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孔亚记得不错，被沈玉从被窝里拖起来的李大千揉着眼睛，证实了常仲锦果然就是他爷爷李伯才的拜把子兄弟。当年孔亚与李大千、汪天山跟李伯才习武之时，常听李伯才提起这位民间中医的大名。常因术有专攻，身怀治疗皮肤病的绝技，后来调到湖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皮肤病专科，并被聘为学院的客座教授。
　　李大千嘟嘟囔嚷怨孔亚把自己吵醒，道：“人家拜把子都几十年了，一时半会的又跑不了，就你这么急猫猫的。”
　　“我不过怕你梦做多了犯错误。”孔亚笑着回答。
　　李大千“扑哧”也笑了起来：“这真叫一百步笑五十步了，你这个做梦专家反倒批评我这个打呵欠的。我也告诉你，沈玉，要叫我老婆知道你这样漂亮的小姐掀了我的被窝，她不赶到长沙来找你摔跤才怪呢。”把个沈玉羞得面红耳赤。
　　孔亚推了他一把：“你快去洗漱吧！李夏八点会来。”见李大千去了，沈玉在一边满脸羞怯的样子。他看见这小姑娘羞羞答答的真是可爱，忽然想起早晨的事，便问他：“沈玉，你昨晚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怎么我早上四点多起来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呢？”
　　沈玉不信，道：“不对吧，我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灯可是关着的，你肯定看错了。”
　　这下孔亚反倒糊涂了。他想，明明从门底下看见灯是亮的！难道是我的幻觉？他对沈玉抱歉地笑了笑。
　　
　　八点整，李夏应约来到鳖神长沙办事处时，李大千还抓着个馒头在啃。打过招呼，李大千笑着向他打趣道：“你再不来，这两位小姐也要拘禁孔亚了。”
　　孔亚接口道：“要真有这么昵的小姐拘禁我，那我可是求之不得，也不用找你们救援了，乐得一个人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接着向黎颖和沈玉介绍，道：“这位是我最亲密的同志和战友，原广告创意人兼自由撰稿人，现湖南卫视财经采编李夏。去年我在山西被人拘禁，是他和大千去把我弄出来的。”说着又向李夏介绍黎颖和沈玉。
　　李夏同两位女士握手。同沈玉握手的时候，沈玉恭敬地说：“李先生，我读过你的小说《三天晒网》，写得很精彩。”
　　黎颖只礼貌地对李夏点点头。她平常除了读些专业杂志，就是翻翻报纸，很少看娱乐性的书籍。看电视也只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从来没听说过李夏这个人物。
　　客套过后，转入正题。
　　李夏今天应邀而来，主要是商议如何对付美之源。听完孔亚和黎颖的介绍，李夏详细询问了美之源的情况，沈玉根据李大千这几天收集的资料一一作了答复。
　　
　　美之源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之后，经济复苏时期成立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的一家化妆品公司。其前身是一家生产香料的作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因获准为美国军士提供士兵防晒防冻用品而发达。战后，公司聘任天才的市场营销专家邓迪担任总裁。邓迪以其犹太人特有的精明敏锐地注意到了战后西方世界“垮掉的一代”的出现，及时延请专家开发了前卫的美容化妆系列产品，赢得了颓废派和嬉皮士的青睐。美之源逐渐发展成为有国际影响的跨国公司。进入八十年代，随着年轻人人生态度的转变，美之源产品受到严峻挑战，转而生产美容护肤品。因其功底深厚，产品效果不错，公司基本维持了平衡发展局面。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后，美之源产品逐渐进入中国市场，但由于国情民情的局限，二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取得显著成效。
　　听完沈玉的背景情况介绍，李夏问：“是不是在东北、华南好几个卫视台经常做电视导购的那家美国公司？”
　　李大千拍手大笑：“看来我们兄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还以为只有我注意了那些丰满的洋波妹，原来你大记者、大作家也有此爱好！”说着模仿电视广告夸张地同李夏握了握手，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好同志！”
　　李夏笑道：“我是职业病，你是业余爱好。我回去得向我们总编推荐你才行！业余爱好者里往往产生真正的天才！”
　　孔亚陪笑之后，转向李大千：“你把这几天了解美之源此次行动的情况，向我们的外脑说说。”
