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平淡淡总是真（3）

　　华小珍劝我学英语时，我也是那一句使气的话。几次后，她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你终究会后悔的。”她还说过：“你把英语赶上去吧！何必让他跟你过不去呢！”或许她只是鼓励我，顺着我说话，或许她和我一样曲解了英语老师。现在想起来，这正是老师的责任心之所在，现在的老师，这么负责任的不多见了，大多数老师报着混字不放。
　　这曲解，只是由于年龄小，不懂事。她说得对，我终于后悔了。在高中，课程都比较难，很难学突出，就是突出的一两门，也和别人拉不开差距，又由于英语考试总是十多分，名次就有所后退，个别时候还没有在前十名。这是对我的惩罚，我也后悔了。
　　我很佩服她的先见之明。每当我想起“你终究会后悔的”这句话时，我就恨自己当初没有听她的话。如果那时候赶英语，比现在容易多了。自己播种的恶果，也只有自己吃了。我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减少了其它课程的学习时间补英语，我的英语还是没有学好，到高考也只是考了个五十多分。
　　我对她，也很关心，那时候还小，也心系学习，根本没有什么爱的含义，只是模模糊糊有了那个意识，而且还不明朗，还只是心中一种“异性相吸”的潜意识。但对她的一切，还是格外关心的。有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同学，已经知道男女相阅的情事了。
　　有一次，我生病了，躺在学校边一个叫做亮的朋友家，没有去上学。亮带着几位要好的同学来看望我。不知说什么，说着说着，就说到班上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好了，他们都说，我不好意思说，就在一边偷着乐。突然，亮问：“你觉得你在我们班上最关心哪个女生？”我明明知道我关心谁，但还是遮遮掩掩，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于是故作冷淡地说：“我谁也不关心。”“真的吗？”他又问，我只好点点头。
　　亮就撇下我，和他们几个人谈天，他像突然想起似地说：“哎呀，今天早操把华小珍绊倒了，绊得很严重。”我一听，心中很着急，又一想，可能是亮捉弄我，便不以为然，没有搭言。谁知这时候一向很老实，又和我同村的一位朋友插了一句，“唉，连腿都绊烂了。”我一听，相信了，便问：“在什么地方，现在她在哪里？”“在教室里。”亮回答说。我听了，一下子爬起来，向学校跑去。身后传来了他们的笑声，我还没有意识到是在笑我。
　　我来到教室里，看见华小珍坐在位子上，毫无痛苦之色，不仅有点奇怪，她究竟绊了没有，我忐忑不安，忍不住问道：“上操时把你绊倒了？”
　　“没有啊，谁说的？”她抬起头，一脸的迷惘之色。我一听，知道亮在骗我。便又急匆匆冲向朋友家里，一进门，我便嚷道：“你们合伙……”我没有说完，就被亮打断了，他得意地笑着，指着我说，“现在，你知道你关心谁了吧。”我这才明白自己被开了玩笑，一下子羞红了脸，一句话也再没有说。
　　人真正关心一个人了，明知道一个与她不好的消息很可能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一看，亲自去证实一下，然后才放心。这不是傻，绝对不是傻。这是世间的真情，也是人世的美丽。
　　骨子里，我很关心她。但与她接触，我表现得很正常，不那么热情。这么作，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保护我。少男少女，接触多了，容易引起非议。好学生，好像不应该有这样的事，老师，家长像洪水猛兽一样抵触“异性相吸”，现在想来，其实“异性相吸”这是无可非议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对于我，也是比较关心的。记得第二学期中考后，作为班长，我被老师叫去合计班上的成绩，排名次。回来时，路上碰到的同学都是问他、她第几名，就是没有人问我的成绩，真的感到有点失落。回来时，华小珍站在教室门口，穿着一件白底子，上有蓝色小花朵的衬衣，手背在后面，斜靠着门，太阳的光线照在她身上，遮去了她的黑，于是她显得很动人，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定定儿地看着她。
