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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佳姆萨9

作品名称:渔舟《梦聊》      作者:阿之      发布时间:2015-11-13 20:02:48      字数:5012

  这个戴眼镜的女人到这里来,是被一个朋友带进来的,清楚到这里是什么场合时,她很是犹豫了几天,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目前只有走这条路了。不知是她的目光太短浅,还是生活的身不由己?她必须得挣钱,女儿考大学需要钱,家里的欠债要还。她就是听人说这里遍地是黄金,挣钱就像在地上捡钱一样容易,才过来。从做赔了生意,为了女儿和那个家,她已经偷偷卖了一年的血了。没办法,谁叫自己运气不好呢!现在回忆起来,自己开始的命运还是不错的。父母生了她和哥哥,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父亲退休的时候,哥哥已经结婚,已婚子女是不能接班的。两个妹妹年纪又小,只有她幸运地赶上这个机运,顺利地接替了父亲的班,很快又在单位受到领导赏识,被提名送进党校进修。为了报答这位领导,她毫不犹豫地嫁给这位领导那个有些木讷的小儿子。那几年的生活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应这句话的还有另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好景不长,在女儿上初中的时候,事业单位要和效益挂钩,丈夫首先被单位精简下岗。不久她也被迫买断工龄自谋职业。那个时候她还是很乐观的,用买断工龄的钱开起火锅店。可能是她不擅经营,再加上小县城吃喝风厉害,单位欠账打白条更厉害。在这种艰难情况之下,生意勉强维持有两年,卖肉的、买菜的、粮油店的到处欠的都是债,后来这些人都不愿再赊给她东西了,她火锅店倒闭。丈夫又没有一技之长,那个懦弱的样子,工地上干活都没有工头愿意要他。她只好离开家去省城给别人打工。
  唯一使她感到欣慰的是,女儿考上了大学。人们见了面纷纷祝贺她,她面带微笑地说着客气的话,回到家里她又愁容满面:女儿上大学的钱从哪里来?何况走在大街上碰见那些债主,有些涵养的见面之时只不过是不理睬,那些泼皮一些的,恨不得一口痰淹死了她。在外打工,过年她又不能不回家,回了家很害怕出门。还好,在省城打工期间,她认识了很多南来北往的打工姐妹。
  在挣钱这个有理的利诱下,她和一个关系好的打工妹结伴来到了这里。来这里,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挣钱,然后还清债务。她可以在这个没有熟人知道的地方,做任何可以挣钱的事,也不想到死都被家乡的人们背后戳脊梁骨,当着面嘲笑她。
  然而,她还是像所有到极乐城的人们一样,被一阵莫名奇妙的风吹到了极乐城。其实到哪里都一样的,只要能挣钱。她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就是涂脂抹粉也赛不过那些十七八岁的姑娘们。所以,她的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别人不愿意招待的客人,一概都是她来接待。一些男人认为她不应该做这一行。并不是说她年龄大,有些四五十岁的女人还在妖冶着呢!主要是她不该戴副眼镜——她这是有辱斯文!
  她告诉这些客人:自己也是没有其它办法。
  客人听了她这句话,摇摇头。
  她说:“我自己也不想啊!”
  但是没有哪个男人理解这个女人。在客人眼里,她只是在这些年轻女子的群体里,一个快失去姿色的女人而已。
  有一天,她接待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个变态男人叫她痛苦难当,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男人,喊又不敢喊,叫又不敢叫。变态狂对床上柔弱的女人折磨得尽兴,扔下钱扬长而去。从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以后,她才觉察到,什么钱都不好挣。她过上好日子的信心产生了动摇,快一个月她都没有招待客人,因为那个男人对她的身体破坏严重,差点毁了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多亏了身边这些女子们细心的照顾。看看身边的这些女孩子,有的女孩子才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再想象自己的女儿,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受过一次打击之后,她面对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男人都产生一种恐惧,害怕自己再碰上衣冠禽兽。
  黑妹(也就是黑衣女子)有一天给戴眼镜的女人一些白面一样的东西。眼镜女人问黑妹这白面是不是海洛因。黑妹说不是,还告诉她是对付那些,特别不好伺候的客人的。眼镜女人不明白黑妹是什么意思。黑妹教她怎么使用,但是不能常用。
  包括李娘在内,大家都喜欢黑妹的大方和豪爽,觉得她其实是个冷面热心肠的女子。从她平日里的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迹象,大家都觉得黑妹不像是受苦人家的女子,但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当地姑娘还是外地姑娘。问她是哪里人,她总是会笑嘻嘻地反问:“这对你们很重要吗?”
