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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品名称:百乐园梦      作者:富察得生      发布时间:2015-10-23 10:47:44      字数:5954

  王申先说:“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呢,我和三彪子的二哥吴英俊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又是好朋友,跟三彪子也是铁哥们。前些日子吴英俊回来串门,我俩还谈过三彪子的养老问题。吴英俊说要给三弟找个老伴儿,三彪子不干,说要那玩意儿干啥,找个老的不能生养,还得白供人家吃喝,找个小的年岁不相当没人干。我现在一个月才挣800块钱,加上卖点儿破烂能凑够一千多块钱儿,我一个人有吃有喝还有点儿零花钱。要是再找个人儿那生活费就缺一大截子,再说我这多半辈子洗衣做饭都习惯了。二哥说老房子动迁不是还剩100多万么?你娶个媳妇俩人再活30年这100多万也够了。三彪子说,祖上留下的房产是咱兄弟姐妹五个人共有的,我换这套房子花了20多万,剩下那100多万是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你们四个人的,你们四个人都有退休金用不上这钱,你们还都有儿孙,那钱我哪能动?二哥说老三呐,你一个人在家侍候妈40多年,我们四个都在外面工作没尽一点儿孝心,祖上留下那点儿家产我们谁也不要,都是你的。你也是60多岁的人了,说不准哪天有个头疼脑热,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身边有个伴儿也好互相照应啊!三彪子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找对象结婚也叫人家笑话,找个打伙儿的还差不多,我供她吃住,她给我洗衣做饭,我腾出时间多捡点儿破烂儿,或者割点儿条子编筐窝篓卖也赚出一个人的生活费了。二哥说,那还不是找老伴儿么!三彪子说那不对呀,找老伴儿就是两口子,两口子都睡一张床,我要找个打伙儿的,叫她住那个屋。
  郑仁君插话问:“这三彪子一辈子没结婚,是不是生理上有啥毛病?”
  “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对他最了解。”王申先说,“现在他看电视上有男女拥抱接吻的镜头下面还会站起来呢,要是给他找个育龄妇女肯定还能生出孩子来的。”
  郑仁君说:“要么他就是惜金如命太抠门了。”
  “也不是,”王申先说,“他家祖上就有扶贫济困,仗义疏财的美德。伪满洲国康德二年发大水,五贤村当时100多户人家的房子倒了80多家。只有吴家老店的大院丝毫无损。大水过后,吴家把全村倒房子人家的300多口人都接到家住。15间房子住不下就在院子里搭了两趟大席棚子住人。支起五口大锅熬粥舍饭。受灾户这300多人最短的在吴家住20来天,修好自家房子就回去住了,最长的几家人一直在吴家吃住了一秋一冬到来年春暖花开才离开吴家。平常日子谁家有个大灾小难的都求助于吴家,吴家没有不帮忙的。因此,吴家在五贤村人缘很好,土改时阶级成份划了个中农。他们的大车店一直开到社教运动三彪子爹跳泡子自杀才关门。这三彪子完全继承了吴家的光荣传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还特别穷,但三彪子俩哥俩姐经常给这娘儿俩寄生活费,手头就比较宽余。村里谁家手头紧了来找三彪子娘俩都好使,借去了钱啥时有啥时还,三年五年不还三彪子也不上门讨债。但是可就有一样,三彪子娘儿俩嫉恶如仇,王二狗李三猫之流的耍钱鬼们别想从三彪子娘儿俩手中抠出一分钱。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三彪子没有不到场的,干活还不惜力,村里人都喜欢他。你听我们这些岁数大的人都叫他三彪子,那是对他的爱称。年轻人见了他不叫三叔三舅的不说话,可尊重他了。从外貌上看三彪子语言木讷反应迟钝好像很笨个人,可他心灵手巧,干啥象啥,编筐窝篓是他的强项,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他送的拐筐和花篓。”
  郑仁君说:“这三彪子倒是挺有意思的人,那么,在他这多半生中有没有过爱情故事呢,他爱没爱过某个人或者说有没有某个女人爱上过他呢?”
