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虎口夺粮
作品名称:村官上任 作者:王春海 发布时间:2015-11-06 18:55:49 字数:8126
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是我国冬小麦的主要产区之一。因此,以冬小麦的抢收为先,夏秋作物的抢种、抢管为后续的“三夏”工作,不仅是农村党支部、村委会全年工作的重头戏,也是对其领导能力的重要考验,更是衡量其是否称职的主要标准。
“三夏”工作的重点是抢收,抢收的重点是防灾。危害小麦的自然和人为的灾害主要有三种,一是大风,二是暴雨,三是大火。头两种自然灾害,通过电视、广播等可以做到提前防范,而火灾的发生具有偶然性、突发性的特点,防范起来就更加困难。因此,麦收中防止火灾的发生和蔓延,是防灾工作的重中之重。
睛空万里、赤日炎炎的良好天气,固然为小麦的收割、打轧创造了有利条件。但是,干旱无雨的干燥空气又为火灾的发生、发展埋下了隐患,村委会的干部和乡亲们,都为今年麦收中的防火捏着一把汗。为打好新班子上任后的“三夏”工作第一仗,村委会召开了两次专门会议,具体研究、布署防灾工作,并抽调十五位基干民兵组织了应急小分队。
关公大意失荆州。麻痹大意是做好防灾工作的大敌,三年来麦收没有出现大的灾害,更容易让人失去警惕性,王天龙不能不为此而担心。会议开过后的第二天,部分早熟的麦子收割后,进入打麦场的时候,为了预防万一,他吃过早饭骑着破《永久》牌自行车,向村东面的几个打麦场蹬去。
他对几个打麦场逐一查看后,立即把几个麦场的户主和小组长冯士委,叫到了一个的较大麦场里,召开了临时会议。
“俗话说,水火无情。为此,村委会反反复复的要求,不厌其烦地强调,可有的人就是听不进去,把防灾当儿戏。今儿个我在这里再次重申,防火是麦收中的大事,而麦场防火又是重中之重,都要切实负起责任来。关公大意失荆州,我们大意就会把八、九个月的辛苦汗水付之东流,那是犯罪。孙大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王天龙目视着孙大有问。
“那还有假。”他认真地说,“说句实在话,防火不是闹着玩的事。记得前几年打麦场失火时,因没救火的家伙,在场的几个人干瞪眼、干扎煞手没办法。等村里的人提着水赶来时麦子也着完了。老太太们打着滚哭,那个惨劲儿呀就甭提了。”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可是眼下有的人就是不重视。比如你那个麦场,”他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开会的人说,“防火措施就是不到位,嘴角抹石灰——白说一大会。你那个麦场那么大,只有一个小水缸,存了一点儿水,要是万一出点儿事管屁用。”
然后又指着另一个开会人的说:“还有你那里,缸倒是不少,可里面没有水,聋子的耳朵——摆设。村委会一再强调,麦子一进场,救火措施要跟上。大水缸不少于两个,小水缸三个以上,缸不仅要满水,还要泡上花包、麻袋等。一旦有情况,湿花包、麻袋能派上大用场,起到大作用。你们都去孙大哥那个场里去看看,缺啥补啥。不过孙大哥那里也不是十全十美,我看缺两个水桶,总不能抬着缸去救火吧!孙大哥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回去我立马补。”孙大有点头说。
“老少爷门儿们,”王天龙用期盼的声音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希望大伙不要拿着豆包不当干粮。咱先明后不争,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我王天龙认理不认人,谁出了事我拿谁是问,到时候别说我六亲不认。冯士委你也不要拿着自个不当干部,认真的负起责任来。散会。”
王天龙开完会,并亲自督促他们把一切防火措施基本落实到位后,又骑上自行车向村南蹬去。从上午一直忙到黄昏,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才放心地回到家中。“娘,我回来了,饭做好了吗?”
“一会都好,等他们回来就吃饭。你要是累的话,就先歇会吧!”
“噢。”王天龙答应着放下车子向北屋走去。身子一挨床便睡着了。
王大娘心疼儿子,吃饭时没有让兰香和两个孙子惊动他。当他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他没有惊动劳累了一天的妻子,悄悄地下了床走出来。看到忙呼一天的母亲还没有睡,心疼地说:“娘,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你不要命了?身子骨要紧,快去睡吧!”
