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解玉人一片情（2）

　　月考后，黄小彤发现我英语很差，便竭力给我补习英语。有许多个早自习，她不复习，给我领读单词、课文。我记得是这样开始的。一天早自习，轮到晨读英语，我不得不摊开英语书，却这是默默坐着，不出声。“你怎么不念英语？”她问我。我回答说：“我不会念。”我的声音很硬，好像和谁生气似的。她没有介意，又说：“我先念，你跟上念。”“我不──”我坚决地拒绝了她。“你念吧，就算我求你还不行嘛！”她低声下气地说，好像真求我为她干什么事一样。我看了看她有些委屈的脸，就跟上她读了。其实并不是我不想跟她学，我实在希望有个人能帮助我学英语，可她来帮助，我又怕耽误她的学习，才出口拒绝的。从此，只要是早读英语，她就为我教英语。对此，我心里一直十分感激，但嘴里没有说过，因为这份恩情，不是用语言可以表达的。谁如果像我一样，考过几科第一、第二，而英语考过一个倒数第一的人，就知道我的感激有多深。在她的帮助下，我的英语成绩有了提高，不仅再没有考过倒数第一，而且分数总在五六十分之间。
　　那时候，我在班上很有威望，有老师指挥不动的人，却没有我指挥不动的人。许多人都对我刮目相看，许多女生都欣赏我，有一个“假小子”甚至当着全班同学公开宣称：“我们就只有大班长一个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别人就逗她，让她给我作老婆，她竟然说“只要他要我，我就嫁给他。”这个假小子，夏天不仅把胳膊全露出来，还把裤子一直挽到大腿上。平时大大咧咧，就好像一个野小子。好就好在班上谁都不把假小子的话当真，不然，羞死人了。我对这些，都是看作很自然的事，我嘴上不说，骨子里其实很傲，一般的女生确实不往眼中打，由于知道自己吸引人，就轻视任何人，但我表现出来的是对任何人都有礼貌，对人一视同仁。这种傲气，直到我与兰玉琴接触失败，我才认识到，我有缺点，个子不高，人不漂亮，只不过比一般人聪明一点，有一点所谓的才气而已。其实并无什么过人之处，我才对所有的女孩子真正尊重起来，从内心里觉得，人与人确实是平等的，对我好的，看得起我的，更要尊重她，爱护她。那时候还不完全明白这些道理。
　　有一次，黄小彤问我：“班上的女生都说你好，你知道吗？”我摇了摇头。她低声说：“我们在一起谈论，都说你是好人。”我想了解她们是怎样认识我的，就问：“你们说我什么了？”“都说你为人老实，办事利落，待人真诚。”“还有什么？”“还说你吸引人，引人注目。”她说着，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谁将来……找上你，她真有运气。”“哎──你别吹我了，我这个样子，凭什么吸引人，你不是讽刺我吧？”我口里这么说着，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不，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她看了我一眼，着急的表白。这次谈话，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点敬意，她也是很真诚的人。
　　我们交往、接触，她对我几乎百依百顺。不论我说得对与错，只要我说了，她就去做，一点也不反对。对于她的这一点，我是比较反感的。
　　黄小彤真正感动我的是这么一件事。那次学校举行时事政治竞赛，班上的学生推荐了我，学校一下子发了500道题，没有答案，可我手头没有资料，也就干着急，没有办法。“假如给你找上了学校给的题的答案，你能考好吗？”黄小彤眼睛红着，带有一丝倦意。“我，只要有资料，不是吹，看半天时间，我就能给班上挣个名次回来。”我肯定地回答。“我相信你，你的记忆力好极了。”她说着，很劳累似的爬在桌子上了。第二天，她给我递过来了一卷纸，我打开一看，吃了一惊，密密麻麻上面写满了时事政治题的答案，我仔细一看，发现最后一题还空着，便自言自语，“噢，还缺一题。”“我今晚给你找，你先看这些吧。我已经三个晚上没有睡好了，找呀抄呀的，忙到两三点。”她爬在桌子上，头歪在一条胳膊上，望着我。我一听，心中不禁涌上了一股感激之情，望着她疲倦的样子，心里一阵激动，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你！”“看你嘛，我也是为了班上，你何必太激动呢。”她一直盯着我，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来，她把头埋到胳膊上，说：“有你这一句话，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补偿。”