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秋天的童话（三十六）

　　刘瑞兰和王怀谦两人各自开车回家，夜深人静时，刘瑞兰坐在家中的电脑边，轻轻饮着咖啡，写作都是从心情开始的，思维飞跃，灵感出窍。文字在她的笔下，像一个个小精灵一样活了起来，她在上面敲打着：《秋韵》
　　秋是个丰硕的字眼，一个成熟的音符。带着几许腼腆，带着些许羞涩。在所有人还不曾有丝毫的觉察，甚至还在抱怨和沉湎于夏日的氛围里的时候，就悄悄的来临了，比起其他季节来，秋总是独具匠心，别出心裁的。它有一双灵秀的手，有一颗博大而沉静的心。它用湛蓝的色彩，染碧每帘清澈的眸；用枫叶彤彤的红，润泽每个浪漫的心；用成熟的五彩缤纷，斑斓每一个幽梦；用真挚的情感，描绘每一处简陋的风景；用务实的精神，谱写生命的历程；用它的严肃和冷酷赋予地球真正的生命之源。秋风秋雨秋正凉，秋思秋欢秋硕。但秋又是我心灵的一面幽湖，滋生了我的沉思；秋又是一个陶冶性情的季节，孕养了我心灵的绿草；秋又是我生命里一面红红的旗帜，染红了无声的岁月；秋又是个风姿卓越而成熟的女子，泛起我无尽的遐思……
　　虽然秋风秋雨给人有些伤感，惆怅，但秋天是个金色的季节，丰收的季节。我喜欢秋。一直都幻想着彼此心手相牵的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一起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看每一朵花儿静静的为我们绽放笑脸；看每一滴雨露滋润禾苗茁壮成长；看每一缕清风吹拂柳梢向我们点头微笑；看小河流水一路欢歌奔向远方；看一排排大雁凌空翱翔；看海鸥在狂风中展翅击打浪花；看对对鸳鸯戏水；看朵朵并蒂娇羞；听孩子的欢笑映雨后彩虹；听牧童的短笛在林中引百鸟齐鸣；听山间泉水叮咚奏响生活的乐章；听云雾缭绕中采茶女的情歌此起彼伏；听少女少男的情歌羞红天边晚霞；听风声过耳传来你爱的呢喃；听雨打芭蕉姹紫嫣红；听水滴石穿鹊桥啾鸣……
　　我捡起一枚枫叶仔细端详那脉脉落落，探寻着生命的轨迹，紧走几步，紧紧牵着爱人的手，踩着霜叶铺成的红地毯一路风雨走向爱的殿堂……
　　她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完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揉了揉额头，朝着窗外看了几眼，月牙儿下边，树梢上面，有一对星星好像是仙女妩媚动人的眼睛，逗着那歪歪的月牙儿和轻摆的树枝在微笑。
　　
　　 墙上的钟短针指着十二，刘瑞兰却毫无睡意，她坐在老板椅上，正在沉思时，突然电话响起，她按下接听键，是妈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王霞哽咽的声音，“瑞兰，你小姨，她，因为心力交瘁而突发心肌梗塞……我打电话叫来的120救护车……”她语无伦次的说着。
“ 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市里人民医院里抢救，抢救不过来，现在走了。”
刘瑞兰的嘴唇微微颤抖：“我苦命的小姨啊……”她的泪水流出来，模糊了视线。她安慰着王霞，“妈妈，您老节哀吧。”
“瑞兰，你爸爸已经给你哥哥妹妹等人打电话，让他们回来苦殡……” 　　
　　刘瑞兰挂断电话后，强迫自己入睡，可惜睡得不安稳。第二天清晨，她给王怀谦打电话：“怀谦，今天你替我去签合同吧，今天我有很正要的事情要办。”
　　市里的那个大淀粉厂由于老板出了车祸死亡，他的老婆不会经营便卖掉此厂，今天有律师约好，一起去签合同，交定金。
　　“瑞兰，我不是法定人，我能行吗？”
　　“你带着定金去试试，告诉她，她老同学刘瑞兰的姨母去世了，她要去送殡，我想她不会难为你的……”
　　刘瑞兰把公司的事交代好之后，开车回老家。
　　王娟的棺材停放在由篷布搭成的高大的灵棚内，家里的亲戚也都披麻戴孝挤在灵棚里，灵棚正面挂着黑幡，写着“奠”字，前面摆着她的照片。大方桌的两侧，则是两根大白蜡烛，正在燃烧着他们短暂的生命。看着大堂正中摆放得端端正正，一脸慈容的小姨的遗照，想着儿时她生前对她的点点滴滴的关怀，泪水又不断的从眼眶里面涌出来。
　　不断有吊唁的人来，一进门，便引起众人集体哭上一阵。王霞红着眼眶走上前来，给刘瑞兰套上白袍，头上缠上白布条，腰上系上麻线。她看着苗莎莎一身孝装，跪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而孙蒙的亲侄女孙倩倩也从学校里赶回来了，她身穿孝服，跪在那里，丧盆内纸钱幽幽地烧着。棚外有吹手奏哀乐。哭声喇叭声搅作一团。她看见刘瑞兰，用沙哑得嗓子说：“表姐……”便给她磕起头来。
