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河岸边的护岸杨好似一道绿色长城，郑仁君就信步走出村子来到凌河畔。棵棵护岸杨都有小盆口粗，挺拔向上，灰白色的树杆上星罗棋布地长满无数只大眼睛。郑仁君穿过约10米宽的杨树林带就到了河边，宽宽的河道大约有五、六十米，但瘦瘦的水流只在河床中间时隐时现。郑仁君想：8月初旬还正是辽东地区的盛水期，可辽西的这条河却干枯见底！郑仁君回到岸边的杨树阴下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来，细细地想着这次辽西行的目的：安排15名毕业生就业是公，而来白荷家探访是私，白荷是我理想中的意中人，旧社会的婚姻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可是与白荷真正近距离接触这三个月以来，我们两人虽然都是心照不宣，可我们从来也没有一句：亲爱的，我爱你的话呀，我怎么跟她开口呢？看白荷家的经济条件，恐怕粮食都不够吃，我决不能在这里住得太久了，最多三天我就得走人！郑仁君下意识地摸摸衣兜，掏出多半盒大生产牌香烟来，出门办事跟陌生人初次见面，香烟是见面礼，这是上次搞教改调查时郑仁君摸索到的经验。于是他用自己的钱买香烟搭桥，很多话就好说多了。但是郑仁君自己也渐渐染上了烟瘾，他抽出一支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思考白荷又思考自己的家。白荷是国家花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她得参加工作为整个社会服务，她不可能蹲守在家里当无业妇女去侍候我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和患了脑中风的父亲，蒙大姐是个很贤惠的女性，她对我的爱是真挚的，但是她看了家里的情况最后还是决定分手了，白荷了解了我的家庭状况之后会不会象蒙大姐一样呢？咳！不管白荷会怎样，我也必须把家庭情况如实地告诉她！
　　郑仁君思考良久，决定今晚儿一定要向白荷摊牌，无论后果怎么样也实话实说。明天走人。想好了，郑仁君走出杨树林带，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棉田，棉花都长到一尺多高，可能是天旱的原因，棉苗瘦弱，色泽枯黄。郑仁君想：这样的棉田到秋能收多少棉花呢？
　　晚饭桌上，郑仁君发现除了小葱生菜之外，又多了两盘炒菜，一盘是土豆丝炒芹菜，另一盘是韭菜炒鸡蛋。白父拿来两只似碗又似盘的容器，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说：“小郑，我听小荷说你也爱喝两口，喝酒是咱蒙族人和满族人的传统，咱这疙没有好酒，供销社就卖地瓜烧，这酒刚喝头一口味道不怎么好，喝过两口之后就习惯了，这地瓜酒劲儿还行，今儿晚上咱爷俩喝两盅。”说着就把酒斟到那两个似碗又似盘的小容器里。把一只盘子碗送到郑仁君面前。然后自己端起另一只盘子碗，说：“喝一口！”
　　当白父把地瓜酒刚一倒进盘子碗的时候，郑仁君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特殊中药味，郑仁君心说：这酒跟八年前在苏联边境的酒一个味，哎！是毒药也得把它喝下去！于是也端起盘子碗跟白父碰了一下移到嘴边，等着主人先喝头一口。白父一口周下去大约1/3，然后把盘子碗亮给郑仁君看一下才放到桌上，连忙挟起一筷子韭菜炒鸡蛋来押酒。郑仁君心说：这一碗酒少说也有三两，白父一口周下去一两酒说明他善饮。郑仁君也不怠慢，屏住呼吸一口也周下去1/3。白父高兴了，“好，好，快吃口菜压一压就没有怪味了！”
　　郑仁君也挟了一口炒韭菜放嘴里一嚼，果然地瓜烧的怪中药味就差多了。
　　白父这一口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他说：“小郑，白荷在信中和回家来没少向我提起过你，说你在学院对她帮助不小，说你是青年人中的模范先进人物。我代表我们全家人感谢你对白荷的帮助！”
　　郑仁君说：“叔，您这么说就远了，我们是互相帮助互相学习，用不着感谢。”
