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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外史》之《争斗记》(二十八)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争斗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2-04-26 19:50:33      字数:5219

春和景明,两人相约在南山脚大松树下会面。正虹首先把问题挑明:“溪南、芙蓉两地积怨那么深,根源在于《打卢杞》和《陈世美逼妻》两本戏——什么事都有根源的,正如共产党人说劳动人民受苦受难,根源是剥削、阶级矛盾一样。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化解以前的怨仇,我们做戏子的应当义不容辞。”
“是啊,大奸臣卢杞也好,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也好,戏剧中的人物与实际都有很大的出入。”时印这样说,表明自己在此类问题上也很有见地的。
“戏剧是人编的,其实我们戏班里的人也都演腻了。难道你们不是一样吗?为了两地和好,我们搞戏剧的何不编两本好剧本以正视听呢?”
时印说:“这个建议真的不错,我完全赞同。我想将蓝脸大奸臣卢杞改编成一美少年,一个非常有趣而且值得别人敬佩学习的卢杞。”
“说来听听。”
“就是那个太阴公主的故事。相传古时有一个名叫卢杞的少年得了急病,倒在城东的破庙里。破庙周围也是一片破败景象,只见古树荒草,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不大一会儿工夫,雷电风雨忽然来了。风雨中幻化出楼台、玉帐,一美丽女子从天而降。女子对卢杞说,我是太阴公主,奉玉皇大帝的命令,到人间相亲。我看你有仙人气象,对你情有独钟。你要沐浴七天,然后与我再见。太阴公主顺手将两粒药丸丢在地下,人就不见了,周围破败景象恢复如初。卢杞吃了一颗药丸,病便立刻好了。他将另一颗药丸埋入地下,然后吃了七天素食。药丸居然长出了枝蔓,枝上结了一个葫芦,大得就像水缸一样。卢杞刚刚跨上葫芦,就开始刮风下雨,葫芦也凌空飞起。四周白云密布,耳边呼呼风声不绝。过了许久,葫芦停下了,只见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有百多名奴婢伺候着那位太阴公主。太阴公主对卢杞说,你在以下三件事中,可以任选一件,第一,修炼天上的神功,寿命与天地一样长久;第二,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第三,成为九州的宰相。卢杞说,修炼天上的神功实在是我最大的希望。太阴公主很高兴,将一块玉牌给了卢杞。没料到卢杞一挥手,将那玉牌抛落人间。卢杞说,我愿天下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太阴公主脸色大变,一把将卢杞推到了葫芦上。卢杞耳边又听到了风声和雨声,一下子又回到破庙,一切跟原来一样,只是时间不知过了多少年,而玉牌从此流落人间,再也没有踪影。”
“这个题材真的不错,需要提炼主题,结尾要再改一改。”正虹说,“陈世美本来就是个好人,是他朋友嫉妒他才瞎编出来的,我也要为陈世美正名,编本《世美与香莲》的好剧本给你芙蓉人看看。”
“你怎么个编法呢?”时印问的意思是陈世美这个人物已定型了,只怕难改呀。
“我也动了不少心思,准备在《赛琵琶》剧情的基础上改。该剧原本前半部与《秦香莲》相同的,后半部则写秦香莲挂帅出征,回朝亲自审问陈世美。我打算在这个审问过程中让陈世美有一个悔改的机会,促成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相信芙蓉人会接受你的一番苦心的。”
“你相信,你相信!可我就是担心咱们枉费心机,到头来谁也不肯接受。”
“说来也是,那两部戏流毒太深了,简直是根深蒂固,在人们的脑里都有烙印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好题材,估计能打动两地群众的心。”
正虹想听听时印讲新鲜的事,担心时印啰嗦,便迫不及待地说:“说来听听。”
“从前,芙蓉陈鸣扬娶了溪南卢氏一女。卢氏是个旷世少有的贤妻良母。鸣扬病危,卢氏割肉事奉丈夫;丈夫死后,她治家教子有方。其节义操行为世人称颂,并被写进陈氏宗谱。”
正虹不信,认为太离谱了。时印眼珠往上一翻就背给她听:“孺人性贞静,平居无戏言,又善持家。先生或设帐他方,一切钱谷琐务皆经纪靡遗,一时翕然称贤内助焉。无何先生获虚疾症候,危甚。孺人急延医治之,不效。祈神请以身代,又不效。计无复之,遂暗持利刃,割股以进,期回生于万一也,而先生卒终焉。孺人悲不自胜,几欲一陨而绝,相从于地下。既而饮泣言曰:夫君既已厌世,使未亡人奋不顾身,膝下女儿尚可冀其成立耶?因而衔哀抚孤,使家嗣君熙务农力作,次嗣君瀛遣就外傅,一耕一读,井井有条。噫,孺人之操行若此,其教督诸子又若此,殆共姜而兼有孟母风欤?”