我一听，心不仅一缩，为我付出那么多，却只要我感激的一句话。唉！三个夜晚的劳作，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这次竞赛，我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劳作，她的厚望，也没有说大话，我在全校，名列第三，捧了个一等奖回来。“你真行。这么多的题，就是给我十天功夫，我都背不会，你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这么好。”黄小彤由衷地称赞说。“其实，行的是你，这名誉、奖品应该归你。没有你的答案，就没有我的答卷，说来还是你的功劳大。”我真诚地感谢她。“你把这事不要放在心上。即使我给你不抄答案，还会有人给你抄，我的同桌，还有后面的一个女生。她们也找了一部分题的答案，都是主动找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找了，还找重了呢。”她说着，又埋下了头。她的这种不掩饰，不居功，使我感动。
　　黄小彤为我做了许多。有一次，我借阅别人的一本化学参考书，看在中间被别人要走了，我当时遗憾地说：“真遗憾，如果能看完就好了，我的化学水平可以提升一大截。”“真后悔，光顾玩了，没有及时看完。”“你别急嘛，书总有地方买，我们找嘛。”她看我一幅着急的样子，就在一边插话了。“嗨！我们在这儿从那儿买，我找了，没有，问了，人家是从省城买的。”我有点惋惜地说。“在省城，你别急，我一定给你买一本看，我外爷在省城。”她一听，眼睛一亮，惊喜地说。过了一周多，她果然买来了书，当我拿上书，心潮澎湃，十分激动，对她说：“你真是一个好女孩。”“好那儿啊？我巴结人家，人家还经常爱理不理的。”我们交往一年多，只有她的这一句话，对我带有明显的恨意。想不到，我一句感谢、称赞的话，倒勾起了她的不快。我不好意思地，有些讨好地对她笑了一下。她没有笑，声音悠悠的，眼眶湿湿的，说了一句，“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要不你又不高兴了。”我听了，一怔，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从心里觉得对不起她，心想：“黄小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她见我呆坐着，以为我生气了，便又和好似的道歉，“你别放在心上，我不该说这些的。”我一听，心中更不是滋味，对她说：“小彤，你为什么不骂我几句呢？”她摇了摇头，说“我永远不会骂你。”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给班上办事，要走很远的路。那时刚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路上行人很少。我和她走着，突然碰见一位同学，和我很要好，他经常油腔滑调地，这次也不放过机会，他说：“难得，难得二位走在一起，不是很好的一对儿嘛。哈哈！”说着，还用放肆的目光看一眼我，看一眼黄小彤。弄得我俩也忍不住一个打量一个，黄小彤羞得低下了头，脸儿红红的，胸脯一挺一挺的，一句话也不说，眼睛却不住地从我身上飘过来，又移过去，后来就定定地盯着看我。我看到这些，就对这位同学说：“不要胡说，看把人家小彤羞的。”“羞的？怕是高兴的吧！”他还是不放过我们，继续开玩笑。黄小彤羞得连看也不敢看我了，跺了一下脚，一个人跑在了前面。这位同学一看，得意地笑了。
　　我赶上了黄小彤，不，她站在前边等着我，脸儿还是红彤彤的，很好看。“哎──你说他会不会说闲话，说我们的闲话。”她问，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说什么闲话？”我问。“你……真不谁解玉人一片情懂，还是……假不懂？你难道没有听见，他说我们是──是一对儿。”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羞得更红了。我这才明白，她还想着刚才的事儿。我以为她怕这位同学说闲话，就安慰说：“我和他是好朋友，在我们面前，他是说笑，在背后，他不会说我们闲话的。”“他说我也不害怕。”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我沉默了一会儿，取笑她说：“看来你希望他说闲话。”“你──”她假装生气，嗔怪似地说着，却把脸扭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