　　白父又呷了一口酒吃一筷子炒韭菜，接着询问起郑仁君的家庭状况和辽东地方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郑仁君都一一如实回答了。这功夫，白荷和白母及白荷小妹都吃完饭下了桌。白父喝完了‘盘子碗’中的酒，问郑仁君可不可以再喝点儿，郑仁君说，喝好了喝好了。心道：这地瓜烧多说60°，再来两碗我也啥事儿不当，但我却不能再喝了。
　　两人吃完饭，白父喊妻子过来拾掇碗筷，掏出旱烟口袋卷喇叭筒，郑仁君立即把‘大生产’香烟掏出来递给白父一支并划火柴给白父点燃了。白父深深地吸了一口，喷着烟雾说：唔，还是这洋烟好抽。郑仁君就把剩下的多半盒香烟都给了白父。白父说：“你留着吧，我们农民就抽老旱习惯了。”郑仁君说：“叔，我揣这盒烟是出门找人办事搭桥用的，现在事儿办完了，我留着也没有用，你换换口味不也好么。”白父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得出去打水浇园子，你休息吧。说着揣起郑仁君给他的大生产香烟走了出去。白母已经把炕桌端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大板櫃上的那盏油灯亮着昏暗的光。
　　郑仁君刚想下地出去散散步，门帘一掀，相继走进屋两名女青年和一名男青年，白荷跟在最后。进了屋，白荷说：“郑仁君同学，这几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听说你来了非要来见见你，”然后指着一位矮个圆脸姑娘说：“这位是我的发小，名叫李红杏，现任我们大队妇联主任；”又指着另外一男一女说：“这两位都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指着身材苗条的女青年说：“她叫高红月，就是我说的那位中国中医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这位男生名叫严正，是现任大队书记的儿子，高考差一分没被录取。”
　　郑仁君早在炕上站了起来，说：“快上炕吧，你们劳动一天都累的够呛还来看我，我首先表示感谢！”
　　严正说：“谢什么，白荷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客气。”说着话坐到炕头依在壁子上。两位女青年也被白荷推上了炕，一位坐到白荷行李上，一位依着炕头的墙壁坐下，脸面都朝着郑仁君。还是严正先说话，他说：“郑仁君同学，白荷来信中经常提到您的大名，说您博学多才，你来辽西可能是初次，请你谈谈对我们辽西的印象如何？”
　　郑仁君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能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发议论。但据我所见，辽西是半丘陵半平原地带，土地面积要比我们辽东纯山区多好几倍，但是由于辽西十年九旱，农作物缺水就长不好，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么，要是多打几眼深井灌溉农田，也许收成会增加几倍。”
　　严正说：“你说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这里水位低，打井就得打深井，浅了不出水，可是要打深井，哪个生产队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呀，所以只得靠天吃饭。”
　　郑仁君说：“打井抗旱的事一个生产队干不起，可以两个或三个四个生产队联合起来干。最好是采取机械化打井的方式打井，不要靠人力挖井，全公社各个大队凑钱买一台钻井机。另外，辽西盛产大枣甜杏，这两种水果不仅仅是水果还是药材，高红月同学，你是学中医中药的，你说说大枣和杏仁是不是中药，有啥药效？”
　　那位叫高红月的漂亮女孩脸一红，说：“我在中医药学院正儿八经地只读了两年书文革就开始了，后来搞复课闹革命，中药学部分只发了讲义叫同学们自己看，内科诊断学也没咋太讲透就稀里糊涂地毕业了！”