　　刘瑞兰搀扶着她，自己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呜呜”大哭起来。
　　中午时分，哭丧仪式开始了，调子奇怪的喇叭锣鼓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号啕大哭声，让刘瑞兰的五脏六腑开始翻腾。
　　她默默的站到一边去，感受到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悲伤的气氛，让她觉得压抑无比，甚至她有点浑浑噩噩快要窒息的感觉。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首一看，是刘国梁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说：“你二哥国栋瑞雪等人都因为有事来不了，他们把钱打在了父亲的账号上，今天由父亲主持……”
　　此刻她的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她冲他略一点头，没有言语。
　　刘国梁手里拿着个花圈，上面挂着一幅对联，“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是过了五七才能下丧，而为了顾活人，大家都有事情要干，刘福贵说：“咱们第一天去火化，第二天下葬，三日圆坟。”

　　灵车载着王娟的遗体到火葬场火葬，已经又拉着骨灰盒回来了，大街上已经停满了车。
　　出殡时，送葬的队伍沿着刘瑞兰出面修的那条大路缓缓走着，走到村口，一位老人喊一声：“落——”棺木就停下了。老人把丧盆在苗莎莎的头上绕了三圈，而后举起来使劲朝地上掼。瓦盆四分五裂。刘瑞兰扶着王霞的胳膊哭泣，王霞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灵车载着王娟的棺材，播放着【大出殡】插曲
　　此恨何时休
　　情悠悠，恨悠悠，
　　几代悲欢几代愁。
　　漫漫人生路，处处有关口，
　　你也走，他也走，
　　弯了腰，白了头。
　　多少爱和恨都付水东流。
　　情悠悠，恨悠悠，
　　几代悲欢几代愁。
　　青春不常在，人生能多久？
　　你忍受，他忍受，
　　心在哭，泪在流。
　　一代又一代此恨何时休？
　　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不知是否太过悲伤，连上帝也忍不住哭泣。
　　坟坑四周插了十几张铁锨，苗莎莎被亲戚们簇拥着围着坟坑转三圈，一边转一边顺手拿起插着的铁锨往坟坑填土，每次只需填两下，再把铁锨插上，三圈下来后，她便被亲属们簇拥着离开坟坑，其余的土由乡邻填。离开时，亲属们嘱咐她不许再哭了，也不许回头看。她便在刘瑞兰的搀扶下，迷惑不解的回家了。
　　“记得龙应台在《目送》的那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刘瑞兰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住了王霞的手，说：“妈妈，我希望您活一百岁。”
　　“傻女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生死不是由人所决定的……”
　　
　　刘瑞兰看见王娟埋在了孙鹏的坟对面，假如母子俩泉下有知，应该感到欣慰吧。她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把苗莎莎和孙倩倩堂姐妹俩搀扶起来，而她俩还是痛哭流泣。
　　
　　第三天要去圆坟了，是在夜深人静时。刘瑞兰、苗莎莎和孙倩倩按王霞的嘱咐，把王娟的新旧衣服找出来烧掉。她俩在找衣服时，发现橱子里有一本日记本。

　　好奇心驱使着刘瑞兰，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翻看着：
　　星期一、天气晴朗
　　唉，假如人真的有前世、今世、来世，我希望我今世的这一生的哀怨，都随着晨露滋润着花，让我的来世变成花让她开得更美丽，那么就让我做一棵让人欣赏的花吧，也算为世界增点美丽吧……
　　
　　星期二、天气多云
