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肮脏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63
　　事情就像摆在桌面的报告，不需要怎么去调查，只需等着学校的领导抽出时间来，发表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做最后的陈述，然后，像一个案子，可以结案了。
　　经过南城大校领导的研究决定，给予苏茉开除学籍处分，并在元旦晚会上，邀请部分学生的家长，当着全校师生家长的面，对自己这样辱没学生身份的行为做检讨，向吴春明老师道歉，以示警诫，挽回学校的声誉。
　　而对苏茉恨之入骨得是李天海，因为出了苏茉的“色情事件”之后，数学系主任的候选名单里没了他的名字，每一次提到苏茉这个名字，当着别人的面，都恨不得抛开为人师表的形象狠狠地咒骂她。吴春明在一旁安慰他。
　　“你就别生气了，下次还有机会嘛。再说，你不是已经打通了刘常务副校长的关系了吗，应该没事的。”
　　李天海转过身，愤怒和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多年的朋友，忍不住谩骂。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我还有几个下次！再说，你以为刘副校长能够只手遮天？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见其情绪不对，似乎有将火发泄到他身上的势头，于是吴春明也开口骂起了苏茉。
　　“都怪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怎么会考的上大学，一定是高考的时候作弊了。”
　　骂了几句，吴春明偷偷瞄了瞄李天海，抱歉地陪着笑。
　　“要不是因为她不顾羞耻，闹出这么一件辱没我名声的事情，也不会连累到李兄你，这事有我的一份责任，我在这里给李兄赔不是了。”
　　李天海叹着气罢了罢手，“算了，这事也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选不上就选不上吧，一个系主任也不是多大的官。”
　　吴春明迟疑，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似乎碍于什么不好说出口。李天海看在了眼里，于是出声给他一剂定心丸。
　　“你放心，就算我不当这个数学系主任，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和校领导打打招呼，破格录取你儿子来数学系不是多大的难事。”
　　吴春明开心地笑着敬上一根烟，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为李天海点上。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李兄，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南城有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硕导。”李天海没有理会他的追捧，转移了话题。
　　“距离元旦没有几天了，你回去也准备一下，作为受害者，到时候晚会上可能会让你发表感言。”
　　“好勒，到时我得好好听听那小贱人是怎么说的。”
　　64
　　油倒进烧红的炒锅里发出呲呲的声音，菜油的香味在空气里四处扩散，扑鼻而来。然后倒进洋葱，油花四溅，呛人的味道让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苏茉红了眼。冉忻云扭头咳嗽，看见苏茉站在她的身后。
　　“到了也不说一声，你想吓死人啊。”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安慰？道歉？愧疚？还是表现出一副难过的痛不欲生的样子？这些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不然也不会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痛苦是什么？是心里的痛都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得像秘密一样的将它装在心里。
　　苏茉笑了，泪水溢出了眼眶。
　　“我走之前你什么都不会做，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做起饭来倒是有模有样了。”
　　冉忻云两手一滩，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还是我苏茉老婆嘱咐的事情，当然得办好咯。”她抛给苏茉一个媚眼，嘴角的戏觑忍不住越扯越大，也跟着笑了起来。苏茉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发抖。
　　“疼吗？”
　　冉忻云装作不明所以，她不想苏茉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每次想到都会恶心得想吐的遭遇。
　　苏茉哭咽着点明，“齐瑞霖已经都告诉我了，别骗我了好吗？”
　　见她已经知道，冉忻云打着哈哈，“你不要听他的，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也…也没有那么痛，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而已。”
　　“那事不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吗？早经历晚经历不都一样，你不要难过，搞得就像跟死了人似的。”
　　接着自嘲，就像是在圆一个弥天大谎，让听的人不至于身临其境，不要替她难过，替她悲伤。
　　不是快要结束了吗？没必要在死之前让关心的人还难过一阵子，哭上一鼻子。
　　“以前我总不想承认自己是女生，妈的来老子去的习以为常，现在成了真正的女人了，也是好事，至少让我承认自己是女人的这个事实。”
　　……
　　解下围裙，将冷去的锅又放在炉灶上，甩甩双手，感觉一身轻松。拉起蹲在地上的苏茉，为她系上围裙，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现在你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咯，这成天做饭，搞得我像个家庭主妇似的，累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告诉你啊，刘巧珍每天被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可没虐待她，说不定还长胖了几斤呢。”
　　“我走了，回去得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段时间累死我了。”
　　……
　　“对不起。”
　　冉忻云脚下没有停留，往后招了招手。