王大娘停下手中的活说:“小儿,睡醒了,饿了吧!我给你热饭去。”
“娘,你睡吧!我也不是小孩子,饭我自个儿热都行。”
石敏霞说:“小儿,我不睏。人老了本来觉就少,睡早了也睡不着。”说着推开门走出去。
王天龙望着母亲走去的背影和满头的白发,眼圈红润了。娘啊娘,你为了儿女,为了这个家,含辛茹苦一辈子,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处处惦记着儿孙们,儿子欠你的太多太多了。等有了条件,盖个像样儿的养老院,让你和全村的老人都过上称心如意、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王天龙想着走出屋子,沐浴在月光里。他眺望着挂在天上的明月和闪闪的星星,踢了踢腿,甩了甩胳膊,倦意登时消除了许多。他帮着母亲把热好的饭菜端进北屋里,坐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王大娘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既高兴又心疼,高兴的是儿子有了出息,心疼的是儿子为了全村的事操碎了心、熬红了眼。
俗话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争分夺秒地抢收、抢打、抢入库,简称“三抢”是历年麦收工作的主要特点,是同天灾人祸的抗争与较量,虎口夺粮就是对这一特点的高度概括。进入小麦收割高潮的广大农民,为确保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日夜不停地劳动奔波在田野上。白天以收为主,晚上以打轧为重,互相帮助,歇人不歇具,是沙湾村多年以来形成的好传统。
烈日当空照,麦浪地上滚。在金灿灿的大地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大、小型收割机在麦田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圈,不舍的用收割机,而采用老办法的户,男女老少齐上阵,蹶着腚用镰刀割着麦子。汗水带着落在脸上、身上的灰尘向下淌,留下一溜儿溜儿的黑道儿道儿。
村边的麦场里拖拉机拉着石磙“嘎、嘎、嘎”地叫个不停,在晒干摊好的麦子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跑着。经不住碾轧的麦粒、麦糠都偷偷地躲藏进麦秸的下面。轧好后,拖拉机拉着石磙到其他麦场打轧时,在麦场的人赶快拿着钗,把轧成白色的麦秸抖起来,摞成堆再把它挑到场边垛成垛。然后再把留下的麦粒、麦糠用木锨和刮板横着风向堆成一大溜。
会扬场的能手再从两头用木锨,“唰、唰、唰”的扬起来。质量重的麦粒基本上原地落下来,而质量轻的麦糠随着风飘去。就这样,麦糠和麦粒自然的分离。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人们高高兴兴抢收、抢打、抢入库,夺取麦收全面胜利的关键时刻,一场大火却在村北胡希成的麦地里发生了。因为天气干燥,再加上小型拖拉机的排气管过热,缠在管上的麦秆遇热而燃烧的火苗掉在地上,立刻点燃了地上的麦子。
南风刮起的烟尘和麦灰冲天而起,被吓傻了的胡希成一家不知如何是好。四面八方的乡亲们看到突起的浓烟,意识到那里可能着了火。正在村西麦场起麦秸的王天龙看到浓烟和火光,放下木杈,骑上放在麦场边的自行车,向村北快速蹬去的同时喊着:“乡亲们,村北着火了,快回家拿水桶、打药机,装上水救火去。”
水火无情,火光就是命令。在村四面八方干活的村委会的干部们,看到村北冲天而起的烟雾,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招呼着青壮年拿上家伙儿去救火。
在村南的民兵连长,应急分队的负责人崔明轩骑上摩托车,开足马力向村委会的值班室驶去。在村委会的大门旁边的值班室门口前,“吱”的一声刹住了车,放好后两步跨进值班室中,拧开扩音机,对着话筒喊道:“乡亲们,村北着火了,快拿着家伙儿救火去。应急分队的全体民兵请注意,听到后立即带着事先安排好的救火工具到村北去。”他连续喊了三遍走出值班室,骑上摩托车向火场驶去。
王天龙来到现场把车子往地上一撂,满身的汗水没有来得及擦一擦,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在场吓懵了的人们下达了命令:“都跟我过来,有镰刀的割、没镰刀的拔。”他说着向火场的下风处跑去,其他人也都跟过去。
“从这里开始,往西割出一个防火道来。”他说着拔起来。
天上的烈日,地上的大火和浓烟一齐向他们扑来,热得他们汗流加倍,呛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有的背着打药机,有的用车子驮着装满水的塑料桶,有的扛着铁锨,有的拿着镰,也有赤手空拳的向火场涌来。小分队的民兵开着三马车,背着汽油喷药机也来到现场。在崔明轩的指挥下,站在火场的东西两侧向火里喷着水。其他背打药机的群众,也参加了民兵的队伍,二十几个喷药机的喷头,像二十几个小水龙向火场的上空喷射着。浓烟加大,明火渐渐减少。
