关了大门,谁叫也不开。”说完,正要起身去关门,却坐下来大声喊道:“慧花!慧花!你死哪儿去了?”
“来啦!来啦!”随着应声,许万强的老婆王慧花一阵风似地快步而入,“我在伙房洗菜哩,你都不怕把你的嗓子喊破了?全村的人,都听得见你的嘶哇声!”王慧花甩了下额前的刘海,一脸的笑。
“你嘶嘶哇哇的哪儿来的淡话?去,到外边把大门锁了,串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