　　李大千收敛笑容，开始介绍：“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美之源自从今年春节过后就派美女分北、东、南三路登陆，花巨资在东北、华东和华南的多家电视台做广告，并且很快就占领了北起哈尔滨南到海口的沿海大部分市场。可她的中国办事处直到三月底才正式从位于新加坡的亚太总部搬迁到上海。办事处主任是一位名叫史蒂夫的澳洲人。”说着，他把目光转向黎颖：“我对沈阳、南京和深圳三地的美之源产品分销渠道作了一个不完全的电话抽样调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黎小姐，你猜这三个城市美之源产品的主要分销商是谁？”李大千卖了一个关子。
　　黎颖一怔，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李夏替他反问道：“是不是长新产品的经销商？”
　　“我对照了长新公司的重要客户表，发现这三座城市经销美之源产品的主要分销商都是长新原来的大用户，而且他们大多数已成为美之源产品在当地的行销商代理。”
　　黎颖恍然大悟：“难怪长新的订单两个月就减少了80％！”
　　“美之源凭什么？难道美之源产品性能性能真的要比长新好得多？他们有没有采取倾销手段？”李夏思索着问。
　　李大千哈哈一笑：“专家就是专家，不是孔亚提醒，我还差点把价格这事搞忘了。除了作广告的美乳霜价格基本随行就市之外，其它大量销售的护肤品价格只有国外市场的50-60%，扣除关税因素，实际上只有30％左右。差不多就是长新同类产品的价格！”
　　“它这明显是违反了不正当竞争法嘛。我们能不能通过法律手段控告它？”平时不轻易插话的沈玉，这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最近她正在自学法律专业课程，准备参加自考。
　　孔亚用赞许的眼神看了沈玉一眼，说：“按理说，我们可以告它，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当你被强盗打翻在地的时候，跟他讲理是没有用的。”说着，他又对黎颖道：“黎颖，你把有关产品对比的情况跟李夏介绍一下，谈谈我们的想法吧。”
　　
　　黎颖开始向大家介绍中西方护肤产品迥异的产品哲学和孔亚的计划。李夏一面听一面看她递过来的两份资料。这时，好几天没有露面的林星雨突然推门而入，笑容可掬地向各位问好。
　　“嘿，林哥哥，找你就人尸不见，又是到哪里搞防空演习了？”李大千打趣他。
　　林星雨嘿嘿笑道：“我是喜欢陪你李老板打飞机。怎么样，今晚我陪你去？”见黎颖等人在场，有所顾忌，向孔亚解释道：“王总派我去沅江，到那边的养殖场转了一圈。说走就走，没跟大家打招呼。”
　　李夏同林星雨握手通报之后，若有所思地对众人道：“美之源这次是有备而来呀，看样子竟是要一下子置长新于死地呀！以长新目前的实力，要同美之源正面抗衡，恐怕力有不及啊。‘兵者，跪道也。’《孙子》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赞同你们的意见。我们先出奇兵对美之源打草惊蛇试试。”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两份材料：“这样好不好。黎总安排人把姚雅萍教授这份案例报告整理一下，作个文摘稿。美之源的办事处不是在上海吗？我有个在那边编文摘报的朋友，我们先在美之源的心窝里捅他一刀。不过我可以给他们打招呼，不过你们得出点血，付他们点‘稿费’。”说着伸出手掌张开五指。
　　李大千看了看他的手，就问：“这么黑？干脆把他们报社买下来得了。”
　　李夏笑道：“就算五万，也就够你圣手打一夜麻将。你放心，老弟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你们准备五千块，我们来个‘一稿多投’，让它全面开花。至于这个常仲锦，从这篇人物专访看他挺能侃的。你们看是不是这样，我们找个卫星台，让它做一期健康卫生方面的专题，就看你们请不请得动他的大驾。”
　　“这你放心，我这常师爷最爱国。抗日先锋队出身的，抗美援朝的时候报名当兵嫌他出身不好没叫他去，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七十好几了，好不容易让他赶上了一回，没有不肯来的，保证把美国佬骂过狗血淋头。这个主意，妙！”李大千一番话，把大家逗得笑个不停。
　　
　　娜塔莎这时睡眼惺忪进到门口，见一屋子人都在开心地大笑，沈玉笑得尤更厉害。只有李大千一个人鼓起眼睛瞪着大家，不知是他在搞笑，便笑问：“李大千，你是不是又搔了沈玉的膈肢窝？”
　　李大千盯着娜塔莎眨了一下眼，调侃地说：“娜塔莎，我倒真想骚你的痒痒，可你穿得太节约了。一伸手就会挨上你的肉，我怕你告我非礼。”
　　屋里的人这才注意道娜塔莎穿得狠少，大约才起床，外面随意套着一件宽大的休闲西装。也没扣，敞开处露出贴身的白色弹力背心，将一对鼓鼓囊囊的豪乳勒得纤豪毕现，呼之欲出。尤其是双峰上那两粒粗大的紫葡萄在紧绷的白背心里若隐若现，反射出奇异的光泽，格外引人住目，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进去。把个林星雨看得更是目直口张。
