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趁热打铁
作品名称:村官上任 作者:王春海 发布时间:2015-10-31 19:40:45 字数:9011
从小唱着《国际歌》长大的王天龙,深知“趁热打铁才能成功”的历史经验,在攻克胡希能这个坚固的碉堡以后,立即紧锣密鼓、马不停蹄地打响了“外围战”。
第二天一大早,王天龙就召开了部分村委和主要欠款户的会议。胡希能没有来,是他的妻子代表他参加了会议。他的缺席让许多人慌了神,顿时没有了主心骨。
田翠花今天躲在一个旮旯里,头低着、脸臊红,恨不得把脸藏进裤腰里。她不敢正视和闫秀荣并排而坐的赵桂芹,心也“怦、怦”地跳个不停。
王天龙认真地说:“今天把大家请来开会,主要内容是钱的问题。三夏大忙季节很快就要到了,该人家钱停火后都需结清,再拖讲不过理去。要堵住这个大窟窿,唯一的办法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把拖欠砖厂的钱尽快收上来。”
赵桂芹插话说:“老辈子都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起码的道理我们都懂,能理解。”
王天龙知道她说话的分量,及时说:“谢谢嫂子和希能哥的理解和支持。”
赵桂芹笑着说:“有啥好谢的?是我们欠村里的,也不是村里欠我们的。要说谢的话,应该是我们谢谢乡亲们。”
她诚实的态度、朴素的话语、深刻的道理使许多人咂舌称赞。当然也有人极为反感,包括她的侄子胡占胜在内一百个不如意。
王天龙激动地说:“有胡书记和大嫂子的带头,我相信回收欠款的工作一定能胜利完成。下面请冯会计向大伙公布欠款名单。”
冯一山掀开《沙湾村砖厂债权债务登记表》说:“根据初步清理的情况现公布如下。
砖厂累计债权42570元,债务79634元,差额37064元。在清理过程中收回6020元,干部拖欠36210元。其中:胡希能16500元,马本库5000元,冯一山3600元,……。”
冯一山公布完以后面带惭愧地说:“我是欠款大户之一,深感内疚,对不住党的培养,更有愧于父老乡亲们的信任。我把钱带来了,没说的马上还。”说着从衣兜里掏出钱来说,“小崔,这是我的3600元,你点一点对不对?”
崔明轩一张一张地认真数着。“一山叔,不多不少,正好3600元。”随后写了收到条,把其中的两联交给了冯一山。
冯一山接过收款条说:“我的帐清了,也算去了一块心病。”同时在《沙湾村砖厂债权债务登记表》中,冯一山的名字前面用钢笔打了一个“√”对号,以示还清。
赵桂芹紧随其后,把刚从储蓄所取出来的钱掏出来说:“小崔,这是我的16500元,你也数一数。”
“行。”他又一张一张地数起来。
杨金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去。不大一会儿气喘吁吁跑进来说:“崔保管,这是我的900元,你点一点对不对?”
“金玉哥,你稍等一下吧!”他说着写好收到条,撕下两联,一联递给了冯一山,一联递给赵桂芹说:“大婶子,你拿好,回去叫大叔看一看。”
“看个啥?还能有假,我放心。”说着把条子装进衣兜里。
崔明轩拿过杨金玉放在桌子上的900元,数好放进抽屉里,随后写了收据。
过去这些人年年打着亲朋好友用砖的幌子,收了钱装进自己的腰包中。胡希能为了拴住他们的心,年年总是高抬“贵手”,适当的还些就不了了之了,不像有的人被窝里放屁——吃独儿的。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预料到,今年还没有到减、缓、免的时候,讨债的就来了。而他们的头儿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带头还款的事,更使他们始料不及,无法接受。他们正想着又听到王天龙的讲话声。
“在座的干部们,三位老干部积极主动地把欠款交上来,是对村委会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从内心里感谢他们。特别是咱们的胡书记欠款那么多,还带头还清了,给我们在座的做出了好榜样。道理不用多说,重要的是看大家的行动,我相信谁也不会为了两个钱耍赖皮脸。……”
“那是当然。”二狗子打断王天龙的话说,“谁也不会赖帐不还。不过,我家里没有闲钱,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也不晚。”
“我支持占胜的意见。”跟屁虫孙喜前说,“谁家也没有放着多余的钱。常言说,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帐得一点儿一点儿地还,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狗急了是要跳墙的,就甭说人了。”
王天龙“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孙喜前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想吓唬谁?我王天龙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贪,四不淫,五不赌,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孙喜前你也撒泡尿照一照,看看啥模样?啥德性?几年来你身为党支部副书记,办了哪些事?乡亲们心中是小葱拌豆腐——一青(清)二白。现在不兴大字报了,要是兴,乡亲们早就给你糊满了,……。”
闫秀荣插话说:“喜前哥,你也太不像话了,净给咱姓孙的丢人,难道该帐还该出理来了?会后我就去找二叔、二婶告你去,叫二位老人评评理,叫姓孙的人讨论讨论,我看你那个脸往哪儿搁?”
