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蒙蒙亮时（5）平平淡淡总是真（1）

　　本想以此作结，不料今日杨燕来访，与我谈了一个上午，又对我有所触动。杨燕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很善良，希望天下人人幸福。在这段非常的岁月里，我的不平痛苦，我得向人吐露，我向她谈了我人生的失败，抑或是耻辱，她一点没有耻笑我，反而安慰我。她看我为这事如此痛苦，并为兰玉琴放弃理科，艰难学习文科，就明白兰玉琴在我心中的分量，曾三次提出，要去我的故乡去找兰玉琴，劝劝兰玉琴，说我是一个好男孩子，我一一批驳了，甚至说，你如果再说找兰玉琴之类的话，我就与你再不接触了，我如此一说，果然起作用了，她再也不发一言了。我对不起杨燕，她是为我，而我却对她发火，太有点不近人情了。不是这样的，我爱的，是过去的一段岁月，现在的兰玉琴，只让我伤心，她太会伤害别人了。
　　今天，我们的谈话，大部分时间在讨论兰玉琴，她说：
　　“起初，我和萧丽认为，你能爱上的女孩子，一定很出众，很漂流，得知你有她的照片，就要求看，看了之后，大失所望，因为这个女子很平常。”
　　“我也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轻易就放过了她。一般的人，她说了那样的话，而后又出尔反复，一定会报复的，绝不会放过她。而你，没有这样做，这或许是你比一般人高尚的地方吧！”
　　“我相信，她是欺骗了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值得你去爱。即使你不惩罚她，生活也会惩罚她。只有当她被人欺骗后，或者她婚后不如意，她才会认识你的可贵。”
　　“什么，你说你一直没有搞清楚她为什么改变，你想问她，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她绝不会说真话，问了她还会骗你。”
　　“你不想再见她，除非她有什么大困难你才帮助她，去见她。这说明，你还没有走出来，没有走出来。”
　　“她为什么伤害你，你一点不明白，女孩子坏起来，比男孩子更坏……”
　　“你的五年之约没有结束，假如她来找你，你咋办？”
　　这一问，问得我久久无言。自然我不可能再用真心去爱她了，但是，我要拒绝，也有违背自己的诺言之处，尽管她否决了五年之约，而我──这样的局面出现，太令我伤心了。
　　愿上帝保佑，让这几年过去吧！我想结束──平安地结束这最后的几年，然后，让我去找一个爱我如我爱她的人。
　　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说：兰玉琴很残酷，她很会欺骗人。但是，我不恨她，因为爱无罪，爱人是没有罪的。相反，我感激她，她教会了我如何对待爱情，爱情之果，强求不得。
　　由杨燕的这番话，她当初要找兰玉琴的话，只是有意安慰我，为了我的心，她曾说：“你很真诚，上帝都会被你感动。”可为什么？我真诚却换到的是伤情。这一段旧事该结束了，祝兰玉琴幸福，这是真诚的祝福。天，快亮了，我的悲剧也该结束了。
　　后来，我经过付出，学文科也终于考上了大学。我证明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证明。我也没有向兰玉琴说过我考上了文科大学。我当初学理科数理化三门在全级前十名，语文就从来是第一，政治也名列前茅，只有英语差一些，但总成绩也一直在全级数百人的前三十名。而学文科，是从头开始啊，这中间落差多大啊。假如，我没有考上文科大学，不是一生都得在农村受苦吗？朋友，你看完这个故事，是不是觉得我当初太草率，也太天真了一点呢？
　　
　　
　　平平淡淡总是真（1）
　　华小珍有一张典型的瓜子脸，长着一张严肃的小嘴巴，轻易不开口，说起来，还挺有见地的；她的眉目间楚楚动人，有一种天然的风韵；她的肤色有点黑，要不她真的很漂亮。不过，这只是我们见到了她的感觉。如果你在我初中的毕业照片上看她，非上一大当不可，你会指出她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一个，因为照片上的她，就是这样的。也许有人会问：“皮肤黑的人照出来的照片比较白吗？”我可以解除你的疑惑，只要不是彩照，确实如此。
　　在初中，天缘凑巧，我正好坐在华小珍的后面。她的乌黑的头发组成的马尾巴总在我的脸前跳来跳去的，蛮有趣的。我开始注意并尊敬她，是在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后。