　　“哎，你第几名？”她轻轻地问。我一下子从美的欣赏中回过味来，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跳个不停，镇静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她的问话。
　　“你第三名。”我很感激她先问我的成绩，却让她先知道自己的成绩，因为我想她最应该想知道的是自己的成绩。她笑了笑，站直身子，用脚尖划了几下地面，抬起头，由于对着阳光，半闭着眼睛，头侧向一边，说：“我问的是你。”她的话里有一种嗔怪的味道，但听起来很舒服。然后她紧闭嘴巴，等着我回答。
　　“怎么，怕我超过你？”我故意开了个玩笑，“放心吧！我在你后面，才第六名。”华小珍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我希望……真的希望你超过我。”她用双手绞着衣角，把声音压得低低地。“你英语多少分？”“四十分。”
　　“我多少？”
　　“七十八分。”
　　“那我总分比你高多少分？”
　　“不到十分。”
　　“第一名呢？”
　　“也就是十一二分吧。”
　　“那你把英语赶上来，有多好啊！”她用一种很热切的目光看着我。我惶恐地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说：“我英语不行啊。”
　　“那其它课怎么行呢？”华小珍继续追问。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只好逃离似的躲开她。我急急忙忙走进教室，匆忙中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是很失望的神色，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我怕和人谈论英语，我的英语太差了，不敢和人比，一点儿也不想学，那时候，我真蠢啊！
　　在初三一年，我们接触比较多一些。我始终是个乐观、活泼、好动的人，爱唱歌，我唱得不是很好听，但我爱唱。几年后碰到一个考上初中师范的一个女生，她就是在中师预选复查中才上去的，她对我说：“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唱歌时的情景。那时候真紧张，只有你的歌声才能带给我轻松。你唱得真好听，直到今天，我还能想起你的歌声。”但是我唱歌时，也有人反对，那是一些学习特别用功而又成绩上不去的同学。由于我好动，爱唱歌，也就容易干扰别人。
　　我做事对不对，我就能从华小珍看我的目光中领会出来。仅能从目光中看出她的态度，是赞赏，是气愤……从这儿可以看出，那时候我们互相了解有多深。无需多说，一个眼神就可以使对方心领神会。她看我的目光，确实丰富多彩，投向我不同的目光，会使我产生不同的反映。当时我对她很尊重，也很注重她的意见，毕竟女孩子稳重一些，尤其她的看法，处事态度十分得体，这是我今天都难忘的。
　　我们平淡的友情受到了冲击，这冲击来自我后面的一个女生，她叫路佩霞，路佩霞时常与我说话，这使我和华小珍的接触淡多了。原因是这样的，其实我很想和华小珍说话，接触，但我一看到她紧崩的一张脸，就好像不敢喘了。我不喘，她也不理，她不理，我也不敢喘，就这样，我们慢慢地淡了，淡了。我心中很珍惜和华小珍的交往，但表面上还装出一幅不在意的样子。她的脸越崩越紧，我们也就越来越淡了。
　　在快毕业时，我爱钻难题，偏题、怪题，华小珍看了也许是着急，也许是关心，也许是奇怪，总之，她告诉了化学老师，说：“他净做题，不看课本。课本，课本，课之根本，还净钻难题，偏题、怪题，这样多不好，真不知他怎么搞的，怎么想的，我为他担心。”化学老师把这话告诉我时，我对华小珍十分感激。化学老师还是个师范刚毕业的大姑娘，当她神秘兮兮地追问我和华小珍是不是在好时，吓得我赶紧张口否认，同时吓得再也不敢和华小珍接触了，以免别人误会华小珍。
　　感激在心里，表面不动神色。我和她都是很要强的一类人，谁也不肯先理对方。就是这么重要的事，华小珍宁可绕个弯子，也不肯亲口告诉我。还让化学老师猜疑，吓得我不敢和她接触了。但当我处于一种无奈的困境中时，华小珍放下了自尊，主动给我打气，给我加油。
　　我中师预选落选后，隐隐觉得不合适，但又说不出所以然。起初好像把英语成绩计算在内，华小珍是第四名，我是第五名，后来上级通知不计算英语了，又公布了两次分数，一来二去，前十名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的名次都下降了，校长的儿子成了第四名，她成了第六名，我竟然成了第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