“是啊。”赵桂芹对孙喜前的人品本来就看不惯,借机说:“喜前兄弟,俗话说,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没钱不要紧,可不能没了脸。暂时没有钱,说几句好话也可宽限几天,可不能当毛坑里的砖——又臭又硬又不值钱。”
孙喜前这下没辙了,只好向二狗子发出求救的眼神。二狗子胡占胜眼睁睁地看着他败下阵来,心中也不是好滋味。原本想联合起来给王天龙干一仗,把还债的事搅黄,没成想老婶子……。他也不敢给老婶子顶着裤子发犟,连个屁也没敢放。
对此,孙喜前对他也是满肚子的怨气。那个胡占兵更甭提了,是个笨狗撵兔子——要嘴没嘴、要腿没腿的货,始终没有吭一声。
胡占礼平时就看着他们不顺眼,突然站起来命令说:“村委会要求两天内必须把欠款还清,否则,组织债权人堵着门要,麦收你就甭想过安生。随后再登黑板报,上‘光荣榜’,让全村老少爷门儿们开展大讨论,天天指你的脊梁骨,叫你夜夜作恶梦。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散会。”
二狗子胡占胜是白脖老鸹——苶大胆,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的他忽然站起来,才想张嘴,却被赵桂芹截了回去:“占胜,跟我走。”
他看着赵桂芹怒视的眼神,咧了咧嘴“哎”了一声,及不情愿地跟着向外走去,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脏嘴婆”滑富芝看到他那个熊样子,没好气地问:“挨谁的驴屁疵了?给死了爹似的吊丧着熊脸。”
“今儿个开会不顺心,逼着让交欠款嘞!”
“啥XX欠款?”
“砖厂的砖款。”
“不是他娘个X的年年减、缓、免吗?今年免多少?”
“免个屁,王天龙他们限两天内全还上。”
滑富芝不解地问:“你那个老叔,堂堂的一把子,又是他娘的‘三级代表’,能听他们的?”
“别提了,数他还的快。”二狗子把开会的情况简单地给她汇报后说:“我和孙喜前想顶一下,没顶住,挨了人家一顿臭骂,你说冤不冤?”
滑富芝埋怨说:“活该,自找。屎个螂爬在马路上——装啥黑色小轿车?连你那个称王称霸的XX老叔都不敢顶着裤子发犟了,你俩还鼻子眼里插大葱——装什么象(像)?逞什么能?露什么脸?”
“是、是、是,我顶着裤子发犟,你想顶还顶不起来呢?”
“嘿!可不是,我想顶没那个玩艺。不过,小子你也别逞能,两下子就叫你娘个X的老老实实。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滑富芝得意地说。
“那是不假。你看欠钱啥时候还?”