早期赶来的群众在王天龙、胡占礼的指挥下都加入了割、拔小麦防火带的行列中。王天龙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脸上淌着沾满麦秸灰的汗珠子。一阵阵被风刮过来的热浪,烤的他眼发黑,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全然不顾,像一位铁打钢铸的硬汉子,战斗在离火场最近的地方,他的双手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拔下的麦秆上沾满了鲜红的血。
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村干部们的模范行动是无声的命令,不大一会儿着火的麦地北、东、西三面被割、拔出一道半圆型的隔火带。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二十几个喷水枪终于把火势压了下去,明火逐渐消失,浓烟也越来越小,有的地方着到了隔火带,有的地方未到,火就被彻底地扑灭了。
王天龙因失水过多,头晕目眩再也支持不住了,倒在了麦地里,昏迷过去。
惊呆了的父老乡亲们纷纷围上来,喊着他的名字:“王天龙,王天龙,天龙叔……”
王天龙的大儿子王虎扒开人群钻进去,双腿跪在父亲的旁边哭喊着:“爹,爹,你咋着了?爹、爹,你咋着了?……”
王虎的同学胡丽娜也跟进来,蹲在王虎的旁边大声喊着:“天龙叔,你醒醒,天龙叔,你醒醒……”眼泪也掉下来。
“占礼,你快过来。”有人大声喊。
又有人大声说:“天龙出事了,快联系救护车。”
胡占礼迅步跑过来,喊道:“都闪开。”
围在王天龙四周的群众自动闪出一个道儿。他跑进人群,蹲下身躯,右手抱起王天龙的头,左手的大拇指向王天龙的人中穴点去。
“啊”的一声,王天龙从休克中苏醒过来,他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父老乡亲们担心期盼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
“小虎,快找些干净水来。”
没等王虎站起来,许多人说:“我这有,我这也有。”
胡占礼接过一个塑料瓶叫王天龙喝下去,他顿时觉着好了许多。苦笑着说:“我这是怎么了?能不不顶打,哎!真膗到家了。”
胡希成一家人光知道哭,啥话也说不出来。有人提醒他们说:“别光知道哭了,你们该过去谢谢人家王天龙,要不是人家冒着危险组织大伙来救火,你这十几亩麦子光怕全成灰儿了。”
胡希成带着一家人走进人群跪下说:“天龙兄弟,为了俺家的麦子,你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没有你我这十几亩麦子光怕一粒也剩不下了。我们全家人谢谢你了。”
王天龙想用劲站起来,可是两腿一点儿劲也没有,只好坐着摆动着手说:“胡大哥,你这是干啥?你这样做不是折我的寿吗?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可要给你急了。虎子,快把你大爷一家给我扶起来。”
王虎走到胡希成旁边,双手架着他的胳膊说:“胡大爷,你起来吧!你不起来我没法向俺爹交待呀!”
王天龙看到他们都起来了,说:“胡大哥,要说谢的话,你就谢谢乡亲们吧!要不是大家,你的这片麦子早完了,灰儿恐怕都被风刮没了。”
“是、是、是,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他抱拳拱手答谢着。他今年五十七、八岁,是胡希能的堂叔伯哥哥,胡占英的爹。最近几年来背靠胡希能也沾了不少光,也算是他的嫡系家庭。
王天龙帮他救火的行动,使他全家人的心灵受到了洗礼。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一条龙,才起名叫王天龙。”
他没头没脑的话把大伙给逗乐了。他却认真地说:“你们别笑,我说的都是真话,不糊弄你们,天龙,天龙,就是天上的龙转世。……”
“你瞎咧咧个啥?住嘴吧!”王天龙忍着满脸的疼痛说。
“好、好,我不说了。”
不知是谁出的点子,四个年轻人在两位年长者的指挥下,一人抓着一个大花包的角高高地举起来,走在王天龙的上方停下来,遮住了强烈的太阳光。王天龙再也控制不住了,喃喃地说:“谢谢!谢谢乡亲们!”
身体逐渐好转的王天龙,在胡占礼、王虎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向四下里一看,许许多多的乡亲们还没有走,不安的说:“占礼、金玉,你们快动员乡亲们抓紧回去,虎口夺粮、分秒必争,耽误不起呀!你们放心,我没有事。”然后提高声音说:“乡亲们,你们要是关心我的话,就赶紧回去收麦子,我求求你们了。”
王天龙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王虎关心地问:“爹,你觉着咋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用扶了。”
王虎两只手开始向外撤,站在一旁的胡丽娜说:“虎哥你千万别松手,大叔才好些,万一……怎么办?”