  王申先笑了笑说:“他还真有过爱情故事,有他爱女人的故事也有女人爱他的故事。”王申先于是就讲起吴三彪子的爱情故事来。1968年8月初,我刚从中国中医药大学毕业回家不久,那天中午非常热,我去邀了三彪子上江洗澡。那年我27岁,三彪子22岁。我俩在江里扑腾了好一阵子上岸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躺了一会儿,三彪子突然悄悄问我:“申先哥,你见到长得俊的姑娘那玩意硬不硬?”我一愣神,心想你咋突然问这事儿呢?侧脸一看,他那根物件直竖竖地立着旗杆。我呵呵一笑,“哎哟老三呐,看你表面傻乎乎地老实地象只绵羊,心里可净想邪事儿呢!”三彪子说:“我见到别的姑娘没反应,只有见到她时才经常硬,昨天我就差点儿犯了个大错误!”我说:“昨天你不是领张二丫和李树梅上山采木耳了吗?我看见张二丫和李树梅湿的跟落汤鸡似的每人扛了一大筐木耳回家。”1968年前后,是农村经济最困难的年头也是三彪子家最困难的日月。当时三彪子的父亲刚死了二三年,三彪子大哥大姐刚刚参加工作,二哥二姐还大学没毕业,吴母哭瞎双眼还卧病在床,三彪子要弄钱给妈买药看病还要买油盐酱醋穿衣裳啊。三彪子起早贪黑下雨阴天上江边上山割柳条杏条编筐编花篓卖钱。那一天他顶大雨上山割条子,突然发现一棵倒木长满了木耳。三彪子喜出望外,他脱下布衫把一棵倒木上的木耳都摘了下来包了一大包子,拿回家晒干了卖给供销社换了10斤大盐够他们娘儿俩吃一年的。从此三彪子又多了一条进钱的路,一到下雨坏天,他就顶大雨上山采木耳。运气好时,上一次山就能采满满一大筐鲜木耳能干一斤多,一斤木耳到供销社能卖6元钱。就这么三彪子娘儿俩手头宽裕了。村里人见三彪子顶大雨上山采木耳卖钱,有的不以为然,有的想上山又吃不了那份苦。而更多的是青年女人不敢上山,走近了采不着,走远了怕遇到野牲口,那时山上有狼有狐狸有狍子还有黑瞎子野猪。五贤村北沟里经常有黑瞎子狼和野猪出没,别说年轻女子就是棒小伙子也不敢单独过北岗。可三彪子敢去,他养了一条名叫黑虎的大狗是他的好伙伴。张二丫和李树梅两家是三彪子家的近邻,两家一个缺爹一个少娘日子过的最累不过了。那天早晨,张二丫和李树梅见昨晚儿下了一夜大雨,吃完早饭就拐了筐来找三彪子求他领她们上山采木耳。李树梅当年19岁,人长的虽不十分漂亮,但温柔贤惠,对母亲孝顺。在三彪子眼里,李树梅就是十全十美的天仙,她求三彪子作啥事三彪子都乐意。三彪子披上件椴麻蓑衣就跟俩姑娘顶雨上山了,当然得进北沟过后岗。来到山上,三彪子每找到一棵木耳多的倒木就喊俩姑娘过来一起采。运气还真不错,天将晌午,仨人都采满了一大筐木耳,该回家了。三彪子披件破蓑衣,上身没湿着,只是鞋和裤子湿了大半截。俩姑娘啥也没披,浑身上下湿个溜透,衣服都沾在了身子上,美丽的女人曲线就暴露无遗了。往山上走时,三彪子在前开路,往回走时,三彪子叫俩姑娘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断后。张二丫走在最前头,李树梅走在三彪子前头。上山坡的人还扛着一筐鲜木耳,身子必然前倾,臀部就突显出来,李树梅浑圆的屁股近在咫尺地在三彪子眼前扭来扭去。三彪子身不由已地怦然心动,浑身燥热起来,伸手就在李树梅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李树梅惊愕地叫了一声:“死三彪子,你干啥?!”
  三彪子急中生智:“虫,大虫子!”李树梅回过头来问:“什么虫,虫在哪儿呢?”三彪子也回头往山道上撒眸:“你看,这儿呢!”李树梅朝三彪子手指的地方一看,果然有条手指粗细,四五寸长的大量尺虫横着山道一躬一躬地向前爬。李树梅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跟在后面的三彪子却惊出一身冷汗:好险呵,我咋干出这种蠢事,人家李树梅虽然家穷点,可人家是高中毕业生文化人,更重要的是人家是军婚,军婚是高压线,绝对碰不得地!
