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秋天的童话(一)

金秋，第一片红叶飘进窗口，我捡起这深沉的秋光，像掬起一捧红透的热情，我抚摸着，这秋的请帖，想，是该到山野里去看看了，那里定是一派奉献与牺牲的壮丽。——题记　　　　　　

一

　　月亮像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立在浩瀚无边的天空上，她透过云层，散发出皎洁的柔光。远远望去，就像一盏大明灯；再仔细地一听，青蛙在池塘里纵情地歌唱，小虫儿在玉米地呼唤伙伴，蚯蚓钻在地底下说着悄悄话；还有那草丛中的蛐蛐，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弹琴。歌声啊阵阵，琴声啊悠悠，莫不是妈妈在把它呼唤？……
　　刘瑞兰吃过晚饭，喝着普洱茶，听着音乐，她正在网上写一份计划书，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按下接听键，是刘富贵的声音：“爸爸，您找我有事吗？”
“嗯。”刘福贵说，“瑞兰，你现在哪里？”
“爸爸，我前天从咱村里回去，我现在住在市里的家里。”
“女儿啊！八年了，我们一大家子人没有在一起过个团圆节了，中秋节那天你再回家吧，我约你哥你嫂你侄子等人一起回来吃团圆饭，而你打电话约你俩妹妹……”
　　“好啊，唉，由于我们兄妹几个这事那事的，还真的有八年的时间，我们一大家子人没有聚在一起过个团圆节了，爸爸……”

　　 她关上电话，静静地独自坐在沙发上，岁月的灰尘落满了她如雾如烟的回忆，扯下记忆的碎片缝补着沧桑和无奈 。
　　 父亲刘福贵是村支书，但他却是方圆几十里屈指可数的强者之一，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威望。这不仅因为他生性豁达，善良仁厚，乐于助人，处事公道，更因为他聪明睿智，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且心灵手巧，看到什么一学就会，种庄稼也是一把好手。二十多年前，“洋油”、“洋火”、“粮票”、“工分”、“万元户”。洋油灯、洋火柴是生活必须品，每家每户都要凭票购买；粮票是定时定量领取的人口计划粮；工分是父母亲在生产队劳动一天所得的积分；万元户是村里人追求富裕的理想目标。
　　二十多年后，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吹到了农村的大街小巷，母亲王霞有着裁缝的技能，刘福贵这个村书记在得知一些优惠政策后，筹借了一部分资金，办起了村里第一个服装厂。他文化不多，但不缺乏闯劲。 王霞精湛的手艺和刘福贵的吃苦耐劳，第一年工厂就赢利了，她家的生活也开始殷实起来。
　　 看到她家这一变化，村民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那份冲动，一夜之间村里的工厂如雨后春笋，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事业而东奔西跑，掀起了一股创业热潮，村里的人来了一个从种田地拿工分到上班拿工资的大转变。几年之后，村里明显的富裕了起来，很多人家都盖上了新房，成了万元户……

　　刘瑞兰想到这里，猛的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落泪了，泪水正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流，生活中很无奈，不允许除非，也没有如果，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会永远失之交臂。她喜欢用文字编织心情，然后在红尘湖畔打磨陈旧的记忆，让自己沉溺在时光的最深之处，捧掬岁月的芬芳，编织着自己的快乐和痛苦……

