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面（2）

　　不过，这种异性相吸的情感，一个人保持的时间有长有短，萌发得感情有深有浅，有的人会爱终生，有的人则在瞬间，有的人爱的死去活来，有的人爱的很浮浅。我不想讨论，这种好还是那种好，只是要说，爱即生活，爱即生命。
　　在这里，我想说一个令我疑惑了许久，而终于又弄明白了的故事。我不是在写文章，而是在……我不想做一个结论，让愿意读这些文字的人去评判吧！
　　在那一段日子里，我坐在我的位子上，总感到有一双目光盯着我，而当我寻觅时，总没有发现是谁。慢慢地，我发现了是她。她最突出的特点是比别的女生胖一点，她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学生，在什么方面也不突出，也没有特别落后的事，不大令人注意。在学生时代，人记不住的就是这样一些同学，不大合群，班上的活动不积极参加，学习不差也不好，生性沉默，从不说话，而且长相一般，性格也好，从不发火，更不会和别人吵架了。她就是这样的人，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注意我，当然也就视而不见了，别的女生我设想过，却没有发现这样的举动，所以，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看我。
　　那么，我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坐在我后面的一位同学告诉我的。我当时听了，一点也不相信，说同学乱编排人，怎么欺负那么老实的一个同学。这位同学急得赌咒发誓，我也仍是半信半疑。也难怪我疑惑，在我当时的记忆里，我和她没有任何接触，不要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就是连目光也没有相对过，我甚至没有想过和她说一句话，因为没有共同的话题可谈，她也没有和我说话的意思，别的女生总会和我这个班干部说一点什么事，她却和我没有发生一点儿联系，她怎么会盯着我看呢？
　　既然有人提点，我也就知道了，我就专门注意她的举动了，到我看见了事实，也就相信了同学的话。从同学说，到我发现她看我，这之间的时间还比较长，我用“慢慢地”三个字来形容，我认为很切合当初的事实。偶尔的一天，我觉得又有人盯着看我，我就迅速转过身，直接看她，就迎上了她看我的目光，我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对视了一会儿，她猛然反映出了不对，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从我身上转到了桌子上的书上。但是，她毕竟心虚，或者被我发现了不好意思，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脸上到脖子根，都是红红的。举止有点手足无措，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我，见我的目光还没有离开她，就一会儿翻书，一会儿搔搔头发，一会儿手握成拳，一会儿放在桌子下……渐渐地，她恢复了常态，脸也不红了，手也停在了书上，眼睛也只看着书，似乎十分用功。我装出一幅和身后的同学闲谈的样子，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
　　后来，又被我发现了好几次，因为她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我隐隐觉得这样不好，但又怎么个不好法，我也说不清楚。甚至有几次我想对她说，不要这样看我了，它会耽误你的学习，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勇气去说，我更怕她不承认，翻脸骂我自作多情。这样的事，几乎没有证据可寻，那种目光的看人，可以看到，却无法作为证据，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只能保存在当事人的心中，而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再摆在脸前。因此，我也只能在心中这样想着这样做，而不能这样做。再者，目光这东西，有一种神奇，它捉不到，摸不着，解不开，猜不透，一个人对一个人目光的领略，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和猜测，然后意会它所包括的内容，然而这真正的内容，几乎又是不可知的，就是主人也不能完全说出自己目光中的所要表达的东西。另外，目光只要相视才能互想依存，我说一声你不要再看我了，她来一声“哎，你没有看我，却又怎么知道我看你呢？”我又该如何回答呢？弄个大红脸的恐怕只有我了。