  你道这李树梅是哪位?她就是四驴子的母亲。
  打那以后,三彪子虽然总想见到李树梅,但真正见到了却又躲的远远地。当年夏天,三彪子又领张二丫和李树梅上山采了两次木耳。冬天,三彪子编出啥新样式花篓总先送给李树梅一个。
  上世纪80年代初全国改革开放农村分田到户。三彪子当年三十多岁,本来就勤劳能干,养活娘俩绰绰有余,俩哥俩姐又月月往家寄钱,三彪子家就成了五贤村的上等富裕户。就有媒人上门来给三彪子提亲,先是一个寡妇也三十多岁,带着一大一小俩孩子。老太太同意了,可三彪子连摇头带摆手: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媒人问他为啥不行。三彪子说带孩子的女人我不能要,因为她带孩子来我妈肯定遭罪!不久,又有一个离婚的女人自己找上门来要嫁给三彪子。三彪子问那女人你为啥跟丈夫离婚?女人说他家太穷不说,还养了他爹他妈外加他爷爷三个啥也不能干的白吃饱!三彪子一听就急了,说,我有个瞎眼睛老娘更是啥活也不能干的白吃饱!女人说:你有俩哥俩姐经常给家寄钱呀!三彪子说我哥我姐没寄钱时我也没让老娘冻着饿着,你快走吧咱俩没有缘分!事后,又有媒人给三彪子介绍过两次对象都没成。老娘急了,说:“三呀,妈还想活着见你娶上媳妇呢,你咋就一个也相不中呢?”
  三彪子说:“妈,咱娘俩过多好,他们介绍的那些人不是拖儿带女就是嫌贫爱富,没一个有点儿孝心的,咱哪能让那些人进咱的家门?”于是,三彪子的婚事就耽搁下来,直到老太太去世,三彪子也没娶上一房媳妇。三彪子娘是2000年去世的,当时三彪子已经五十开外了,再也没人张罗给他找对象,这一晃又是10多年过去了,三彪子就一个人过了这10多年。
  郑仁君和王申先谈兴犹健,郑仁君的老伴儿冯秀英走过来扬了扬腕上的手表说:“你这回可算逮着个唠嗑的人了,都快两点了,你不怕耽误了王大哥的正事儿?”
  郑仁君说:“咳,忘了时间了,秀英,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王大夫王大哥!王大哥,这位是我老伴!”
  王申先笑着说:“您不用介绍,我们早就认识了,咱们住一个单元低头不见抬头见,其实我早想登门拜访您,又怕耽误了您写作。”
  郑仁君说:“二年多了,连一个字也没写出来,没有灵感!您要到哪儿去会那几位音乐界朋友呢,走吧,别误了时间。”
  王申先说:“误不了时间,我们这几个人的领军人物是郝高寿郝师付。这位郝师付住在北江大桥头,他每天中午还得睡一觉。我们约好了下午两点钟之后到月亮湖湖心亭去玩,在那里玩不扰民。这位郝师付可是位高手,他在沈阳评剧院乐队拉弦伺候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攸俊亭10多年,1962年下放到辽东县评剧团又侍候国家一级演员碧艳萍3年,1965年社教时因家庭有历史问题下放到五贤村大队劳动改造。郝师付不光会拉所有的评剧唱腔,京剧和其它剧种以及流行歌曲也都会,而且还平易近人。等你有时间时去会会他有益无害。”
  郑仁君说:“我们也正想去月亮湖玩一玩您就坐我的车咱们一块去吧。”
  “坐车?”王申先推辞说,“我这人有个怪毛病,一般不超过10公里路程我是绝不坐车的,我嫌低头弯腰钻车门子憋屈人。我骑自行车既方便又能锻炼身体。”
  “嘿,嘿!”郑仁君苦笑了一声说,“坐我的车不用低头弯腰钻车门,您看见楼门边那辆支红色凉棚的三轮摩托车了么,那就是我的摩托大奔或者说摩托宝马也行,包括驾驶员在内定员3人。”
  “噢三轮摩托车呀,我还以为您的车不是大奔宝马,最低也是奥迪桑塔纳呢!”王申先说,“好吧,今天我就破例坐坐您的摩托大奔,不过,您得慢点儿开,安全第一么。”
  “放心吧,时速保证不超过100迈!”