　　娜塔莎意识到了众人的注目，有意将胸脯更挺了挺。见林星雨色迷迷的样子，笑着对沈玉说：“沈玉，劳驾你找个相机拍个照，我听说汪天山就想看林主任流口水的样子。”
　　林星雨一怔，马上换出一副不屑的神情，离开了目光。
　　黎颖下意识地窝了窝胸，觉得这个女人太过放荡，拿起眼瞟了瞟孔亚，见他不在意的样子，略感心宽。
　　沈玉钦羡地看着娜塔莎，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自己宽大的外套里被束得紧紧的双乳，觉得胸部特别地憋闷。
　　李大千见大家一下都不吱声，便故意像讲悄悄话一般附到林星雨耳边大声道：“老林，早就知道你这么喜欢看苍蝇，等会我带你去薅几只，养在瓶子里。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好好研究研究它。”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站在桌边的沈玉顺手抓起了话筒，是汪天山找孔亚。
　　
　　孔亚过去接电话。李夏同黎颖在商议新闻报道的细节。娜塔莎与沈玉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林星雨心中挂记着娜塔莎胸前迷人的风光，心不在焉地坐在办公桌前收拾桌面，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
　　李大千刚想到哪去凑凑热闹，忽然听得孔亚提到“爱神”二字，马上看表，已是十点多钟，他立即打开了家庭大户室。
　　ST爱神今天一开盘又被封死在涨停里。他叹了一口气，观察了一阵，开始收看股评。沈玉和娜塔莎见他在看股票，也凑了上去。
　　孔亚接过电话，正在思索，就听李大千喊他过去：“孔亚，你过来看看，有篇股评专门推荐ST爱神。跟你的分析差不多，他说爱神可能做到15块。”孔亚仔细看了股评，是深圳鸿达证券一个叫旺龙的股评人写的。这时李夏也被吸引过来，他看了看股评，道：“这旺龙以前你们听说过没有？好像没有什么名气。”
　　孔亚将屏幕转换到爱神的分时走势图。问李大千道：“你建好仓了没有？”
　　李大千一脸懊丧道：“我头寸还没有调过来呢。他妈的说涨就涨起来了，有什么消息？”
　　“汪天山说爱神的老总林同兴要辞职，大户可能借这消息试盘。我看涨个两天三天就回落的，那是最佳建仓时机。”孔亚报告了汪天山刚才通报的情况。
　　“是不是有人想做爱神？”李夏好奇地问。
　　
　　孔亚向李夏介绍爱神的有关情况时，黎颖坐在靠门的一张办公桌上按李夏的要求在亲自整理两份资料，忽然有人将一封信放在办公桌上。她抬头一看，是一位大楼的服务员。服务员微笑着向她点一下头，轻声道：“有位小姐要我送这封信给这里的孔先生。”
　　黎颖拿起信刚想去交给孔亚，又有些好奇。一看封皮，猛地盯住了：没有封口，信封上只写了“孔亚收”三个大字。让黎颖吃惊的正是这三个字：这是她妹妹黎娴的笔迹。黎颖偷偷瞟了一眼孔亚，见孔亚正背对着自己在同李夏说话，没有察觉刚才这一幕。一股强烈的好奇驱使她将没有封口的那张薄纸抽了出来。
　　她将为这该死的好奇心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打开便条，只见上面写道：“孔亚，最近你样子很憔悴，今晚七点你到我的美容店来，让我在驱你脸上愁颜的同时抚平你心头的创伤。不愿意看见你伤心的女人——黎娴。即日。”
　　黎颖本来白析的脸唰地一下变白。
　　李大千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过电话，李大千兴奋地喊道：“黎颖，你住的地方是不是……”
　　忽然发现黎颖不在屋里。他起身离座，问孔亚：“黎颖上哪去了？喂，孔亚，刚才李大军来电话，说黎颖是不是住在解放东路386号，他说警方今天去抓一个被通缉的盗窃犯，他们在犯人住的房子里找到的一张地图上发现那人在解放东路的一个标记，旁边标着386、806字样。他记得黎颖住的是806房，是不是386房我也没有留意，你有没有印象？”孔亚摇了摇头。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李大千走到门口往走廊里张望，黎颖无影无踪：“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他好象自言自语，又好像是问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千，你马上到西沙宾馆一趟。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要出什么事。或许，我们很快就会弄清谁是我们的敌人。”仿佛是害怕打破屋里的沉静，孔亚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