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直都是自己
作品名称:半缘尘世半敛殇 作者:半圆 发布时间:2015-10-22 18:01:48 字数:3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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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瑞霖站在过道上,看着苏茉,欲言又止。
冉忻云毫不客气一书拍在他的头上,特别嫌弃,“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
苏茉抬头正要问他什么事,外面有个女人骂骂咧咧走进教室,这个女人她见过,成志军恩爱的妻子范春莲。曾耀武扬威来过烂尾楼,警告苏明娟别死乞白赖向成志军要钱,所以苏茉认识她。
齐瑞霖走上前,皱眉生气的说,“不是让你在下面等吗?这是教室,你想干什么?”他转身看着苏茉,脸上写满了担心和抱歉。因为在教学楼下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口中就满嘴脏话,言语龌蹉。
“你让她进来。”
你让她进来。语气平静的似乎事不关己。
面对学习的压力,很多人都不介意看上一场女人间的角逐与较量。他们纷纷围过来,双手环抱在胸前或窃窃私语,做足了看热闹的准备,甚至外面有人闻讯也跑进了教室。
冉忻云站在凳子上,一只脚霸气地蹬上课桌面。
“哪来的疯女人,这么不识抬举,要找人去校外等着,学校是你能进的吗?”
范春莲挑眉,“哟,还有帮手,一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就想教训人,滚一边去!”
围观的男生暗语,云哥要发飙了,可没人敢这么说她!
冉忻云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抓起凳子就要往范春莲身上招呼,被苏茉拦下。范春莲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端站着,嘴角抑制不住讥笑。
冉忻云丢下凳子,撂下一句疯女人,转身做着深呼吸。
苏茉拢了拢额头掉下来的头发。
“我和你没什么瓜葛。”
“哟哟,这好处都拿了,你当然会说和我没有瓜葛咯。”
像个贵妇,不屑看上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苏茉。
“你把话说清楚,我拿了你什么好处?”
就像是晴空万里炸起一声响雷,又突然间下起了冰雹,乌云密布。
然后不再阳光明媚。
“看来你是不想承认了?法院判成志军给你抚养费只给到十八岁,你十八岁已经过了吧?哼,你和你妈一个样,只会无耻的装可怜,获得别人的同情。”
光线在空气中荡起光晕,眼里有无数尘埃在游弋。
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论无耻,我比不过你,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不过,我妈真不稀罕他成志军,贼鼠一窝,你们俩才般配。”
“还有,我妈死后,我没有拿过他一分钱,因为我嫌臭!”
“你他妈的说谁呢!”范春莲扑过来,扇了苏茉一耳光。冉忻云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往身后跌坐了下去,然后哭开了。
“小坏种打人啦,打死人啦,小烂货,小混蛋。”
冉忻云攥紧拳头凑上去,被苏茉挡住。她自己走过去抬起手往范春莲的脸上就是一耳光,说,“这是还你打我的那一巴掌。”接着又是一耳光。
“这是你对我妈不敬的代价。”
……
海啸过后的沙滩,不再松软,掺了淤泥,还有鱼等海洋动物腐烂的尸体。
细菌遍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唯有冉忻云,像星迷看到偶像,两只手撑住下巴,很女人的说,“我好崇拜你哦。”
苏茉叹笑,“穿帮啦,云哥。”
冉忻云大窘,面色潮红。为了挽回很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男子气概,她双手叉腰立马换了口气,霸气的说,“真不愧我云哥的好哥们儿,在我的熏陶下,有我的一丝风范了,不过切不可骄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苏茉笑了。
突然愣住,……感觉笑的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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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一秒,如同一个世纪,拉了个长之又长的慢镜。
度日如年。
每天的任务是穿三百颗珠子,有玻璃珠大小的木珠子要用线在里面穿十个来回固定在绒绳上,一颗连着一颗,最后三百颗珠子穿完,构成一个汽车座椅套垫。这就是一天的工作任务。
早晨六点起床,然后整理内务,跑早操,早点吃上一两个馒头,接着就开始做工,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接着做早上没有干完的活,吃了晚饭之后进行政治学习,然后睡觉。
这样的日子,要过六年。
六年有多漫长?需要每分每秒都真真切切感受到分针秒针跳动的人才能体会,漫长得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轮回投了一次胎。
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可又是一个怎样的自己?
说不上来。
每到探监的时间,看到狱友痛哭流涕回来,总是让谢博文羡慕不已。久而久之,狱友心生疑惑,便问他,“怎么不见你家人来看你?”
谢博文笑了笑说,“他们忙,没有时间。”
哦!狱友恍然大悟。
他们?是谁?