  姐妹们说:“你干嘛把自己搞得如此神秘啊?”
  她说:“我有那么神秘吗?”
  既然打听不出来什么,那就没有比较去打听了。
  经常受到黑妹帮助的眼镜女人对她千恩万谢。
  黑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戴眼镜的女子认定黑妹是个可以交往的人,时不时过来找黑妹,黑妹看上去不是很欢迎她过来打扰自己,但是也没有赶她走的举动,不冷不热的样子。戴眼镜的女子就坐在黑莓跟前,如果不织毛衣,就是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看上去真的像个文化人似的。
  黑妹告诉她,可以不用陪她,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戴眼镜的女人说,如果没有熟客找她,自己基本没有什么忙的事情。
  你可以去跟她们多走动走动,她们那里热闹,适合你。
  我跟小姑娘们没什么可说的。
  黑妹眼神透出一种无奈。便不再说什么,把她晾在那里,只顾一边玩电脑一边抽着手指上的香烟。
  黑妹认为:作为一个活在世上的女人,身边这个女人活得最是悲哀了,她只会盲目地跟着浊世的洪流,迷迷糊糊地走,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命运不济。从她脸上表露的愁苦和倔强,就说明了今后她可能遇到更加倒霉的事情。这不是谁可以来挽救了的,连她黑妹也不能够违背了天意。天意如此。
  
  再说第二个女人。
  ——忘记说了,现在已经是李娘来到极乐城的十二个年头。因为这里的人员越来越多,娟娟她们打算雇佣一个做饭工。人少的时候一直是李娘帮忙做饭,今非昔比,李娘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吃苦的女人;她如今看上去白白胖胖的,穿金戴银,打扮得很是富贵,女儿白雪也长大了,女儿念不进去书也做了美容保健培训这一行。这些年,李娘在生活的风风雨雨,觉得女儿吃青春饭也没有什么不好,与其傻傻地期盼着找一个如意的男人,还不如从眼前做起,而且也是最划算的。什么爱情啊真情的,有条件再谈情说爱好了,同那些出身富贵的孩子们相比较,像她这样的母亲,即使累死也为女儿铺不平生存的道路。
  几年前,那个支撑李娘在极乐城生活下来的老兵退役没有多长时间,就病死了。临死还说:要是早死两年,死在岗位上还能是个烈士。这多不值得啊!李娘知道他的身体是早已坏在严酷的环境之中,那时他的病根就存在,暂时没有影响到生命,表面上他还像个正常的人那样。老兵死后,李娘为了感恩,把老兵的骨灰放在自己的卧室的床头,她打算自己离开极乐城的时候带走,等自己死了与这个老兵合葬。从老兵去世以后,四十多岁的李娘现在也开始接客。但是她接待的客人都是一些老主顾,老相识。比如像娟娟的继父。李娘面对面叫他“老不死”。老不死的儿子在部队上修路,遇到塌方被活埋了,作为烈属,他还得到了一笔抚恤金,饭馆他还开着,生意冷清,他就过来找李娘玩儿。儿子的壮烈牺牲,老家伙看上去也不怎么悲伤,一个人照常逍遥自在,身边没了老板娘的羁绊,他的日子过得更加自由自在起来,大量女人的目光更加放肆下流。他这么老了,看上去又这么肮脏。后院里的女孩子们都怕他弄脏了自己。他只有找李娘。有一阵子,正遇上“严打”扫黄,这些场所都停顿整治,偏偏赶上这个老家伙上火,急着要找地方泻火。李娘又害怕被扫黄的人撞上,赶他到其他地方去。他就是赖着不走,还说要不答应他,他就去公安局告她们。被老无赖纠缠得没办法,李娘只好把他留下来。老无赖也是急急忙忙的,娟娟几个女孩子又在外面不住地喊:“快点!快点噻!来了,来了!”
  果然听见有警车由远而近的声音。
  李娘笑嘻嘻地打开门,这老无赖呲牙咧嘴出现在李娘的身后。
  怎么啦?原来他太着急,闪伤腰了。
  看着他扶着腰离去,院子里的女人们对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那些刷锅洗碗的活儿李娘说什么也不愿做了。可是她们这样的地方找雇工,知道的没有人愿意来。她们又不要男性,只要女工,年龄还要四五十岁左右的。条件是中午和下午两顿饭。工资从八百元涨到一千五百元还是没有人来。
  这做饭工的事情解决不了,可急坏了李娘。
  到底还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找上门来,还是个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女书生。她忍不住在心里说:“这年头斯文的女人都这么可怜啊!做什么的都有,还有做厨娘的!”