　　“华小珍，你咋这么黑，黑的像驴球一样，你要白了多好看。”一天，不知为什么，一位来自城里的赵老师操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别出心裁”地这样发问。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我一听，立时火了，有这样的老师吗？你的师德到那儿去了？但我不敢把我的愤怒完全发泄出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我，刚从一个小山沟走到大一点的地方。确实还敢怒不敢言，只是用愤怒的目光不住地盯着赵老师。好就好在赵老师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华小珍身上，根本没有意会到这儿还有一位怒视者。在我的生涯中，我第一次领悟了什么叫做“敢怒不敢言”了。
　　“赵老师，这是天生的，我也爱白。”华小珍的回答出奇的平静，一般的女孩子经这样一刺激，要不是张口便骂，便是嚎啕大哭。而她此刻，还这样理智，真不同寻常。“要是你也这么样，你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赵老师本来的意思，可能是取笑一下华小珍，不想她敢于正视现实，反倒弄了个自己无趣。便很惊奇地一直瞪视着华小珍，不相信似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悻悻地向外走去。
　　华小珍不卑不亢的态度，理智的回答，令人肃然起敬，使我深深佩服。“你真可以！”我从内心深处发出真诚的赞美。“我也是含着泪水说的，他也太侮辱人了。可我要哭了，他那样的人才高兴呢，根本不知道别人的痛苦。”她转过来了半个身子，眼睛果然水汪汪的。“哼！什么老师，这样欺负人。简直就是死狗二流子！”我忍不住愤怒，终于发泄了，并且声音还很大。“你何必这样呢？他这样的人，听见了还有你的好受。”她轻轻劝慰我。
　　当我目送她转身时，我发现同学们都在静悄悄地看着我，同时我也看见了赵老师严厉地盯着我。他听见了，我心一慌，赶紧地下了头。心想我说的是实话，何必怕他呢。不堪如此的我终于抬起了头，发现他还一直盯着我，便也和他怒目相向了。我向来刚强，不会轻易畏惧，只要正确，宁折不弯。他居高临下，我迎难而上，我们虎视眈眈地对视着……这样足足过了二三分钟，赵老师竟然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把教室的门板摔得很响。
　　“你也很好啊！”华小珍称赞着我，自己却羞红着脸转了过去。这是我所记得的我们的最早接触。
　　表面上看，我好像取得了胜利，也赢得了同学们的尊重。但是，后来，我可能还是为此吃了苦头。赵老师带英语课，他从此以后对我的英语不管不问，也不看我的作业，我就更恨这位老师，也失去了学英语的兴趣。这位可敬的赵老师，也狠狠地报复了一家伙，伙同校长，“取消”了我参加初中中专考试的资格。校长与我，本无什么利害冲突，但是我与一位和他不合的老师关系很好，他也就恨上了我。赵老师一则是为了报复我，二则是为了巴结校长，压了我二十多分，压了华小珍十多分，而把校长的儿子提到了第四名，终于使我们落选。这次中师预选，我们学校先后三次公布分数，三次的结果大大不同，也在当地传为笑谈。我写的字不好，但做题很认真，一笔一画的很整齐，卷子很有个性，几个代课老师都私下加了我的分数，当分数不一致时，他们站了出来，代我查分，当查到真凭实据时，赵老师也只是承认不小心加错了。他，我，班主任去找校长时，校长以“结果公布，已经上报教育局为由”不再理会我了，还说我再闹事的话，只能害了别人。我第一次领会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经过这件事，我总觉得华小珍与众不同。她对人很关心，那时候，我写的字，不仅不好看，而且还很潦草，实在是很差劲，最使老师头疼。我为了赶时间，写得很快，又写得很小，在本子上密密麻麻，真是一塌糊涂。几个老师批评了几次，屡屡在班上点名，也不见效。见我屡教不改，老师痛心地说：“看来你是把字永远也写不好了。”其实我初听老师批评，也是脸红的，决心写好，就暗地加劲，偷偷地练。但在稍有起色时，老师还是那句老话，听着听着，刺激劲儿也过去了，我也习惯了。我完全泄气了，就彻底放弃了练字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