　　郑仁君说：“中国的中医中药学问博大精深，至今有三千年的历史，从三国时期的华佗，唐代的孙思邈，张仲景，明代的李时珍到清代的付青主对中医药学的发展完善都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中医内科诊断讲究望、闻、问、切，辩证施治，辩证要分清八纲、即阴阳表里、虚实寒热。中药要牢记十八反十九畏，妊娠禁忌，要背熟“汤头四百味”。大枣是补血的良药，杏仁润肺止咳。中药十八反是指常用的中草药中有十八味中药药性相反，配在一起会毒死人，那歌诀道：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芫荽俱战草，诸参辛勺叛藜芦。当然，十八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古验方‘千金方’中就有把十八反中的药物配伍在一起的例子，那是在特殊情况下，医家所采用的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十九畏和妊娠禁忌也是同样，我们要活学活用！嗨嗨，扯远了，我这是班门弄斧，红月同学可别见笑呵！”
　　高红月说：“见笑啥呀，你比我们老师讲的都好，要是你给我们当老师，我保证能学得实记得牢。”
　　白荷说：“真想不到，你对中医药学还有研究，你只比我和红月大一岁，差不多是同龄人，我跟红月是6岁开始就读小学一年级直到22岁（指虚岁）大学毕业，教科书里那些知识还没学明白，可你的知识面怎么就那么广泛呢，你啥时候学的医学呢？”
　　郑仁君说：“你们6岁才上小学，我3岁就开始学医学了，我玛法是老中医，我从两个月开始就由玛法拉扯，我刚会说话时玛法先是教我背唐诗，发现我记忆力很强，后来就教我背中医中药口诀。晚上睡觉我跟玛法一个被窝，玛法就告诉我人身上有360个大穴，其中有359个穴位可以针灸，另一个‘神阙’穴就是肚脐眼不能扎针可以艾灸。然后就从我头顶中心开始摸一穴告诉我叫什么穴位，百会，发际，太阳，睛明，赞竹，迎香、人中等等全身摸遍，穴位也点遍了。到我五、六岁时，凡有人来请我玛法去给人瞧病的，玛法都带我去，到我们家来求医的，玛法诊完脉还叫我再给病人掐一遍手脖，然后教我什么是滑脉、数脉、洪脉、代脉等27步常脉和一步怪脉，患者手脖上的寸、关、尺三个脉穴应该怎样找准，左手寸关尺各管五脏哪一样，右手寸关尺各管哪一样。后来我上了小学学会几百个字以后，玛法就叫我替他给病人开方子，因为玛法老年白内障几乎失明。唉，玛法希望我能继承他的事业并发扬光大也成为一代名医，可惜玛法在我13岁时暴病去世！”
　　高红月和严正几乎同时说：“你的医学基础这么好，你应该学医才是呀，咋上了财经学院呢？”
　　郑仁君说：“我读初中时总觉得教科书不够读就看小说，先是读近代现代小说，读了大约六、七十部，而后又读《西游记》、《儒林外史》、《三国演义》，书中的英雄人物令我倾慕，反面人物令我憎恶，鞭鞑邪恶，弘扬正义，启发人类尚有的良知是大部分现代小说的宗旨。所以我想当作家医治人类的灵魂比当医生医治人类的肉体更有意义，我就立志要当个作家。高考前填写志愿的时候我填写的大学中文系，却被财经学院录取了！严正同学，年轻人都要有理想有抱负，你的理想是什么？”
　　严正说：“我今年25岁了，在农村已经是大龄青年，可我还没有结婚，为什么还不结婚？我就想利用这段没有负担的年轻时代设法改变家乡一穷二白贫穷落后的农村面貌，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我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四年了，始终没有摸索到一条可以改变家乡面貌的出路！”
　　“好，好！”郑仁君竖起大拇指说：“你这志向很伟大，要改变你们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依我所见，一是抓水利，二是抓特产。”
　　几位年轻人一直谈到深夜方散，白荷和郑仁君把两女一男三位年轻人送出大门外，回屋时郑仁君说：“白荷，我明天该走了。”