　　有一次，我发现她又盯着我看，我看着她心中很难受，这看人多耽误时间，这样想着，却莫名其妙地对她笑了一下。这是她的目光正对着我，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脸上还带着一股欣喜，浮现出一些笑容来。也许在她这是意外的惊喜，因为以往我发现她看我，我总是极力避开她的目光，这次不仅没有，还似乎回应似的笑了。正当她表现出一种欣喜之情时，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突然发狠似的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一切被她尽收眼帘，她一下子变得非常沮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很不相信又很失望似的望了望我，闭上了她的眼睛。当她睁开眼睛，发现我还是恨恨的目光，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我。这很可能给她的打击比较大，她马上爬在了书桌上，好半天都没有动。
　　我的目光对她的刺激也很大，也很可能给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也损伤了她的自尊心。她不仅不看我了，反而还尽量避开我的目光。但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又有点过意不去。原来我因为她看我而烦恼，现在则因为她不看我而不安，觉得我伤害了她。同时，心中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不是很明显，但确实也存在，夹杂在不安中。
　　后来，不知她怎么想的，又用目光盯着我了。被我发现了，却不再躲开我了，而是露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那目光是在祈求，是在求得回应，是在表达一种痛苦。我再不忍心让她伤心了，她愿意看就看吧，也不能把我看着少一块，再说她看我，总还是看得起我。于是，我对她抱了个听之任之的态度。再看见她看我，我不是装作没有看见，就是躲开她的目光。
　　我一直很疑惑，我和她从未有过什么接触，我又刚被分到她们一班，她怎么会对我产生这样的好感呢？实在是让人不明白。那时，我还是个傲气比较重的男孩子，对她为什么看我也不明白，却不想弄个明白。她和兰玉琴是同学，在我和兰玉琴超出同学关系后，她仍老是看我。
　　这时，我对她很同情，我明白她对我的感情只是徒劳，我一旦下定决心爱上一个人，绝不会轻易改变，我很重情，因此，我想对她说明。有一次，教室中只有我和她，她又看我，我对她笑了笑，这次她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我走过去，对她说：“看什么都比看人强，过一年就要面临高考，看书不是更好吗？”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她很惶恐，回答更是不着我的问题的边际，我真怀疑，她是否听见了我问的话，我也不明白，她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
　　她在感情的深渊越陷越深，后来到了痴迷的地步，原先她只是课余时偷偷地看我，现在，她在课堂上也盯着我看，眼睛看着一个人，心中想着一个人，而且是异性，这学习效果能好吗？我很同情她，真不明白，她想一直走到什么地方去。我替她担心，恐怕连预选也过不了关。
　　我的担心是正确的，预选成绩出来了，她果然落选了。
　　预选成绩公布后的一天，镇上逢集，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蓝得几乎可以渗出蓝色来。我在集上碰到了她，准确地说，她拦住了我。“你好。”看到她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用手捋了捋头发，盯着我，目不转睛。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有点怕她。我只好躲开她的目光，不敢看她的脸。
　　“你抄一下我的分数。”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你去班主任那儿看一下不就得了。”我没有明显拒绝，但这建议也是一种拒绝，这拒绝，主要不想让她太伤心。
　　“我不敢去，班主任……会骂我的。”她声音低低的，也说得很慢。“那你另外找一个女生去抄你的分数吧！我怎么好意思抄呢？再说，班主任问我咋抄你的分数，我又该如何回答呢？”我双手一摊，表示我无能为力，也不能替她抄分数。
　　“不！我就要你给我抄！”她也许是生气，她也许是激动，她把声音提得很高，眉毛一扬，脸上的表情很庄重，很严肃。“我为什么没有预选上，你难得不明白？”说着，她停住不说了。我抬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我的心不仅一酸，感到很不好受。她的这句反问，使我心中有愧，感到对不起她。我打量着她，看到她鼻子上沁满了小汗珠，脸上的汗珠子也顺着脖子往下淌。
　　我这才意识到，天很热，我们正站在火辣辣的阳光之下。碰巧这时有个卖冰棍的走过，我买了两根，塞给她一根。“我不吃你的东西。”她很坚决地说。“你吃吧！我谢谢你。我给你抄分数。”我低声向她许诺。她见我这样说，才不再说话，拿起冰棍咬了一口，眼睛却望着我，看得出，她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