　　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还上辈了欠下的债还是来寻找今生的知己？如果说这两个都不是，那为什么我们都活得如此的累？大家都是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死后也是白骨一堆，唯有不同的是活的时候，有人在物质上丰富，有人在精神上丰富，生活本来就好像是被强奸，只能被动的接受，在黑夜里，我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灵的对话，她们像对孪生姐妹一样，亲密交谈。笑过就留过笑过的皱纹，哭过就留下哭过的皱纹，这是生命的印迹。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还债的，什么时候还完，我就该走了，我把生死看得很淡……
　　 星期三、晴转多云
　　我从小的理想是当一名白衣天使，就在我高中毕业前，我便在父母的逼迫下，给大我五岁的小哥换了个媳妇，从此，噩运就像一条条疯狗紧紧咬住我不放啊，把我咬的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如果人生够幸运，我们站在了一个合适自己的位置，谦卑，是做人的原则，也是可以完善自己的最佳方式。佛曰：众生平等。生命是平等的，幸运与不幸运也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尊重别人的人格也是尊重自己的人格，胸怀坦荡，人生路会越走越宽广。成功失败只是人生的一个点，活着，重要的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而名利、地位只不过是我们行程中的过眼烟云，清爽做人，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人到无求品自高，蜀相诸葛亮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无求就是一种淡泊。面对复杂的人生，需要的是一无所求的淡泊。人生，看淡世事无常。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舒云卷；这种心境需要经历人生坎坷崎岖中的颠沛与流离，需要经历茫然失意中的迷惘与困惑，需要经历风云莫测中的繁华与盛衰，经历了这种人生的潮起潮落，才会有“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心境。经历了人生的磨难，才会让自己在“人到无求品自高”境界中，让自己的心灵慢慢地得以升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一年365天。人活一生不容易.，一定要笑对人生，潇洒走一回。
　　星期四、阴雨绵绵
　　在底层生活的人，就像路边的小草有咱无多，无咱也不少。唉，假如人真的有来世，我不想做人，做人太痛苦了。想想自己这五十多年来，我忍泪含悲在夹缝中求生存，无论多少伤痛，多少屈辱，深埋心底，我都为了娘家人和自己的儿女而活着。记得当年自己也是个才女美女，但世事也真如李清照所言：‘物是人非事事休’，也只好‘欲语泪先流’了……
　　谁濒临困苦里，能够不冷清？谁濒临绝境，能够不心惊？往事不堪回首！……
　　星期五、雪转雨
　　第一任丈夫被第二任丈夫残忍的溺死，而自己又在他的恐吓中度日如年。他父亲做的恶，竟然报应在我儿子的身上，因果报应啊，天理何在啊！儿子误入歧途死于非命，最残忍最无情的打击令我彻底绝望了，倩倩虽然是孙蒙的亲侄女但她聪颖善良又美丽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她的命也像黄连一样苦啊！我和她是同病相怜啊！我发自内心的把她视为自己的女儿，她又成了我的希望，我为了她而活着吧。我的精神没有在残酷的打击中崩溃，我的小女儿又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倩倩，加油！你是最棒的！……
　　星期六、天气晴朗
　　前几天，瑞兰来看我，给我买来了新衣服和补品，给我拿来钱，她劝我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把我感动的哭了。我的外甥个个有志气，有孝心，我为姐姐有这么多的好儿女而高兴，这些年，命运女神总是用她那戏谑的态度玩弄着可怜的我，幸亏有我大姐家里的人照顾着才没有把我击倒啊……
　　星期日、天气晴朗
　　这是我的临终遗言：我死后要捐献包括眼角膜在内的所有器官，希望自己的有用器官，借助另外一个生命，感知未来世界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