　　白荷说：“别介呀，我今天下午没在家陪你是我上午打棉杈还有半截垅没到头，别人又不能接着干，所以我得去把那半截垅干到头。明天我就在家陪你多住些日子，你别担心我家粮食不够吃，我们家没有细粮，可高粱米苞米面是足以够吃的，因为我们队分粮，上大学上高中的当兵的都不扣粮食份。洗洗脚睡觉吧。”说着去外间屋舀了半盆水送到郑仁君脚下。
　　郑仁君说：“你在哪儿睡，快去睡吧，干一天活怪累的。”
　　白荷说：“我去东屋跟小妹合盖一床被，你就睡西屋盖我的行李，前几天才拆洗过的不会太脏。”说着去了东屋。
　　次日早饭后，白荷把财经学院的教科书《会计核算原理》拿了出来，又拿出一个练习簿说：“仁君老师，复课闹革命那段时间课程讲的太快，关于借贷复式记账法、收付复式记账法我还没有彻底搞明白，你们教改小组又加了一个直收直付记账法，这就把我更搞糊涂了，我想请你把这几种记账方法再给我重新讲一遍，以免我真正到工作岗位上拿不起来。”
　　郑仁君说：“你没彻底搞明白，毕业考试你怎么还拿了班级第二名的好成绩？”
　　白荷说：“应付考试窍门很多，我这次是押题押准了，死记硬背把那几道题都背下来了，考试时默写下来就成了，但是到实际工作中，情况就会千变万化，不掌握根本原理就无法应付千变万化的情况。”
　　郑仁君说：“好吧，那我就先从借贷复式记账法讲起。”
　　郑仁君说：“在讲这几种记帐方法之前，得先讲一下帐簿和记帐原始凭证。作为一名单位的主管会计，要掌握总帐、明细分类帐和现金帐这么三本帐簿，另外还有固定资产和备品帐。帐簿齐备了，如果是新建企业，会计首先要建帐，建帐就是把本企业的经济业务所能涉及到的各个方面分成大项，叫作项目，项目下面还要分类叫作科目……”
　　郑仁君把帐簿、记帐原始凭证、建帐和几种记帐方法都讲完了，又讲了如何平帐、查账，这就到了他来白荷家的第五天晚上。郑仁君又出了一道比较复杂的经济业务题让白荷作，白荷很顺利地把题作了出来。郑仁君说：“行了，这回你到任何一家企业去当主管会计都能拿得起放得下了，至于商业和事业会计那都是流水帐，一看就懂。另外企业会计还要搞成本核算，成本核算更简单，就是原材料加上机械折旧费，加上人工费加上购置原材料的差旅费运费除以产品成品数，最后得出来的就是产成品的成本价，书中有个公式，你把公式记住就成了。”
　　白荷说：“这么几天你就教出我一个会计来，咱们何苦还要读四年大学呢？”
　　郑仁君笑了，说：“一个饿汉走到一家烧饼铺前要买烧饼，老板问他买几个，他说我买三个差不多。老板就给他捡了三个烧饼让他坐那里吃，吃完仨烧饼后他觉得还没饱，就又向老板要了一个烧饼，这个烧饼吃完后他饱了。他自言自语说怪了：我前头吃仨烧饼都没饱，后来吃一个烧饼就饱了，他就掏出一个烧饼的钱给老板。老板说不对呀，你总共吃了我四个烧饼怎么就给一个烧饼的钱？饿汉说，你前头的仨烧饼都不顶用，我是吃你第四个烧饼才吃饱的……”
　　白荷咯咯地笑着轻轻地打了郑仁君一拳：“你真坏，我有那么蠢么？”
　　郑仁君禁住笑说：“我来的时间不短了，明天真的该走了，我来的目的你也清楚，你表个态也好让我心里有底。”
　　白荷说：“你来那天晚上向我爸说出你的家庭状况我都听到了，此前我也听老崔说过你带蒙老师去你家的事。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家庭，我们是国家花钱培养的大学生，我们毕业后都得参加工作为国家做事为更多的人服务，不可能做家庭妇女整天侍候公婆。当然父母我们要孝敬。逢年过节经常回去看看，平日间给他们买吃买穿也是孝敬。关键是我们俩一东一西相距千里，参加工作后即使能调动，是你到辽西好呢，还是我到辽东好？谁离开原籍就离自己的父母远，不能经常回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这样吧，我们现在年龄也不算太大，等我们各自都参加了工作，社会秩序稳定下来，我想我们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的。我们也用不着海誓山盟，但是我的心早就跟你拴在一起了！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终生教师。明天你先不要走，我妈不知从哪儿淘登来点儿面粉，说明天中午要给你包顿饺子吃，我们蒙古人心眼儿实，如果她诚心留你你非要走会伤了她的心的！”
　　郑仁君说：“你们蒙族人会包饺子么？”