滑富芝想了想说:“俗话说,光棍儿不吃眼前亏,看看再说,再有还的咱就还。”
回到家中的孙喜前会上挨批的事别人几乎看不出来,除了脸憨、皮厚以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落了个话巴,孙喜前挨熊做检查——干这不干那。对还帐的事他想听听风声再做打算。
俗话说,除了剌肉疼,就是拿钱疼。胡占胜当然也不例外,他琢磨来琢磨去,决定找胡希能探探虚实再说。他硬着头皮,耷拉着脑袋瓜子走进胡希能的家。
胡希能瞅着他的熊样子糊弄说:“占胜,会议上我打了你心里可能不痛快,我能理解。其实我的真正目的是杀鸡给猴看,让他们清楚我胡希能——堂堂的“三级人大代表”不是尿泥、软蛋,原咋欺负咋欺负?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老叔,事情早已过去了,还提它干啥?还是说点儿现实的吧!”
“好!啥现实的?你说吧!”
“上午开会是俺老婶子参加的。我实在弄不清楚,她带头还款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这个嘛!这个嘛!”
“啥个嘛?”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事情你们不是不知道,帐目叫人家给查了,如果欠账不还的话?他们给你曝个光、登个‘栏’啥的咋办?闹大了这人可丢不起呀!我劝你也见好就收吧!”
胡占胜心里不痛快,没吭声吸着烟、吐着雾走出去。
胡希能瞅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我愿意掏自己的腰包吗?这不是叫他们逼的没有办法的事嘛!”
到第二天上午,砖厂的债权全部收回。归还债务的问题立刻列入了议事日程。经过初步计算,加上由胡占礼代管砖厂以来的卖砖收入和现存的红砖折款,还清所有欠款丰丰有余。到五月二十四日,除烧窑的技术人员和出窑的壮工以外,其他人员的工资及各种欠费全部结清,其中几位需要砖的人,八折优惠开的砖条。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时,浓烟滚滚的高大烟筒终于停止了呼吸,最后一股黑烟消散在天空中。几年来吃了近二百亩良田耕地,犯下滔天大罪的砖厂,在乡亲们的唾骂声中,结束了它罪恶的生命。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六日,对于饱受砖厂之害的沙湾村的父老乡亲们来说,具有非凡的意义。它是沙湾村广大群众,在王天龙为首的新一届村民委员会的带领下,正义战胜邪恶,光荣战胜耻辱,良心战胜罪恶的胜利。它将永远铭记在沙湾村父老乡亲们的心中,也将永远记载在沙湾村的历史史册上。
次日上午,根据王天龙的意见,冯一山及时地把砖厂清理债权债务的情况及收回、归还的明细表登在了《沙湾村政务公开栏》中。立刻引起广大群众的极大关心,立足观看者络绎不绝,既有对新班子的赞叹声,也有对欠款者的漫骂及不满情绪。
俗话说,麦熟一晌,蚕老一时。金黄色的麦穗在微风中一起一伏,前推后拥的形成滚滚麦浪,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
为支援“三夏”工作,学校同往年一样准备放假一周。在县城一中上学的胡丽娜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自从那次谈话后,郑理的影子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而王虎对她的冷漠和躲避虽然让她伤透了心,但对他的思念之情仍旧难以忘怀。她拿定了主意,趁放麦假回家时,好好地和他谈一谈,问问他为啥不答理我?
其实,她不用兴师问罪,王虎“五一”节当天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想见又怕见的矛盾心理也始终折磨着他,使他心神不定。
晚自习下课后,胡丽娜故意迎着王虎走过去。王虎看到她惭愧得地低下了头,在躲和不躲的犹豫中,胡丽娜来到了他的身边,用期盼加委屈的眼神望着他说:“王虎,大后天放麦假,走时给我捎着被子行吗?”
王虎偷偷地瞟了她一眼,内疚地说:“丽娜,你说了还有什么不行的?没问题。”然后关切地问,“丽娜你好像瘦了点儿,是想赶时髦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陪着你去医院看看?”
胡丽娜的眼泪立刻涌出来,如果没有外人的话,她会马上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偎依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打他一顿,以发泄心中的郁闷和不满。可现在她只能赶紧低下头说:“虎哥,别忘了,放假一块走,千万别自个儿偷跑了。”甜蜜的泪水从她的笑脸上滑落下来。
王虎傻笑着说:“哪能呢?”