  这个戴眼镜的女人做了一天的饭,做好饭就走了,也不问那么多,也不说那么多,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不卑不亢。李娘觉得奇怪,因为她怎么看这个戴眼镜的女人都不像是个下苦的人。但这个女人说自己刚刚来到这里,其它就什么也不说了。她们这种地方就适合不传播是非的人。很好!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这个女人的来路,她只要不是扫黄办安排到她们这里的卧底,就不会出事。
  这个做饭工很快与那个戴眼镜的女人成了好朋友。厨娘还给戴眼镜女人拿来好多书。
  这两个戴眼镜的女人说什么话,如何交往,李娘就不太清楚。
  而黑妹什么都知道,她之所以在此,其实就是等待这个厨娘的到来,她与厨娘之间的渊源后面会仔细讲。
  戴眼镜女人诉苦:“我唯一心里不踏实的是女儿,她还要两年才能大学毕业。我要好好挣钱,女儿毕业参加工作,再等把家里的债还清,我就可以回家了!”
  厨娘道:“是啊!你有那么争气的女儿,怎么也是有盼头的。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
  做饭女工平静之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而戴眼镜女人的目光永远充满期盼。同样是斯文女人,性格不同,世界观不同,命运也不同。
  戴眼镜女人说起来,自己那次大老远去学校看望女儿。女儿训斥她的妆容画得太浓,还说以后不要再来看她了。做母亲的回来好几天吃不下饭。想起这些,她在厨娘面前忍不住掉眼泪:“我这么老了,不化妆谁来找我?我怎么给她挣来学费?”
  厨娘劝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戴眼镜的女人哭着道:“我还不是为了她!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不理解大人啊?”
  厨娘安慰说:“会的!懂事了她就知道心疼你了。”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
  做饭工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其实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太穷了,给不了女儿想要的。
  黑猫在一旁心里冷笑:“因为你犯贱!”
  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两个斯文的女人就有差别,一个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另一个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虽然她们都需要钱,戴眼镜女人不顾一切想要挣钱,厨娘平平淡淡,洁身自好,情愿下苦。她们,一个是这世上的假斯文,一个是这世上的真斯文。
  黑猫感觉厨娘开始对戴眼镜女人疏远起来。不是那种厌恶地瞧不起的疏远,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不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天,来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这男人是这里的常客,有钱时出手特别大方,没有钱了,提起裤子就走人。这时,谁遇到他谁自认倒霉。有一次,这汉子办完事刚下楼梯,和自己的儿子撞上。父子俩一点也不尴尬。儿子说:“阿爸你早来了?”父亲说:“嗯!我来瞧一瞧。”
  儿子问:“怎么样啊?”
  阿爸说:“很好的!你上去看看。一会人多了不好玩儿!”
  儿子高高兴兴奔楼上而去。阿爸回头望着儿子的背影笑道:“臭小子!”
  这件事在这里一直传为笑谈。
  这男人今天不但喝醉了酒,看上去心情还不好。进门就吆喝着找这个找那个。看见他这副样子,女孩子们都紧紧关上各自的房门假装不在。李娘只好迎上去,说女孩子们今天有事,都不在家。醉汉推开她,一个门,一个门挨着用拳头砸。也该出事。戴眼镜女人刚刚睡醒,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打开自己的房门。醉汉冲进屋子。李娘也知道这女人不容易,有点泼皮不给钱的客人一般不让她招呼。
  果然,这醉汉完事起身就走。她拉住他不放手,要钱。
  醉汉说:“明天我把钱送过来给你。”
  在这里,玩了不给钱才是对她们最大的侮辱了。戴眼镜女人就是不让他走。
  醉汉推不开她,一时性起,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狠狠给了女人一刀。女人这才松了手,软软的倒在地上。醉汉这才脱身,晃着肥胖的身体离去。
  看着扎在自己胸口的刀子,戴眼镜女人突然感觉,要挣脱一切烦恼竟然是这么容易。突如其来的痛感,赶走了心中所有的烦恼,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连对女儿的思念此刻也模糊不清起来!她身子有些麻木,开始的疼已经没有了,只是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她握住刀把。醉汉的劲儿真大!刀把都快进入身体了,还剩一半留在外面。她费劲地把刀往自己的身体里推推。啊——!疼啊!她又感觉到疼痛了,这疼痛是自己弄出来的。然后她眼前就彻底黑了下来。
  戴眼镜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她的女儿大学还没有毕业,家里的欠债还没有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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