王天龙看着他俩心里美,可脸上不敢乐,一乐满脸就紧巴巴地疼。不大一会崔明轩开着三马来到了他的面前,关切地问:“天龙叔,好点儿了吗?”
“好了,没事了。小虎你撤开手,咱们上车走。”他说着蹬上了三马车,坐下说:“小虎,你把车子推过来。”
王虎按照父亲指的方向,找到车子放在三马上,他和胡丽娜也坐上去。崔明轩问:“天龙叔,坐好了吗?”
“小崔,我坐好了,你开吧!”
崔明轩挂上档,慢慢加大油门,松开离合车缓缓地向前走去。在经过的道路两旁,干活的人们纷纷向他招手致意,胡希成一家停下手中的活也住目相送。
王天龙回到家,母亲和妻子看见迎面走进来的儿子、丈夫脸上的小水泡儿,心疼地落下眼泪来。母亲关心的问:“小儿,疼吗?”
“娘,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离心远着来。”
赵兰香埋怨说:“还笑嘞,不觉死的鬼。小虎,快去药铺把孙医生请来。”
“行。”王虎答应着向外走去。
胡丽娜用商量的口气说:“姨,我也跟着一块去吧?”
“行。快去快回。”
“是。”她答应着追出去。
赵兰香看到他浑身上下的衣服不是泥、就是土,劝着说:“天龙,换身衣裳吧!”
“行。”他走进里间屋,换好衣服就上床休息了。
赵兰香端来一盆温水,把泡过的新毛巾拧了拧说:“你坐起来,我给你轻轻的湛一湛脸,待一会医生来了好看清楚。”
“行。”说着坐起来。
她边湛边问:“疼吗?”
王天龙皱着眉头说:“不很疼。”
赵兰香给他擦了擦头、胳膊和腿,又洗了洗脚,然后把一盆变黑的水端出来,倒在了菜地里。放下盆就看到孙医生走进来,忙说:“孙医生,又给你添麻烦,还叫你亲自跑一趟。”
“兰香,你客气个啥?天龙为大伙受了伤,我来还不应该吗?”
王天龙听到孙医生的说话声下床走出来说:“孙大哥来了,快坐下。小虎,给你孙大爷倒杯水。”
“小虎别倒,那边还有病号等着呢!”他说着把药箱放在桌子上说:“天龙,你坐下,我给你看看。”
王虎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做下去。孙医生检查着说:“天龙兄弟,烤的还真不轻,你当时没感到疼吗?”
王天龙忍着疼说:“当时只觉得火辣辣地烤的慌,火灭了以后才觉着疼的厉害。”
“不过也不要紧,只是皮肉之苦,我回去给你配点儿药抹上,很快就会好了。但是,要注意卫生,别感染了。可有一点,抹上药后就甭想出门了。……”
“为啥?”王天龙不解地问。
孙医生笑着说:“满脸抹着黑药水,像个黑老包咋出门?”
“那倒是真的,孙医生我听你的,在家好好地享几天福。”
孙医生又看过他的手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镊子,夹了一块酒精棉球擦着说:“天龙兄弟,叫小虎跟着我拿药去。”
王天龙的母亲担心地问:“孙医生,好了以后,脸上不会留下疤瘌吧?”
“老婶子,不会留下疤瘌,你就放心吧!”说完挎上药箱向外走。
四邻八家在家中看门、看孩子、做饭的老人们,听到王天龙回来的消息不放心,纷纷来到他的家探望,看见走出来的孙医生问:“孙医生,天龙没大事吧?”
“烤的不轻,不过没大事,只是皮肉之苦。”
赵兰香送走乡亲们,王虎就回来了。她接过药水和棉签,按照孙医生的交待,在王虎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细心地给王天龙上着药,不大一会儿整个脸变成了紫花茄子。王虎不忍心看下去,悄悄地走进里屋中。
石敏霞和胡丽娜几乎同时问道:“药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满脸抹的花里胡哨的,看着不是个滋味。”
她俩才说出去看一看,就听见院子中有人来的脚步声。赵桂芹大步迈进屋门,看见王天龙的花花脸,心中“咯噔”一下子,头也大了,脸也白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赵兰香急忙上前扶住她说:“大姐,你咋着了?”