正虹既喜亦忧:“题材确实很好,只是……取个什么剧名好呢?首先剧名要响当当盖过什么《打卢杞》、《陈世美逼妻》才好。”
“《割肉记》怎么样?”
“刚才我也想到了,太惨烈;取《卢陈之好》吧,太俗气;取《草堂节义》吧,又恐不知所云。”正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嗳,咱们来个竞赛,从今天起你我各自编剧,看谁编的剧本首先被对方的民众所接受。”
“固能成功,咱们功莫大焉。”
两人就此分手,虽未言明,但双方心里都明白,只待改编出好剧本,皆大欢喜了,自然彼此完婚。

第二章祸起滩头
时印南山归来,有意不避溪南人的眼目,回家时从村中横穿而过。将到溪南三角板,骤听一阵嘈杂,似乎有人说,你擅自在横坑溪捡石头,哪还行?只见正虹的父亲卢谨之手提畚箕担子奔逃,后面一群芙蓉人正呐喊追赶。卢谨之猛抬头见小巷里冲出陈时印来,气急败坏地将畚箕担子砸向时印,“你这贼儿想抄我后路?”他逃到不远处站定,破口大骂时印。
时印明白又是为横坑溪担石头的事闹纠纷了。历来溪南人要是到横坑溪担石头、拨小石子,必须先到芙蓉老宗点蜡烛祭拜祖宗才准许的,这个卢谨之自恃娶了春兰,与芙蓉攀了亲,便不管这一套不成文的规定,一定顾自去捡石头了。芙蓉人不让,卢谨之虽然武功了得,深得武状元陈桂芬一派真传,但双拳难敌四手,石头淋雨一样掷过来了,后面又有好多人赶来助阵,谨之是好汉怕岩撉,一定是看看形势不对,提起畚箕担子转身逃了。
芙蓉人赶到,将他的畚箕、扁担捡来当了战利品。卢谨之大声申辩:“我总算芙蓉人的女婿,女婿也算半子嘛,干吗搞得那么头皮胀?”
有人反驳:“你脑燠了。你是芙蓉人的女婿,这老宗点蜡烛的规矩更要遵守。”
他恼羞成怒,大骂芙蓉人,尤其最令他咬牙切齿的是时印。
自此,他不准正虹再与时印有任何来往。春兰对时印这厮儿倒还满意,自己到芙蓉拜年时见过他。他一表人材,风流倜傥,才学也高,又会拉一手好二胡,虽然比正虹小几岁,两人确是郎才女貌好般配。谨之一提时印就火冒三丈:“我女儿就是没人要,也不准嫁芙蓉人,反正卢陈不做亲。”
正虹反问:“爸爸,你娶妈妈就不是卢陈做亲了?”