“看你那傻样!”说完俩人都笑了。
说话不及,麦假到了。王虎推着车子提前来到了胡丽娜的宿舍前,当她抱着被子、背着书包走出来时,王虎立刻跑过去笑嘻嘻的说:“丽娜,快把被子给我。”
胡丽娜也没有客气,把被子递过去。王虎急忙接过来,回到车子旁,把被子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王虎笑咪咪地问:“丽娜,你的车子呢?”
“嗨!车子还在存车处存着呢!你等等,我去推。”说着向西边的存车处跑去。
他俩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高高兴兴、甜甜蜜蜜地推着车子走出了学校的大门,骑上自行车向自己的家乡——沙湾村的方向蹬去。
出了县城,一望无际的田野立刻映入了他们的眼帘。金灿灿的麦穗恰似大海的波浪,在夕阳的微风中一起一伏。而熙熙攘攘的广大农民,仍在夕阳的晚霞中愉快地劳动着。割麦子的,敛扑子的,捆麦个子儿的,跟着地拉车、马车、三轮车、四轮车拉麦子的,到处洋溢着一派繁忙景象。
尤其是远处的马鸣声、机(收割机)叫声,近处人们的吆喝声、说笑声,以及放在田间地头的收录机播放的歌声,响彻在大地的上空,形成了一幅动静结合、声色并貌的美丽画卷。
对于长时间学习生活在教室、宿舍、操场中的他俩来说,瞭望着广阔无垠的大地和蔚蓝的天空,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顿觉眼界开阔,心旷神怡。陶醉在如诗如画美景中的王虎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虎哥,你慢点骑行吗?我实在跟不上了。”
王虎听到胡丽娜的喊声,才从陶醉中醒悟过来,放慢车速回头看去,她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子。歉意地说:“丽娜,对不起,累的话咱们歇一会儿,反正天也不晚。”
“不用,骑慢点就行了。”她说着掏出手绢擦了一下脸。
王虎用商量的口气亲切的说:“娜,要不你抓着我的手,拉着你走。”
她喘着粗气说:“那多不好,让人家看见准得笑话我,弄不好还会说我的坏话。”
王虎今天一反常态,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好的?《纤夫的爱》中尹相杰能拉着于文华走,我就不能拉着娜妹妹?”
胡丽娜困惑不解的问:“虎哥,你今天……”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胡丽娜看着他傻笑的怪模样,故意逗着说:“依我看不怎么的,陆拾分吧!犟合格。”
王虎听了情不自禁的“嘿嘿嘿”的笑起来。
“虎哥,你笑啥?”
王虎瞅着她那得意的样子,反问道:“你猜猜,我笑啥?”
她用眼角瞅了一下他的脸,笑眯眯地说:“虎哥,还用猜吗?你心里想的啥?全在脸上挂着呢!”
“是吗?”
“那还有假,不信,你看看你那张红呼呼的脸。”
王虎被她这么一说,脸更红了。“你说的什么话?如果人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真面目,那还要镜子干啥?假如娜妹有那种本事的话?还望多多赐教为盼。”
胡丽娜“哏、哏、哏”的笑着说:“行、行,小意思。”
“谢谢胡老师,谢谢胡老师。”
“不用谢了,以后乖着点儿就行了。”
“看美德你,还知道姓啥不?”二人逗着逗着都笑了。
心细如麻的胡丽娜早看透了他将功补过的心情,笑咪咪地说:“虎哥,我问你一个事,不说不要紧,可不能生气。”
王虎喜颜悦色地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高兴还怕来不及呢,哪有生气的道理?”
“是吗?那我问你,‘五一’节那天为啥说变性就变性?至今我想不明白。”心里委屈的她眼里立刻充满了泪水。
王虎哑巴了。至于为什么?他实在难以启齿。
胡丽娜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好奇心促使她问个明白。他的迟迟不答,更增添了她的疑惑不解,催问道:“虎哥,你倒说话呀?”
“丽娜,对不住,是我伤透了你的心,望你能够宽恕我。”
胡丽娜动情地说:“知道错了就好,至于为啥?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往后不再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点请你放心,我保证做到。说句实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怕你笑话,我在梦里经常梦到你。可心里老是不踏实,怕配不上你,叫你陪着我吃苦受罪。”
“为啥?”
