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敞开心扉

　　就在豪格率军于四川征讨张献忠时，东南一带，博洛则是一路直直杀入南方。护军统领阿济格和尼堪直捣汀州城下，剿灭南明，生擒朱聿键以及多位藩王。
　　就在将朱聿键押往福州途中时，朱聿键妻子跳崖身亡以殉明廷。朱聿键几次企图自尽，却因清军看守严密而失败，最终在福州以绝食自杀。
　　汀州被攻下后，南明总兵姜正希率领两万大军于夜里企图偷袭汀州，却被八旗骑兵斩杀万余。同时，固山额真韩岱又于分水关击退另一路南明大军，直入崇安，又迅速抚定了兴化、漳州与泉州三个福建沿海重地，而梅勒额真赵步泰则占领了福州府。
　　十一月，博洛率领大军进入福建，至此福建被平定。紧接着，博洛派兵攻打广东，并接连攻克潮州、惠州与广州。
　　就在十一月，豪格抵达四川西充凤凰山一带。凤凰山东临多宝寺与太阳溪，西临金山铺。十一月二十六日，豪格派护军统领鳌拜等将领率领轻骑兵分几路出击，对张献忠所率大西农民军发动突袭。就在次日破晓，八旗大军与张献忠农民军隔太阳溪相遇。
　　清军这一突袭显然打了个张献忠措手不及，便仓促迎战，指挥农民军分两路抗击。紧接着，豪格率领大军压上，参将格布库向农民军右翼进攻，而都统准塔则进攻左翼。战斗极其惨烈，厮杀声似乎撼动了整个凤凰山，将士们的鲜血愣是将太阳溪溪水染成了血水。激战中，张献忠为豪格羽箭所杀，清军攻破一百三十余万营寨。
　　至此，盘踞四川的张献忠政权被剿灭。捷报传至北京，顺治帝下令嘉奖肃亲王。
　　正月三十，早已是过了元宵节半月有余，紫禁城内却似乎比新春佳节还热闹，随处可见的红条绸布绸带挂满了各寝宫，只因今个是万寿节，是皇上生日。
　　“真是难得穿这般喜庆。”为雅吉妆扮完毕后，穆塔嘉看着她，忽然感慨道。今个雅吉一身红色宁绸地彩绣花蝶团鹤旗装，袖缘为彩绣折枝牡丹及蝴蝶纹，袍身绣八团花，内绣衔枝团鹤，周围牡丹、菊花与蝴蝶相间，看着便叫人舒服。没办法，谁叫今个是皇上生日，平日里极其不爱进宫的她不去都不行了。克勤郡王及大福晋都离世，她是分位最高的，她不去谁去？
　　“你不也是？”雅吉笑道，心底却又是泛起了些许惆怅。岳托走后，她平日里便几乎都着素色衣装，穿那么好看给谁看？而罗洛欢额涅走后，除了逢年过节或者与她应邀入宫参加喜宴，也是素色装。
　　“侧福晋，肃亲王和衍喜郡王来信了。”就在她选着搭配头饰的簪子时，一名小厮将两个信封带了进来。
　　“看完再走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把恰拉古丽也喊来吧。”雅吉拆开信封，大概看了一眼后对穆塔嘉道，穆塔嘉点点头。
　　其实不过是些有的没的，罗洛欢除了问安外，自然是要问问恰拉古丽和阿依古丽怎么样了。
　　“古丽，你看，你阿玛多疼你。”恰拉古丽抱着已经睁开眼睛，躺在襁褓中的阿依古丽。阿依古丽的眼睛就跟恰拉古丽一样大，忽闪忽闪着。这小家伙似乎能听得人话，一阵“咯咯”笑如同欢快的小曲般从襁褓中飞出。
　　一旁的穆塔嘉也是嘴角微微上扬——豪格除了问问雅吉最近如何外，还问了穆塔嘉最近可好。自打出征四川起，每每写信回来，豪格都会问问穆塔嘉怎么样。
　　“阿依古丽，想不想你阿玛赶紧回来呀？”雅吉伸过手，恰拉古丽赶忙把阿依古丽递到了雅吉怀里。雅吉小心翼翼抱着这个小孙女儿，掇着她圆圆的脸颊。那脸颊红润润的，圆嘟嘟的，就如同水蜜桃般。她睁着大眼睛，望着祖母，嘴里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呵”。
　　“想呀，额涅您瞧，刚才我告诉她她阿玛来信，她多开心。”弯下身子，伸手弹了弹女儿的脸蛋。
　　“等豪格回来后，我叫他娶了你吧。”就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雅吉望着穆塔嘉脸上迟迟没有散去的微笑，终于开口了。
　　穆塔嘉的微笑，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惊讶。她的眼睛微微睁着，而后脸上却是从惊讶，一点点转为迷茫，最后为何，又化为了无奈。