　　 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刘瑞兰有六个兄妹姐弟，小弟夭折了，活了五个。而活着的个个争气，刘国梁科技大学毕业，刘国栋军官毕业，这对双胞胎令村民刮目相看。而在二十年的那个夏天，刘瑞兰又收到了省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令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谁知，真应验了那句：“ 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依。”的话，世上的循环就这么奇妙。
　　正在家人为她高兴时，而刘福贵因被人陷害进了监狱。那天晚上，他村的副村书记邀请刘福贵到他家里喝酒，结果他没有回来，被派出所的民警拉到派出所去了。他接过男警察递过来的醒酒茶，缓缓地喝了一大口，才想好了语言：“郭队长，我是被人陷害的！”
　　“你说什么？你是被人陷害？到底怎么回事儿？”郭队长一愣，听到刘福贵这么说，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实话，他也不愿意看到远近有名的村支书变成强奸犯。
“郭队长，事情是这样的，我村里的副村书记邀请我到他家去吃饭，然后我们喝了不少的酒，之后我就醉倒了过去，之后没多久，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就看到一个妇女，好像是我村的女会计，她没穿衣服躺在我的身边，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刘福贵说道，“我要找律师上诉，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了。”
　　人证是村主任夫妻，他有口难辩，刘福贵便稀里糊涂的以强奸罪被判了刑，村领导班子改选，而那位副村书记坐上了正村支书的交椅。
　　对他们这个原本幸福温馨的家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天塌地陷，顿时陷入到了一种无助的凄凉中。为生活奔波的父亲，也常常要到吃晚饭时才一路吼着茂腔踏进家门，所以父亲不在家的那几年里，每到晚上她们和母亲还是习惯等待。等待父亲的身影和笑脸在黑夜里伴随着他的茂腔声飘进家门。可是当她们意识到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和笑脸时，不由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原本强健的母亲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也一下子苍老消瘦了一大截。看着几个孩子在她面前愁眉苦脸时，她常常会忍不住发出哀痛压抑的哭声。
母亲王霞不仅爱家人，爱亲邻，就连过路的，要饭的，她都会尽心帮助。在赢得大家赞誉的同时，也赢得了晚辈的尊重。她是一个淳朴善良，极具传统美德的劳动妇女，不仅吃苦耐劳，且持家有方，所以她家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她家更是村中让人羡慕的一户人家，而如今，由于刘富贵的入狱，厂子因为她不会管理，只好承包了出去。
　　有一天傍晚，刘瑞兰看见妈妈紧紧地搂着小妹刘瑞雪和刘瑞竹姐妹俩，又陷入到无言的哀伤里时，她看着垂泪的母亲，想着年幼的妹妹，还有那两个没有结婚的哥哥，她不忍心再去上大学，便把通知书藏了起来，说找不到了，便自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校长邀请她回校当了代课教师，在学校里，她是一个端庄高雅，尽职尽责，深受孩子们喜爱的好老师。放了学回到家，她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村姑。为了抢农时，每年的夏收和秋收时节，她都请假赶回家和母亲一起抢收抢种。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学会了割麦种玉米，学会了种油菜打豆子，学会了经过一道道工序，把粮食从繁杂的麦草谷草中干干净净地清理出来，学会了很多很多的农活，更重要的是，从此练就了她吃苦耐劳的顽强毅力。
　　记得某一个夜晚，她刚从地里回来，正想歇口气，码在几间房子屋檐下还没顾得上翻腾的一人多高的芝麻杆，突然全部倒在了院子里，怕天下雨淋坏了芝麻籽，她和母亲强忍疲劳，一鼓作气，连夜把全部的芝麻翻打了一遍，等她们把大部分芝麻清理出来时，天已经亮了，而她们也已经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可是农活不等人，稍事休息后，她们又投入到了第二天的紧张劳动中。
　　还有一次，也是晚上，忙碌了一整天的她们还没顾得上吃晚饭，本来晴好的天气却渐渐有了要变天的迹象，想着白天割倒在几个田里的麦子，如果真被雨淋了，将意味着一季的收成泡汤，二妹刘瑞雪从小体质太弱，她不能干体力活。她和母亲以及小妹瑞竹只好连夜去地里抢运麦子，几个田的麦子也不知要往返多少趟。为了节时省工，她们母女俩合力将麦子一抱抱捆好装上车，再连拉带推地从乡间小路上运回家，然后留下一个人，把麦子一捆捆搬进屋子里去码起来，其余两人赶紧又到地里去捆麦。母亲和妹妹捆麦子手脚比她麻利，也是怕她们太累，于是她每次主动留下来往屋子里搬麦捆，完了后拉着空车再到地里去装。一捆麦子大约有五六十斤重，这对一个干惯了农活的农夫来说，搬出搬进可能是稀松平常的事，而上几级台阶一趟趟扛着麦捆到屋里去，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搬它三两趟尚能做出轻松的样子，每每搬完一车麦子却要咬着牙，憋足了劲，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完成。
踏着暗淡的月色，一抱抱捆，一车车拉，再一捆捆扛，如此忙了半夜，也不知到底往返折腾了多少趟，她们母女三个才终于把放倒在地的麦子全都抢运了回来。看着场子里堆得山一样的麦垛子给它们盖上塑料纸时，她们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一起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她见什么农活就做什么农活，拿得起放得下，精明能干，不让须眉，在全镇里是有口皆碑的好姑娘。
　　她在教书和下地劳动之外，还得隔三岔五带着母亲去县城看病抓药。
　　在某一个炎热的夏天，太阳像一个泼妇，它把阳光当作诅咒漫无边际的唾下来，她用自行车驮着病得走不动路的母亲，带到了县城，看过病，抓好药了再带回家，直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嘘嘘。母亲后来对哥哥嫂子说起当时的情景，她依旧心酸难抑，几乎泪下。二十岁左右的年龄，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年华，本该快乐无忧，享受着花前月下的浪漫和美好，可是她却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却难得有片刻的轻松和浪漫，工作之余，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给了她们这个家……

　　时间在不经意间又悄悄流逝了，第二年的春天又来临了。通过教师资格考试转了正的刘瑞兰，在某一天上午，她从市里办事坐车回家，她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看见路边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赛跑般地开着花在开比美大会呢 ；野花遍地是，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杜鹃花摇动着它那火红的小脸，冲着你点头微笑……
旅客很多，挤得水泄不通。一位中年男人上了车，她出于礼貌主动让座，而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叔叔，我有责任和义务把座位让出来。”
“你真是个好姑娘。”他高兴地和她聊起来。
“姑娘，你是哪个村的人?”
　　“凤凰村。”
　　“那里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啊！”
　　“是啊，那里四面山岭环抱，溪流潺潺，土肥水美，真可谓是世外桃源啊。”
　　 “那里还是远近闻名的状元村，从恢复高考以来，那里出了很多大学生、硕士生、博士后……”'那位中年人说，“我姓郇，我和你是老乡啊！我的老家也是那里，那里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啊！”
　　“郇叔叔您好，我是刘瑞兰，我父亲是刘富贵。”她边说便和他握着手。
　　 “你父亲还好吧。”她沉吟片刻，便把他父亲被陷害入狱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说：“我派人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会给你父亲一个公道的，党的政策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她微笑着说：“谢谢叔叔，如果您能把我父亲救出狱，我们一家人，都会对您感激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