王虎难为情地说:“一是我傻,不会疼人;二是我倔,不让人待见;三是家庭条件差,不能叫人享荣华富贵。”
“噢,原来如此。”她明白了“五一”节那天,王虎变态的真正原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想到这里诚恳地说:“虎哥,望你以后不要那样想。不过,……”
“不过啥?”
“你说你傻,我看你是土地爷的儿——鬼小儿,一点也不傻。你说你倔,男人哪个没有点儿犟脾气,吃涕子拉浓的人我最看不惯。你说你家庭条件差,看比谁嘞,比郑……。”胡丽娜心里“咯噔”一下子,几乎急出汗来,赶紧改口说,“比郑(正)常人家好多了,你别不知足,有本事自己打江山坐天下,躺在老人怀里享清福那叫没出息。至于说不会疼人那更好办,往后我教你,只要你不妒贤嫉能,讳疾忌医,调教好你没问题。”
王虎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他抬头向西望去,一轮红日挂在了天边,放射着万道金光,一朵朵彩云在它前面轻轻飘过,似是舞台上的大幕。红日就像那舞台上翩翩起舞的仙女,看到心中的恋人那样,耐不住“嘭、嘭”乱跳的激动心情,一会露出腼腆的笑脸,一会又羞答答地躲进彩云里。
王虎触景生情、思绪万千,忽然回首看到胡丽娜,她不就是那挂在天边的红日,翩翩起舞的仙女吗?
胡丽娜笑着说:“你看我干吗?不认识了?”
“哪能呢?我也不知怎么了,看见你两只眼就不当家,越看越想看,你说怪不怪?”
胡丽娜甜蜜的一笑说:“看你那傻样,别瞎琢磨了,到砖厂了。”
“是真的吗?”
胡丽娜认真地说:“我糊弄你干啥?”
王虎扭脸一看果真不假,他俩已经来到了沙湾村的砖厂大门口。门,确切地说是用破木板子钉在一起的木栅栏,用一个大铁锁锁着。他隔着门向里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噢,停火了。
他俩举目望去,挂在西方天边的太阳像一个硕大的红火球,开始亲吻着辽阔的大地,光芒四射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辛勤耕作一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晚霞中扛着或者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有说有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随身携带的小收音机里,不时的传出优美动听的歌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他俩又一次被这天人合一的和谐美景所陶醉。
同他俩的心情正好相反的胡希能,仍为女儿的婚姻大事烦恼着,几天来他虽然和赵桂芹商量过多次,她总是说:“闺女的事你少管。”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丽娜马上就要放麦假了,再也不能拖下去,他今天准备再次和她认真地谈一谈。“孩子他妈,屋里坐吧,我有事给你说说。”
赵桂芹有点不情愿的回到屋中,看到他坐在东面,就往西面的大沙发走去。胡希能恳求说:“孩子他妈,你坐到这边不行吗?”
赵桂芹没好气地说:“我不聋不哑听得见!”
他讨了个没趣,只好说:“桂芹,关于丽娜的婚事我不能不问,更不能不管。”接着又不厌其烦地把郑理夸了一遍说:“孩子她娘,这是一桩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事,谁见了谁羡慕,谁听了谁眼馋,一辈子,不,几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咱还能背了伤?”
赵桂芹毫不客气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听腻了。咱嫁闺女不是为了沾光,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钱和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嫁的是人。”
“人也不错呀!一表人才的好小伙儿,哪点对不住咱闺女?”
赵桂芹说:“我说的不是外表,是人的品质、心灵。有的人外表看着细皮嫩肉的,可满肚子里净坏水,驴屎蛋子——外面光。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做醋的师傅没有不带酸味的,是我对他不放心的重要原因。”
胡希能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学好的确实是凤毛麟角,学坏的却像臭厕的苍蝇比比皆是,毛坑里的蛆多如牛毛。但是,刘部长那里咋交代?要是万一丽娜和王虎私定了终身,后悔就来不及了。“唉——。怎么办?怎么办?”他苦思冥想着。
有了,他终于想出了一条所谓的妙计说:“桂芹,我给你说实话吧!前几天丽娜和郑理在县城里见了面,他俩谈的很好,木已成舟,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你就别再犟了。”
“啊!你说啥?”赵桂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知道女儿和王虎好,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唉——。现如今的年轻人哪真叫人琢磨不透。一个闺女许两家,这可咋办?”