　　似乎一切都该是这样发生的，冉忻云走了，除了对不起，苏茉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她恨讨厌这个词，认为真到了说对不起的时候，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可是现在…连她也逃不过。
　　一切都好似命中注定。
　　65
　　有什么变化呢？一切照旧。
　　连寒冷的风都没有温暖一度。宿管阿姨盛气凌人地站在大门口，撵想要探访女生宿舍的男生，男生软磨硬泡，说尽好话，而宿管阿姨无动于衷。楼道里传来谈笑风生、嬉戏打闹，脚步声重一点声控灯就会亮起来，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讲公共卫生的女生，把用过的卫生棉丢到楼梯口的垃圾桶里，暗红的血迹令人作呕。掏出钥匙开门，里面却传出以她开头的对话。
　　“听说这次冉忻云那贱人吃了很大的亏呢，被人强行那个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嘻嘻，你不知道我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就是报应啊，我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错不了，听说这次是一个很爱凌思影的男生干的，他见不惯冉忻云对他喜欢的人下手，自己又是男生，好男不跟女斗，所以就花钱雇人做了。这事我男朋友亲口跟我说的，绝对错不了。”
　　冉忻云听得出这是金小咯的声音。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顾及名声连报警都不敢，哈哈……我看还怎么得瑟！”
　　风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里吹进来，开门的嘎吱声响起，门没有关。
　　冉忻云一脚踹在门上，嘭！门被打开，惊醒了宿舍里正聊得精精有味得俩人。她冲进去狠命地掐住惊呆的金小咯的脖子，猛地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抵在墙上，凌厉的眼睛盯住金小咯。
　　“我不介意在我死之前先把你杀了。”
　　转头看着另外一个女生，冰冷而又决绝。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不是该把你们杀人灭口？”
　　这是发生那件事情以来第一次发脾气，没有任何过度，淋漓尽致。犹如沉积蓄能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势不可挡，铺天盖地。
　　冉忻云每说的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将她的镇定戳了个千疮百孔，顷刻间崩溃，女生尖叫着跑出去。
　　金小咯怕了，尽管之前和冉忻云有过几次冲突，但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第一次感受死亡离她是那么近。她相信冉忻云真敢杀了她，因为她知道，一个被无情的夺走贞洁，被玷污了的女人是多么的可怕！哪怕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生，她的第一次早在高中的时候就糊里糊涂的丢了，事后也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事，甚至在一群羞涩的女同学中，她觉得她比她们懂的、经历的要多，引以为豪。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像身在冰窟里，连声音也跟着发抖。
　　“你…你要做什么？”
　　冉忻云的手一紧，金小咯忍不住咳嗽。锋利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血丝往外冒着。
　　“痛，你松开手，痛啊。”
　　“你男朋友听谁说的？”
　　“我不知道，就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的。咳咳……”
　　……
　　“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说你的坏话了。”
　　冉忻云手一松，金小咯挣脱，捂住自己的脖子蹲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她不是嗜血的恶魔，做不到伤及无辜。如果追究，是不是要把知道的人都杀了？冉忻云惨笑，还有必要吗？她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得离开，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被人传她的遭遇，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散了，不曾引起注意。
　　每天睡觉之前，一遍又一边搓着连她都觉得脏的身体，直到身体发红，皮下的毛细血管爆裂。
　　梦里的场景一次又一次摧残她的神经，快要崩溃了。
　　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死，可以有很多种死法，跳楼、溺水、上吊、喝毒药……。听说吃一次性吃很多的安眠药也可以。
　　她不想死得太难看，这几天每天都去药店买安眠药。
　　她想悄悄地走，于是前两天就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书。
　　现在苏茉回来了，昨天也偷偷的回了趟家，家在小区的一楼，远远的站在外面看着爸妈，在厨房里开心地一起做饭，退学的事迟早会批下来，不用等。
　　突然冉忻云温柔一笑，笑的金小咯的心里渗得慌。
　　“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死？活着忒膈应你们？”
　　……
　　“好，我成全你们。”
　　“这世界所有的脏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转身走出宿舍，通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出了学校，晚上校门口的出租车不多，街道两边的树在风中摇曳，发在风中凌乱。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冉忻云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似乎为晚上有活拉而激动的出租车司机亲和得扭过头，看着后排的冉忻云说，“美女，你要去哪里？”
　　“城北东源废弃工厂。”
　　……
　　被冉忻云最后的话吓到不轻得金小咯坐立不安，她害怕冉忻云真的去死，也不敢报警，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一向霸道得理不饶人，喜欢暗地里说人坏话的她，现在急得直掉眼泪。而这眼泪，只是为自己流。
　　仔细翻看手机上的通讯录，想找到一个人去阻止冉忻云做傻事。看到齐瑞霖的电话号码，便毫无犹豫的拨了过去。
　　她男朋友和齐瑞霖认识，自然而然，她也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