　　“你不是想等罗洛欢回来后就回盛京？我是留了，谁照顾你？”穆塔嘉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就如这有些轻微颠簸的马车般。
　　雅吉早拿定主意了，等罗洛欢一回来，就回盛京吧，毕竟，岳托在那儿，而罗洛欢长得再像岳托，也不是岳托了。何况，每每看见这个岳托的影子，却有了恰拉古丽，她只会更伤感感。
　　该回去了，她真的不想待在北京了，她不想把岳托一个人丢在盛京，她要回去守着他，那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我还怕没人照顾？”雅吉笑了笑，“回头府上两三个小丫头跟我回去不就行了？你跟着我天天满脑子还不是豪格？”
　　“雅吉……”穆塔嘉刚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雅吉倒是即刻接过话了。
　　“你放心，我开口，他不会不答应，何况他是关心你的。”
　　那一身红衣吉服外，还罩了厚厚的坎肩与一件厚厚的大衣，可她似乎能感觉到严冬的寒气在进入她体内，即便今个已经出了太阳。
　　“侧福晋，”穆塔嘉开口了，她没有像平常私下时喊她名字，而是极其少见地用了敬称，“还请恕罪，奴婢不会嫁的。”
　　她声音在发抖，却无法掩住她的坚定。这回惊讶的人，变成了雅吉。
　　“你……”早听她用敬称时，她以为穆塔嘉是想向自己行大礼感谢，谁知……
　　“奴婢承认心中想了肃亲王三四年。”穆塔嘉语气依旧坚定，可是眼泪似乎开始在她的眼眶中转呀转，“可嫁了又如何？充其量是庶福晋，您不是不知道肃亲王大福晋侧福晋他各个出身显贵，我不过是终日关在府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怎么过？在这儿，好歹平日还能跟你说说话。”
　　“你没把话说完吧？”雅吉看着她那双无奈、伤心与坚定交织的眼神，开口了。穆塔嘉跟了她，算算也八年了，有什么话，早就不遮遮掩掩了。
　　一滴泪，从穆塔嘉眼中滚落，落在了雅吉的外袍上。雅吉轻轻揽过她，让穆塔嘉靠在自己的怀里。穆塔嘉没有动，就像被欺负的孩子般靠在了母亲的怀里。
　　“我不想每日看他念着你，虽然他嘴上不说……”穆塔嘉没有哽咽，只是默默流着泪，“我嫁他，岂不是自己更难过？”
　　将准备好的精致如意献上后，她便去见了两宫太后。两宫太后的寝宫里，如意、盆栽、屏风、钟表等一干精致的贺礼几乎堆了个满满当当。这还只是女眷们送的，想想王宫大臣们的，就算告诉她那礼物堆得快有景山高她都信。
　　拜见完两宫太后后，自然是要赶紧趁着皇宫喜宴开始前的空荡好好跟颜扎氏见见。皇宫喜宴素来盛大，不持续个四个时辰是不会结束，菜色自是没话说，可她不想来。
　　“你真打算回去？”颜扎氏问道。她是先帝庶福晋，其实本可以不必来的，只是她的儿子，皇四子叶布舒硬要母亲一同来，好方便照顾。
　　紫禁高阁，放眼望去，尽是重重琉璃黄屋宇，阳光洒落，亮光有些刺痛双目。她俩走在较为无人的幽静处，偶有宫人们经过，会向二人行礼，虽然并不知道她俩是何人，可一看衣装，便知道是绝非下人。
　　其实颜扎氏哪里想来，虽然先帝已逝，可她和雅吉一样，只想好好守在盛京，守着先帝，来盛京后，她没住在皇宫，而是住在儿子府上。平日里，她最经常去的地方，是城外的喇嘛庙，在那儿为先帝和儿子祈福。
　　“是啊，眼下张献忠已经剿灭，豪格说接下来大半年把四川肃清后就回来，罗洛欢一回来我就走。”在颜扎氏面前，她不必遮掩。
　　“一起走吧。”颜扎氏握住了雅吉的手，“好有个照应，盛京现在不少人都迁关内，你一人待着也寂寞，有我在可就不同了。”
　　雅吉没有说话，只是悄然握紧了颜扎氏温暖无比的右手。
　　从年初一直到夏天，豪格率领大军先后平定遵义、夔州、茂州、荣昌、隆昌、富顺、内江、宝阳。本打算彻底肃清，可四川地区在张献忠那会连年战乱，吃顿饱饭于普通民众已是奢侈，更别提解决军粮供应。于是八月，豪格决定班师回朝。
　　“怎么这回隔了这么久才来信？罗洛欢怎么没写来？”当小厮把豪格的信件送来时，雅吉狐疑万分。三四个月了，没有来信，四川是远了些，可送个信怎么都不至于要三四个月吧？而且怎么只有豪格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