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汪天山看过沈玉发来的《备忘录》传真，心里恨得直骂：孔亚，你真是个窝襄废！怎么好端端这个董事长都不要？至少你也要给自己安排个总经理干干呀！他抄起电话便要找孔亚。可转念一想，号码摁到一半又停住了：既然已经全权委托他，自己也不忙插手，且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吩咐秘书小姐去把办公室主任张重文找来。汪天山刚刚接到东莞方面的情报：爱神公司的总经理林同兴今天早上已经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林的辞职对爱神收购鳖神的计划意味着什么？自己对此应该如何对待？
　　
　　汪天山从长沙回到广州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昨天晚上实在熬不住的黄水根找上门来。当黄水根期期艾艾地透露出爱神公司的收购意愿时，汪天山佯装如梦方醒，半真半假地将黄水根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马上打电话找来陈耀华，征求陈的意见。当成耀华面红耳赤地表示“公司自成立以后就一直不振，找个上市公司做靠山也不妨”时，汪天山对这位曾经情同手足、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彻底失望了。
　　汪天山在经过一番暴跳如雷的精心表演以后，便不经意地抛出了经过深思熟虑的收购对策：必须按比例收购。成耀华马上表态支持。黄水根在畴躇了三天之后，也被迫接受了这一折衷的方案。想到此，汪天山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张重文在开着的门上轻轻敲了敲，汪天山示意他进来。对于这个绍兴师爷，汪天山总体还是满意的。三年前，当汪天山在贵州安顺的夜总会被勒令关闭时，刚刚失业的张重文揣着一张自考大专文凭找到了处理善后事宜的汪天山，抄一口浙江官话惴惴不安地毛遂自荐，愿为王出谋划策。心情不佳的汪天山正要对这张尖耳猴腮的面孔不耐烦地挥手驱逐，张重文一句勉强说完的话却敲动了汪天山的心扉：“不知道王总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浙江的胡雪岩？”
　　
　　胡雪岩是汪天山耳熟能详的名字。从小他那杭州出生上海长大的反动军官家属身份的奶奶就操着她那口死不悔改的吴侬软语一面凶巴巴地骂着他“小瘪三”，一面向他灌输升官发财的人生理念。胡雪岩就是奶奶这本教科书中的一个典型案例。当张重文虽不狠流畅，却狠精辟地向汪天山痴人说梦地描绘了自已多年来头脑中精心构筑的“官商”乌托邦时，他终于遇到了知音：汪天山蓦地从张重文的乌托邦里发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鳖神帝国，他当即决定收留张重文。这个人虽然没有孔亚的堂堂仪表，或许也比不上孔亚的渊博和智慧，却也没有孔亚的迂腐和傲气。既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又能对自己俯首贴耳，张重文正是他汪天山理想的谋士。
　　如今，张重文又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惴惴不安地站在汪天山面前，让汪天山很感宽慰：这个人没有用错。他充满爱怜地朝张重文招招手，招呼他坐到靠墙的沙发上，自己也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用柔和的声调问道：“评估的事情怎么样？”
　　张重文谄媚地一笑，答道：“王总，评估的事我已经根据您的指示同财务部的人一起到了立信审计事务所，他们也觉得爱神看重的东西在湖南，准备派人过去重点核查。我已经通知了林星雨，要他陪立信的人员到沅江去一趟。”
　　汪天山点点头：“嗯，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喂，我想听听你对林同兴辞职的看法，你认为这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张重文早有准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汪总，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林同兴辞职应该是郑凯的手脚。假如郑凯接替了他总经理的位置，那就表明了爱神收购鳖神的计划已经获得了董事会的认可，我估计这是迟早的事，这真是天赐良机。您一犯瞌睡，郑凯就给你拿枕头来了。我们现在应该防备的，就是郑凯同黄水根私下达成交易。”
　　汪天山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谅他黄水根有贼心也没有贼胆。我告诉你，你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事关重大，不可有失。谁要坏我的好事，我就要谁的好看！”汪天山眼光中杀机暗露。
　　张重文打了一个寒噤。
　　“张秘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要你和飞仔做好着应急准备，防止出现最坏的情况。”
　　张重文点头哈腰应允。
　　
　　按照孔亚的安排，李大千对黎颖有关上互联网网络和电脑单机进行了安全防护性能测试。他发现，黎颖包括黎颖在内的一大批高智商专家们自我保护意识相当薄弱，就连簏成生化研究所这样的科研单位的安全防护系统也是相当的落后，你完全可以像追超市一样在麓成的网络系统中畅通无阻。
　　有人在打黎颖的技术情报的主意看来是确定无疑了。在测试麓成生化研究所内部网络的安全性能时，李大千刚好碰上有人企图进入该网络，他立即对来客进行了追踪。可是对方也发现了他，当他追踪到香港一个注册名为www.yuxue.com.hk别的网址时，来客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得悻悻作罢。从网络的名称看，这只是一个个人注册的网址。它想，也许就是这个叫yuxue的小子在搞鬼吧。可是通过对yuxue的资料进行查询，他却发现yuxue只是一个名叫喻雪的8岁的小姑娘！他敏感地觉察、分析，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肯定是有黑客用指令控制了喻雪的电脑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大千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孔亚。