或许连谢博文也不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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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忻云围着课桌团团转,直看的苏茉眼花缭乱。
齐瑞霖拜佛似的对她三叩九拜,求她。
“姑奶奶,你别转了行不?看的我眼睛模糊,都快近视了。”
冉忻云瞪眼,训斥,“什么姑奶奶,叫云哥。”
苏茉无奈,问她,“你转什么啊?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冉忻云叹气,接着烦的抓耳挠腮。
“茉茉,马上就高考了,你不急啊?我家老爷子可是对我下了军令状,要是考不上重点,往后的零花钱减半呐。”
“你不知道这对一向视美女如命的云哥我是个多么大的恐吓。”
齐瑞霖在一旁直斜眼,小声嘀咕,“还泡美女呢,自己就是个巫婆。”
不想这话被她听见,揪住他的耳朵阴险的笑着问他。
“小齐子,你刚才说什么呢?”
齐瑞霖连连求饶,“云哥,小齐子一时语误,放过我吧?”
冉忻云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冷哼,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他,“要懂得尊重长辈,不能在背后说长辈的坏话,这称呼可是礼貌的第一步,以后要多多注意啊。”
苏茉莞尔,“谁刚刚还急的火烧眉毛,怎么,闹一闹就给熄灭了?”
冉忻云悻悻,立马唉声叹气,悲叹自己命运多舛。
可再怎样又能比得过苏茉?!
齐瑞霖给她使眼色,心领神会的她立即换上豪放不羁的笑脸,拉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苏茉要出去吃东西。
苏茉笑了笑,制止了她,说,“没事,你们不用顾及我的感受而违背自己,那就不是你们了。”
想想,其实做自己真的没那么难。
少在乎一点,多真实一点。有时没心没肺,有时不要太敏感。这就是自己,不虚伪、不奉承、不做作的真实的自己。
苏茉在心里说,“我一直都是自己。只是……”
只是好像逃离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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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地震过后腐烂的尸体衍生的病毒,染倒一片又一片,先是细胞,然后是个体,最后成了瘟疫。
接着,整个世界面目全非。
居委会接到举报说,苏茉虐待精神病患者。
居委会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体态臃肿,一身的珠光宝气。见刘巧珍蓬头垢面被关在屋子里,她正蹲在墙角打着瞌睡。窗户被钉死只留下一丝丝缝隙,木板门上上了一把锁。
从里面散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
中年妇女掩住鼻口,眼圈红红的看着苏茉,不停地唉声叹气。
为和谐社会垢藏着这一处凄苦而悲伤难过。
她数落并教育苏茉。
“年轻人要懂得尊重长辈,何况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我们更应该去关爱和尽心地照顾,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我看你也像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把书都读哪儿去了?”
“去,把门打开。”
苏茉说,“出了什么事你们居委会负责。”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木门响起的嘎吱声惊醒了刘巧珍,好似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黎明的曙光,她起身往外跑。中年妇女揽住她,却被刘巧珍乌黑的手扇了一耳光,然后转身跑下了楼。
中年妇女摸着自己的脸,片刻之后缓过神来,她对苏茉呵斥。
“还不快去把她找回来。”
苏茉抑语,“她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她是她什么人?
究尽过往,仇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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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到了,然后过了。
考场外家长殷切的等候和翘首以盼,与她毫无关系。
就像是对付一场很平常的测试一样,苏茉并没有别人裁决命运的感觉。于她,没有高兴,没有失望……
甚至于烂尾楼里的一个高考生家里都过得与平时不一样,而苏茉,却只能在阳台上操手为自己做晚饭。
没有人分享喜悦,也没有人和她一起承担本应该有的紧张。
……
没有快乐。
二十几天之后,当别人在欢度自己高考的成功或者难过考试失败的时候,她却只能静静的坐在床头对着苏明娟的骨灰盒说一句。
“妈妈,我好累。”
然后睡上一天来庆祝自己考上了重点。
就像是一朵夜间绽放的月见草花,它在傍晚十分开花,当黎明到来之际,慢慢变色并且凋谢,花期只有十多个小时。
绽放和凋谢,不为谁。
命运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没有烦恼,也不用纠结。
填报志愿的时候,苏茉仅仅只填了一个学校,冉忻云惊讶,问她为什么,苏茉笑了笑说,“我妈的愿望。”
现在,不负所望。
时光倒回到年前,苏明娟还没有死。
一天晚上躺在一起的母女俩聊天。
苏茉问苏明娟,“妈妈,你希望我能考上什么大学?”
苏明娟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说,“妈妈没有多高的要求,你要是能像你博文哥哥一样考上南城大学,妈妈就知足了。”
说完,苏明娟看着天花板,陷入无限的遐想中。
她知道,苏明娟只是不希望她离她太远,而现在,她做到了。
如释重负。
冉忻云咬了咬牙,索性删了自己填报的其他四个志愿,只留下南城大学。苏茉不解,齐瑞霖尖叫,疯了,疯了,都疯了。
冉忻云抢下他手中的鼠标,快速删了他填报的五个志愿,填上南城大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击了确定。她哈哈大笑说,“这下一样了,我是担心没有我云哥,你们受欺负,你们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啊。”
苏茉无奈,齐瑞霖惨叫,完了,完了……
冉忻云突然拍腿大叫,“这下真完了!你的分数没有我们两个的高,估计…取不到。”
齐瑞霖听后面如死灰,两只眼睛射出凶光,掐住冉忻云的脖子,咬牙切齿,“我杀了你,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