爸爸狡辩:“你妈妈郑氏原是郑洞湾郑显绍的女儿,后因你外婆雪燕改嫁哈声猫,应归冯姓,已不能算陈姓的人了。”
卢谨之有意在公众场合扬言不容时印登门,甚至要打断狗腿之类的丑话都出来了。正虹觉得没脸见时印了,便随戏班到乐清演戏去。
时印知道正虹的父亲反对这门亲事,竟也没什么好办法,整天拼命的拉二胡,不时念叨:“天,真不相信……”

这年夏天,在太平洋西伸的副热带高气压控制下,天气晴热,一直持续到秋天,干旱达一百多天。溪南大队破嘴寿吉等人用对桶在南垟塘里扫水。芙蓉人说,南垟塘是我的,溪滩也是我的,你舀了我的水我就不肯。溪南人说,你说溪滩是你的有什么依据?芙蓉人说,溪对面的田是我的,南垟塘下首的百廿亩也是我的,历来你溪南到溪滩拨石子,都得到我芙蓉老宗里点了蜡烛才准许呢。溪南人直骂芙蓉人搞封建复辟,顾自扫水。于是,芙蓉人夺了溪南几个扫水的对桶。为此,陈、卢两家打了一次群架,双方各有伤损。由于文化大革命政府机关瘫痪,水源之争没人解决,双方冲突骤然升级。一开始双方组织人马,互相用石头投掷,后来又进一步恶化,发展到互相损毁庄稼。
楠溪西侧,芙蓉赤岸垟沙地里的桑叶树被砍了一大片,芙蓉人怀疑是溪南人干的,个别村民竟组织人马去溪南坳撩苞黍。夜里,一班人拿着弯刀悄悄地从赤岸垟潜入溪南坳。溪南人的苞黍正打苞,有人撩不下手,就拔了一些番薯藤。正在这时,闻到溪南狗叫声,有人说狗都叫了,说明人家早有防备,过一会儿溪南人肯定会出来的,大家便心事重重地撤了回来。当夜,在耕云宗祠边一个临时伙房吃夜餐时,有人说,这样干偷偷摸摸的勾当太窝囊了,要跟溪南人打的话,就明场打,来真刀真枪的。
这以后,两个村的人又在横坑溪南北两岸多次发生互掷石头的冲突。这种投掷石头的冲突俗称撉岩。村里经常有人敲锣召集人马:“横坑溪撉岩去喔——”
跃进大队书记陈时勃劝阻大家不要冲动,可斗红了眼的村民根本听不进去,非要跟溪南人搬案不可。搬案就是打仗争斗,就是宗族械斗,也叫宗派械斗。
时勃以采购纸伞作坊所需的竹木材料为由,带继鹰到表山陈氏姓族那里。时勃是个细心的干部,他尤其担心硬骨头战斗队在这场纠纷中会冲动起来。带继鹰去山里,好让战斗队群龙无首,不至于闹事。可是未过几天,芙蓉村里还是有人到表山叫他们赶快回家,说芙蓉、溪南两地真的打起来了。
当日他们赶到芙蓉,天已擦黑,只见长塘街许多人都背起了火药枪在走动。有人通知他们晚上在耕云宗祠开紧急会议。
继鹰在鸿燕庄吃过夜饭,老婆玉菊递给他一双白毛底的鞋。鞋未穿心先暖了,他试穿一下正合适,却舍不得就此穿上,把鞋脱下来夹在腋下匆匆赴会。
与会人员未到齐,耕云宗祠就乱哄哄的众说纷纭,而更多的是埋怨声。时川说:“干吗非要把田地划拨给溪南村呢?当时我就说那片田以后种种落花生,待囡儿出嫁,落花生摸摸热闹也好的嘛。可我马上招致一片责骂:绝代人!你都快绝子嗣了你知道吗?你想得倒远!你们看现在麻烦来了吧?情况复杂了吧?当初要是听我一句什么事都没有。”说完就昂着头走了。
晚上这个会议似乎没有限制什么人参加,断断续续总是有人进场。时勃一看会场基本满了,清清嗓子发言:“两地开战,我提四个问题,一是人力物力准备得怎么样了?二是人被打倒后怎么办?有硬房懦家的,怎样做到公平对待?三是这仗打到最后,究竟有什么利益可图?四是为这事,以后坐牢谁去坐?”