  “啥?!”已经站起身随郑仁君走向摩托车的王申先突然站住脚,“你这三轮摩托车还要跑100迈,那我可不敢坐!”郑仁君哈哈一笑,用左臂挽住王申先的右臂说:“王哥您听错了,我说车速保证不比自行车快!”
  “哦,那还差不多。”
  三人来到摩托车前,郑仁君把车钥匙递给老伴,说:“秀英,今儿个你给我们俩当司机,王哥,请吧。”
  王申先抬腿上了摩托车坐在右侧,郑仁君坐左侧。冯秀英坐到司机位子上插上车钥匙打着火,摩托车缓缓起步开向正街,用三档小油门,车速不过15公里,沿着马路右侧慢慢向东驶去。街面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偶尔有一两辆旅游大巴向东或向西驶去,街面就又恢复了平静。马路南侧的居民楼根的阴影处却三五成群或十个八个一伙地或坐或站地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几乎都是老年闲人,他们或打麻将或下象棋或闲聊,阴影下的人行道上,不时还能见到一只手拄拐杖,另一胳膊勾在胸前,一瘸一拐走路锻炼的老头或老太婆,偶尔也有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或老太婆由人推着在人行道上遛弯的。
  郑仁君侧头问王申先:“王哥,在农村住的时候,村里几乎看不见几个老人,搬到这儿我又半年没下楼,今天走出来我才发现,咱这五贤城几乎应该叫做老人城了,怎么见不到几位年轻人呢?”
  王申先说:“中国现在已进入老龄化社会,当然老人显得多了。但是老人多也还没有超过总人口数的1/5,还是中青年人多于老年,少年儿童次之。再过20年,全国超过60岁以上的老年人就将突破1/4的比例,咱这五贤城就是全国人口概况的缩影!”
  摩托车驶出五贤城区就进入辽东发电厂家属区,发电厂家属区的街道不过200米长,眨眼功夫就过去了。出了发电厂家属区,马路两侧都是荷花池。只见那铺天盖地的荷叶拥拥挤挤地罩满了水面,荷叶上竖立着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荷蕾,有的如鸟蛋大有的如鸡蛋大有的如鹅蛋大,还有三两支争先开放的荷花张开几片汤匙般的荷花瓣。
  王申先说:“这边荷花池的水温度比月亮湖的水温略高些,所以年年都是这边的荷花先开三五天,现在拍照荷花还略早点。”郑仁君浏览着两边的莲池,突然说:“秀英,停车,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最佳角度。”冯秀英刚把车停稳,郑仁君就拍了两张。一张是三两枝半开半合的荷花占据了画面的一多半,另一张是连片的荷尖如林般挺立,荷尖上有几只小蜻蜓或立或飞。郑仁君用手遮着照相机显像屏给王申先看:“王哥,你看多美,含苞待放,‘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是花儿的青春期,也是人类的最佳时期。”摩托车又继续向前移动,郑仁君用眼睛撒眸路两边的荷花池,嘴上却说:“人口老龄化降低了社会生产力,从理论上讲是会阻碍整个社会经济发展的。但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却改变了这一理论。1980年国家实行一对夫妇一个孩的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给人口老龄化埋下祸根。但同时又是改革开放政策的开始,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远远超出人口老龄化速度,促使我国社会经济空前发展,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王申先说:“从1980年开始实行一对夫妇一个孩子的生育政策,到2023年他们的孙子或孙女结婚时,每一对小夫妇就有8位老人甚至12位老人,他们养得起么?这是指孝顺的子孙而言。而当前又有一股啃老族的风气在蔓延,如四驴子之流就是典型的啃老族,当然大多数啃老族还没达到四驴子那么疯狂的程度!”
  二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人口老龄化和养老的问题,突然从马路斜对面冲过来一辆自行车。冯秀英连忙刹住车。自行车上骑着一个满脸大汗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说:“王大夫,快到月亮湖去吧,那里有一个人跳王八汀了,您过去看看要是打捞上来好急救哇!”
  王申先惊愕地问:“是谁跳王八汀了?”
  “没看清,他是从湖心亭那边跳下去的,现在有俩110民警和三四个会水的钓鱼人在打捞,我走时还没捞上来呢!”
  “你要去哪儿呢?”王申先问。
  “我去请水库打捞队的潜水员过来帮忙,因为王八汀的水又深又凉,两名民警和钓鱼人都扎不下去。”
  “好吧!我们这就去。”王申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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