　　白荷说：“咋不会，我母亲从草原来到这蒙汉杂居的地区，过的又是农耕生活而不是游牧生活，啥生活习惯都学了汉人，可就是汉语她至今学不会，我爸爸小时候就会一些汉语，1950年他又抗美援朝参了军，整天跟汉人生活在一起了六年，所以他的汉语说的很好，他在部队还学了汉字上部队的速成中学，他的汉字写的也很好呢。”
　　次日早饭后仍然是个万里无云响晴的天，白荷说这几天你给我当老师累得够呛，今天我带你出去观光一下我们这里的风景名胜。郑仁君说你们这里还有风景名胜，那可得去看看。
　　于是两人就出了村子一路向北，大约走了40分钟遇到一道横向的小山岗，过了小山岗就遥遥地望见对面一道更高的山岗下有一片庙宇，庙宇后面还有三座白塔。
　　白荷说：“这庙宇有人叫三塔寺也有人叫望月庵，因为文革前这里还住了几十名尼姑。文革开始后，县城里的红卫兵到这儿来破四旧立四新，硬把庵里的尼姑都遣散还俗，硬逼她们嫁了人。他们还砸毁了几尊佛像，正在要搬倒大肚子弥勒佛时，那佛像不知怎地一下子从莲花宝座上栽下来正砸在那领头红卫兵的身上，那红卫兵头头当时就腿断胳膊折还吐了血。同来的那群红卫兵拆下门板把红卫兵头头抬回县城，虽然医院抢救保住了性命，但却成了炕上拉炕上尿有话说不出的终生残废！”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望月庵门前，这是一个正殿五间，东西厢各三间的三合院，正南面是院墙，中间一个门楼两扇红漆大门。郑仁君推了一下门扇，门竟是虚掩着并没上锁。两人走进大门来到庵院内，东西厢的花格子窗已经没了窗纸。白荷说那东西厢房原来就是尼姑们住的地方，正殿里才有佛像。两人登九级台阶进入正殿，看见四大金刚的塑像被砸的百孔千疮，而手托净瓶的观世音菩萨则被砸掉一只胳膊，好像断臂维纳斯。那大肚子弥勒佛坐在地上，可脸上仍在笑！郑仁君虽不信鬼也不信神，但他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弥勒佛呀弥勒佛，你都被掀下宝座了你还笑，你真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呵！”
　　白荷说：“你常说作人要心胸宽广海纳百川，作人也得有肚量能容人。”
　　“有肚量能容人也是人的一种美德，”郑仁君说，“但是容人得有限度，对于犯罪的容忍和视而不见就等于犯罪！”
　　白荷说：“咱们坐下歇一会儿吧。”于是，两人就各拽过一个拜垫与笑佛对面坐了下来。郑仁君望着笑佛那裸露的前胸上垂着两个奶子，转脸瞅瞅白荷那略显平坦的前胸，说：“你让我摸摸好吗？”
　　白荷就把手伸过来，说：“回家这一个多月就干了40多天活儿，手都粗糙了。”
　　郑仁君红着脸说：“不摸手，摸你那疙儿。”眼睛盯着白荷的胸口。白荷一见郑仁君的目光，脸“刷”地一下红到脖子根，扭过身背对着郑仁君连声说：“不，不，不！这里摸不得！”良久，听郑仁君没有反应，白荷才转过脸来瞅郑仁君尴尬地坐在那里，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便柔声地说：“姑娘家没结婚，被男人一摸那地方就大了叫人家笑话！等将来结了婚我全身都是你的，爱摸哪儿摸哪儿，爱咋摸咋摸，现在不行。”
　　郑仁君说：“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但我绝不会勉强你的。不过，你哪儿都好，只是还缺少点儿美女的体貌。”
　　白荷说：“缺的越多越好，你没见我连一点儿化妆品都不买么？省得被坏人惦记！来，我奖励你点儿好东西，你把眼睛闭上。”说着，从坤包里摸出一盒‘红玫瑰’牌香烟和一盒火柴塞到郑仁君手里，“抽支烟解解俗气吧，亏你还自幼饱读圣贤书，你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你还能产生那种想法？”
　　郑仁君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吸烟等于慢性自杀，但是却有一多半的人都吸烟。女娲娘娘团土造人，造出来的人不懂性爱，人类就无法延续，女娲娘娘又教男女怎样作爱孕育人类的下一代。在神面前有点儿亲昵动作正是告诉神：人没有忘记女娲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