这些确实是值得思考和讨论的问题,大家议论开来。
陈继蒙冷冷地说:“我给大家提个醒啊,这仗打起来,只怕难歇下。”
下面有人开始议论,说继蒙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在叶芳部队当过连长,他的话不能不重视。
有人自欺欺人地说:“哪有那么多可顾虑呢?我们要打就打,要歇就歇。”
继蒙又提醒说:“只怕上马以后落马不得,打起仗来,田地也种不成了,大家吃什么啊?”
继蒙是耕云宗祠祠堂下的人,在村里举足轻重,他反对搬案,阻力肯定很大。针对继蒙的话,几个人一致叫他放心,“顶多打到明年割麦前,我们要种田吃饭,人家也要种田吃饭的。”
继鹰觉得这班人说话有些幼稚,插嘴说:“依我看,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是否先忍一忍?阶级矛盾是否还有调和的余地?时机未成熟,准备不充分,供养不足,考虑不周,只会送死。你们未打过仗的不知道,这叫军事,你们懂不懂?”
马上有人反对继鹰的说法:“毛主席说人多力量大,咱们陈姓这么多房族,稍微一发动就完全可以把卢贼碾碎,大家吐一口痰就可以把整个溪南村漂起来。”
“错错错,你错了,老兄。别以为人多就能行,古书话说满招损,骄兵必败……”
有几个人按捺不住怒火:“算什么硬骨头战斗队,骨头早软了。怕死鬼!这几个怕死鬼!先把这几个怕死鬼拉到长塘里做了。”
继鹰腋下夹着白毛底鞋就逃。
第二天,陈时孟、陈鸣密、陈时池等人来到鸿燕庄,说有四起事情由继鹰选择:一是军事,二是外交,三是后勤,四是宣传。
继鹰说:“这四起事我都不干。不过,我是芙蓉人,如果派步哨,轮到我的任务我保证参加。”
两地居然真的使用了火药枪,这标志着双方争水引起宗族械斗正式开始。溪南地方搭了台,布置了一个高音喇叭。有人在喇叭里高叫:“活捉陈继鹰!打倒硬骨头战斗队!打倒陈时勃!”
继鹰埋怨时勃,言外之意好像是时勃把自己推向前沿了。时勃解释说:“一定有人在发布假消息,一定说搬案的事是咱俩策划的。”
“你的意思是芙蓉有人故意放出口风,说是咱们的事?”
“是啊。”
“什么目的呢?”继鹰半信半疑。
“这不明摆着的吗?企图把咱俩晾在台上下不来。”
“放猫屁呐。”继鹰说得若无其事,实际上还是认识到问题严重。看来还要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只能用成立硬骨头战斗队那样的革命热情投入这场宗族械斗了。这样一想,反过来倒安慰时勃:“放心,高音喇叭叫由他叫去,拉屁吹不灭灯。”
继鹰激愤之余投入了,但有点不甘心,想想还是要拉继蒙一齐下水,这样心里才踏实。他拣了一支最好的步枪给继蒙送去。继蒙说自己是伪军官出身的,坚决不参加两地宗族械斗,把枪送回到耕云宗祠。大队里又派人把枪送回去,重新又被送回来。这样送来送去送了三个来回,最后,有人不打招呼,只管把枪搁在他家的门后就走了。这以后,继鹰再次去动员继蒙上战场,拍拍他的肩膀哄他说:“哥枪法好,当过军官,这指挥的位置除了哥以外,谁还敢坐呢?哥放心,哥只要出来看看,别的事都不用操心,我们都听你的,将来要坐牢我们去坐,谁还会出卖哥呢?”
继蒙还是坚持不上战场,继鹰多次叫他到办在耕云宗祠栈房吃夜餐,他也坚持不去。为了逃避参与两地宗族械斗,继蒙想听听时川的意见,他亲历抗日战争和多个运动的苦难,应该有经验,便上门找他商量。时川厌倦战争,所以近来一直不吭声,今个继蒙上门商量如何逃避,两人一拍即合。他们充分运用自己的军事才能,想了一条金蝉脱壳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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