　　
　　李大千的这一发现，使原先对是否真有黑客企图进入黎颖电脑窃取情报将信将疑的孔亚也感到事态的严重起来。他按照国家级重点保密单位最新的安全防护标准，对麓成所的电脑系统进行了更新。当他进行这项工作时，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这玩艺有什么意义？现行的这些保安软件大多是通过设置某种密码来防止黑客入侵，而对于真正的电脑高手而言，任何密码都只是一把锈锁。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对方刻意想进攻你的系统，他完全可能通过多种途径破解你的密码。在你对你系统的指令进行修改后，敌人甚至可以让你的系统将你重要的情报随时自动发给他！倒是从黎颖那里拿回来的那个JDZ软件给了他李大千一些灵感：对付敌人最有效侵入时马上锁定自己的核心系统！如果能在此基础上不动声色地对敌人开展网络追踪，那就更理想了。没等他破解你的密码，你就早已将他的来龙去脉了解一清二楚，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李大千将自己的这一思路同刘洋进行了磋商，在得到刘洋的支持后，他正在以JDZ为基础设计自己的网络保安软件。他打算把这个软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大千！就像台湾的陈英豪用CIH命名他发明的那个令世人谈虎色变的病毒那样！
　　根据孔亚的意见，为了对可能发生的入室盗窃行为进行预防，李大千又找到在长沙市刑警支队工作的堂弟李大军，征询他作为室内防盗专家对可能发生的入室行为的防范对策。李大军顶不住这位堂兄的死缠烂打，陪他吃过午饭后，两人一起到黎颖的住所进行实地勘察。
　　
　　黎颖的住所位于解放路上的电子一条街，是李大千过境经常来的地方。住宅区是与临街的门面配套开发的商品房，设有专门的物业管理。李大千和李大军先在黎颖居住的大楼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门卫和大多数地方的门卫一样形同虚设，门房里围了几个人在玩“跑得快”，谁也没有注意他们两个。
　　他们上楼到了黎颖房门口，李大军仔细检查了黎颖的双层防盗门。
　　李大千问：“要不要进屋去看看？我打电话要黎颖回来一趟。”
　　李大军道：“那倒没什么必要，反正都差不多，不用看我就有八九成把握。她这个防盗门和护窗都是按最流行的样式搞的，一般小偷是进不去。可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人是有名而来，那就是铜墙铁壁也拦不住。银行的金库还有人要打主意呢。”
　　李大千笑道：“那倒也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有一单元十二户人家，十一户装了高级防盗门。一天晚上小偷光临，那十一户装了防盗门的全被撬了，只有没装防盗门的这一户小偷没进去。小偷在木门上留了个纸条，你说那纸条上写的什么？”
　　李大军答道：“‘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这笑话我听说过。那是你们同伙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说实话，这种门确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据我所知，如果对方是位专家的话，最快只要30秒就能把门打开。”
　　李大千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看过一份资料，美国每开发一代新型的保检柜的周期是一年，可新产品上市最多一个月，小偷就能找出这种保检柜的打开方法。”
　　
　　两人神聊胡侃往下走。走到二层平台时，有两个男人从下面上来。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李大千忽然觉得其中有那个身材高大、双耳齐肩的人挺眼熟。下到地坪里，他对李大军说：“你注意刚才那两个人没有？我觉得那高个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大军跟他开玩笑：“你别疑神疑鬼的了。看来，让小偷做警察还真像那么回事，比我这个真警察还像。”
　　李大千嘿嘿一笑，道：“要当群众的先生，首先要做群众的学生。毛主席讲的。实践出真知嘛。走，跟我到钱老板店里喝茶去。”
　　李大军看看表，跟着李大千出了院子，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李大千关心李大千的个人问题。李大军表示暂时没有着落。李大千劝他不可太傲气，要求也不能真的太高：“你这么帅的小伙子不多找几个姑娘玩玩，那不是成心要亲者痛仇者快？你总不能白天到靶场晚上在被窝里还打手枪吧，国家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要有点良心，那样多浪费呀。你取之于民，总也要用之于民吧？”
　　李大军被他说得一阵脸红。骂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可警告你，最近我们正在清理三陪，你最好当心点。别迎风撒尿，到时候撞到枪口上，我可帮不上忙，最多也就给嫂子打个电话报个信，她不给钱我也没有办法来保你。”
　　李大千忽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人前开晚上在沙西宾馆见过。”
　　李大军如坠云雾山中。好一阵才意识到他是在讲黎颖楼梯上遇见的那个大个子。他不以为然地说：“见过就见过，你哪天不见几个人，还尽碰鬼呀？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是过目不忘？哦，你不是说鳖三那公司有几个姑娘蛮不错的？什么时候带老弟见识见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