“没事。”她镇静了一下说,“天龙,你这是咋回事?”说着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大嫂,没事,只是烤坏了一层皮儿,用不了几天就好了,你甭为我担心,真的,我不糊弄你。”至于他说话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
赵兰香解释说:“大姐,他的脸上是我刚才抹的药水,孙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烧成个花儿花儿脸咋见人哪?”
王天龙却幽默地说:“嫂子,烧成花儿花儿脸也不要紧,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也不娶不嫁了,怕啥?顶多你妹妹不要我,另寻高门足了天了。”
“你说的啥话?也不怕大姐笑话。”赵兰香说。
王虎和胡丽娜从里屋走出来说:“大姨(妈),你也来了?”
赵桂芹看见他俩问:“丽娜你啥时候来的?你咋知道……?”
赵兰香插话说:“丽娜这孩子可懂事了,她和小虎自出事到现在没有离开过,亲闺女也不过如此吧!”
胡丽娜瞟了王虎一眼就腼腆地低下了头,可心里热乎乎的。
为了不影响王天龙的休息,赵桂芹告辞说:“天龙,你歇着吧,我回去了。”然后又问:“丽娜,你走不走?”
她犹犹豫豫地说:“妈,要不我也和你一块回去吧!”
赵桂芹明白女儿的心,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兰香忙说:“急啥?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她说着瞅了女儿一眼往外走去。
胡丽娜迟疑着说:“要不我还是陪着你一起走吧!”她瞅着王虎跟着妈妈往外走。
赵桂芹怕王天龙脸上受风,劝着说:“天龙,你别送了,疵着了不好。”
“那也好。兰香、小虎替我送送吧!”
赵桂芹母女俩顺着大街向东走,看见前些日子说她男人闲话的那几位娘们儿,脸立刻觉着臊不耻的。
在十字路口东南侧的墙阴处,“二电台”马英梅更正着曾经播过的新闻。当她听到胡丽娜和王虎的关系非同一般的传说,开始有点儿不相信,后来亲眼看到他俩请医生时那个亲亲密密的热乎劲,才认识到自己前几天播的是个假情报。其实也不假,只是她不知道内情罢了。
刘大嫂看见赵桂芹母女俩走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立刻改了话题说起家长里短来。赵桂芹主动打着招呼说:“刘大嫂、王大嫂、她刘大婶,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嘞。做好晾上了,等干活地回来就吃。”马英梅说。
王大娘瞅着胡丽娜白净的脸和匀称的身段,夸着说:“丽娜这孩子随你不随她爹,越长越俊气,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随后笑着问:“你娘俩这是到哪里去了?”
赵桂芹答:“我俩到了兰香家,看了看天龙的伤。”
马英梅关切地问:“天龙伤的咋样?”
赵桂芹说:“听医生说没大事。”
马英梅说:“我们刚才还说嘞,说是吃了饭去看他。听你这么一说,我们也放心了。好人一生平安,老天爷会保佑他。”
刘大嫂补充说:“那是不假,好人终有好报嘛!”
“那你们说话吧,俺不掺和了。”赵桂芹说着走过去。
她们看着她俩走远的背影,刘大嫂担心地问:“亲不亲,一家人,是亲三分向。刘大婶你说要是他两家成了亲家,王天龙还会像以前那样认理不认人、肯给群众办事吗?胡希能把亲闺女许配给他的儿子,这叫不叫美人计?”
对于这个新问题,马英梅也是身子掉进井同里——不知道深浅了。她虽然了解他,但是,反常的事也不少,许多老这、老那的,不是在金钱美女、名誉地位的诱惑下倒下去了吗?至于是不是他的美人计,那就更不清楚了。她想到这里无可奈何地说:“他嫂子,你提的这个问题我也拿不准、摸不透,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是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大娘丧气地说。
赵桂芹母女俩一走进家门就听到电视机传出来的动听歌声,赵桂芹没有闲心去听它,直接走进了火房里,而胡丽娜却一直往北屋中走去。当她一眼看到她的亲爹上身穿着花背心,下身穿着花裤头,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叼着烟卷,不时地吹着烟雾时心里恶心急了。
享受不了烟味的她立刻接二连三地咳嗽起来。她不明白,也不理解她的父亲,在“三夏”的大忙季节里,在天龙叔他们的带领下,乡亲们冒着危险,奋不顾身灭火的关键时刻,他能稳坐钓鱼台在家享清福?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怒气冲冲地走到电视机旁,抬起手来的一瞬间就听到“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