她忽然有了主意说:“你这么大的事为啥不给我提前说一声?那好,你不给我说,我还有个大事没有给你讲嘞!”
“啥大事?”胡希能急切地问。
“咱闺女丽娜的终身大事。”
“她的终身大事怎么了?”
赵桂芹坚定地说:“早定了。”
胡希能根本不相信,错误地认为她也是糊弄人,不以为然地说:“你别逗了,小‘把戏’能骗得了谁?”
赵桂芹认真说:“你不信拉倒,到时候别埋怨我没有给你说。”
他不能不信了,忙问:“给谁?”
“王虎。”她怕他不明白,又重复介绍说:“天龙家的大儿子。”
“还是他?”胡希能半信半疑,虽然过去担心过,但是基本上没有相信女儿会爱上他。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头“嗡”的一下也大了。“完了,这会全完了。……不,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信郑理斗不过傻呼呼的小虎子。就是把闺女老了家,也决不能嫁给他。”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当、当、当”的敲门声和“汪、汪、汪”的狗叫声,给正在屋中争论不休的他俩,无形中又增添了心乱和烦恼。赵桂芹拉开门不耐烦地问:“谁呀?”
“妈,是我。”
“噢,俺闺女来了,娘给你开门去。”她走到门口,“哗啦”一声抽开了门栓,“吱”的一声拉开了门。
“妈,我可想死你了。”胡丽娜笑眯眯的推着车子走进来。
王虎跟在后面,低着头腼腆地说:“大娘,不,大姨,我把被子给丽娜捎过来了。”
“那敢好!”王虎的到来让她全明白了。不由自主地说:“全是瞎话。”
“大姨,我说的不是瞎话,是真话。”
“对、对、对,你说的不是瞎话,是真话。”赵桂芹说着说着笑起来。心里说:“裤兜里放屁——两岔了。”
王虎有点儿摸不到头脑,腼腆的问:“大姨,你笑啥?”
“没笑啥、没笑啥。”赵桂芹说,“小虎,你是大哥哥,可不能亏待了小妹妹。”
“那是一定,大姨你就放心吧!”他说着和胡丽娜的眼神一碰,二人抿着嘴笑了。
赵桂芹看着他俩甜甜蜜蜜的样子,从心里往外乐。而王虎的到来却使胡希能一百个不高兴,既揭穿了他造假的骗局,又证明他俩可能真的好上了,使他气上加气,“唉——”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哪里黑哪里住了。”
王虎跟着胡丽娜走到东边北屋的台阶下,放好车子,把捆在车后座上的被子解下来,递给一块儿跟过来的赵桂芹说:“大姨,你给丽娜抱过去吧!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小虎,吃了饭再走吧!大姨专门给你做好吃的,保你满意。”
胡希能听到她对他的热乎劲,气更大了。“赵桂芹呀赵桂芹,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你、有你、……。”他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说。
而王虎却笑着说:“大姨,今儿个免了吧!晚了我奶奶他们惦记着。”说着顺过车子往外走。
胡丽娜忙说:“你急啥?”说着从屋里走出来说,“我送送你。”
王虎在左侧推着车子,她在右侧扶着车坐子,有说有笑地、甜甜蜜蜜地向外走去。“破镜重圆”的幸福,竟然忘记了叫别人看到说闲话的担心,一直到了胡同口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手。胡丽娜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才舍得往回走。
赵桂芹瞧着他俩那个亲热的样子,一块堵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情不自禁的抿着嘴笑起来。这是她近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既年轻又漂亮的女儿却偏离了正确的方向,也辜负了她的殷切希望,糊里糊涂的钻进了别人预先设下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