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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麦秸垛

作品名称:陨落      作者:晓雪      发布时间:2015-10-22 09:30:35      字数:4524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乡村的街道上有这样显眼的一幕:一个老婆婆颤微微的左手拉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右手拉着一个稍微瘦一点的男孩子在村中央的大街上悠闲的漫步,后面跟着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大爷。只见他老人家七十岁高龄,腿脚拖沓着,精神抖擞,气定神闲,一步紧跟着一步地赶着前面的老少三人,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老太婆,跟孩子们慢点,你的眼睛能看清前面的路不?前面有块大石头呀!”
  在三人前行的路中间,不知什么时候被某个没安好心的路人摆放着一块形状不规整的大块石头。老大爷毕竟腿脚不利索,拿着拐棍拦住了奶孙三人。老婆婆费力的睁着一双浑浊无神的老眼,盯着前面的石头看着,两只手用劲地拉着两个宝贝孙子,害怕把他们磕着碰着,没法向那个矫情的闺女和女婿交待。只见那个瘦一点的小宝贝拉着老婆婆的手向右侧绕了一下,巧妙地绕过了那块石头,领着他们往前继续行走着。
  老大爷见状放慢了脚步,看着那稳步前行的奶孙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充满着欢心和宠爱。这对老人家是郭老栓夫妇,两个小宝宝就是小石头和他的哥哥源子。两个孩子都满三周岁了,再过半年就要被英子接回县城读幼儿园了。本来石头住在村里,源子跟着父母亲住在县城。这几天天气转暖,风和日丽,英子和学文单位忙,才答应让源子回老家住几天。等忙过这一阵就把兄弟两个都接回县城去上学,平时很少能看到郭老栓夫妇领着一对双胞胎出来遛街的情景。
  
  祖孙四人甜甜蜜蜜地来到了村里大队院门口,这里是村里最繁华的地方,学校、供销社、小卖部等都集中在这里。郭老栓放下拐棍来到相熟的老年人近前,随之在人们热情的招呼下坐在墙边的石头墩子上。他微笑着听着人们说着闲话,谈古论今,品评时事,推理吹嘘;旁边那些女人们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在聊一些永不厌烦的话题,议论哪家的婆媳吵架、哪家的老公公“扒灰”、谁家的母马生了小马驹、哪家的老母猪下了一窝小猪崽;也有不太精明的媳妇唠叨着埋怨自家的汉子游手好闲,不去赚钱养家。
  英子娘迎着一群女人羡慕的眼光,抬头挺胸地走上前去,眼前一片模糊,不敢有半点闪失,打心底里害怕两个孩子四处乱跑出点意外和麻烦事。她挨着墙角坐在石墩子上安静地听他们拉着家常,时不时地听别人夸奖两个宝宝几句。
  “哟,老婶子,这就是你们家的双胞胎宝贝吧!他们长的真是一模一样耶!你们来看看,都长的这么俊俏,你看看看这细皮嫩肉的,高鼻梁、黑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不细细打量,素平日恐怕很难分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呢!”一个年轻的媳妇看着两张同样秀气、白皙的脸庞,身高一致,除去石头稍微瘦削一点,源子的脸蛋丰满一点,基本上找不出明显的差别的兄弟俩,惊奇的放开她的大嗓门,说笑着。
  人多口杂,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一大堆女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为这上帝创造的奇迹,为这郭家的传奇家事,为这人间奇葩一样的双生子。她们围着两个冰清玉洁的男娃,指指点点,说东道西,满嘴里全是稀罕和赞美的好话。
  
  两个孩子从小就习惯了人们的围观,见识了女人们的多嘴多舌,这看起来过分热情、略显嘈杂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兄弟俩贪玩的童心。他们俩人旁若无人地蹲在地上,玩着绷玻璃球的游戏,那认真、专注的神情,执着调皮的表情,老成、稳定的气度,成了悠闲的男人、女人们开心逗笑的谈资。兄弟俩有机会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起吵闹,用大人们无法理解的话语交流沟通着。这对双胞胎兄弟认为,他们与生俱来便比同龄小朋友多了一样幸福,因为他们随时随地身边都有个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两个小孩挣脱了老人家双手的羁绊,蹲在地上玩起了来回滚动的玻璃球。石头的是红色的,源子的是黑色的。源子为大,奶声奶气地大声说:“弟弟,你先来,用你的玻璃球砸我的,只要砸中了,你就赢了!”
  这个游戏有简单的规则:谁把对方的玻璃球砸中,就拿掉对方一颗,一人各有十颗,砸中的越多,赢得越多。外婆负责当裁判看住被对方拿掉的玻璃球,不能混合到一起。石头人小鬼大,只见他用食指和拇指勾成个圈圈,闭着一只眼睛,有模有样瞄准地上来回滚动的玻璃球,再找寻哥哥玻璃球的位置,食指灵巧地一勾,“嘭'的一声清脆响声,竟然砸中了!刚开始,源子很有哥哥的风度,拍着肉乎乎的小手为弟弟喝着彩。
  石头一点也不领情,一声不吭地继续砸着玻璃球,不理会哥哥和周围大人们的议论,沉着冷静、一鼓作气,接连砸中了五颗玻璃球。此时此刻,源子就存不住气了,他撅着小嘴巴不吭声地蹭着外婆的手让去说说情,害怕石头赢的太多了,当哥哥的脸上挂不住。
  这时,石头过足了瘾,直起头看着闹情绪的哥哥,大方的让哥哥玩。兄弟俩开心的互相砸着对方的玻璃球,互相交替着,完全不理会大人们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
  快晌午了,清闲的村里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大队院各自回家准备午饭去了。郭老栓夫妇也领着两个宝贝,迈着轻盈的脚步往家走去。
  
  石头长到五岁时,英子就把兄弟两个都接到了县城让他们上幼儿园,接受正规的教育。源子从小在县城里长大,有熟识的小朋友和小伙伴,在幼儿园里就是孩儿王,理所当然的被推选为班长;石头就不行了,他从小经受的苦难让他没有哥哥的活泼调皮,倒是平白多了几分沉默倔强。他在老家被郭老栓夫妇宠上了天,含在嘴里怕化了,举在头顶怕摔了,天生朴实敦厚、有一身蛮力,生就一副少说多做、不服管教的拗劲。经常打抱不平,帮助柔弱的女孩子揍那几个爱欺负人的男孩子,在班里比哥哥更加有威信。半年不到的时间,不知道逃学几次,不知道学生家长告过几回状,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幼儿园的约束,被郭老栓夫妇接回老家,又开始了那种自由自在的乡村生活。
  石头六岁了,在郭老栓夫妇的悉心照顾下长大了、长高了,两位老人却明显的衰老了许多。郭老栓的老寒腿越来越不利索,更不用说做农活了。幸亏早年置办的一挂毛驴车能用来代步。毛驴也老了,干不了地里拉粮食、倒粪(自家培植的农家肥)等力气活;而英子娘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英子和学文为了养家糊口,带着几个闺女和源子,一年忙着顾不上回老家照顾父母。慢慢的,石头学会了喂猪养鸡、掏火推车,养成了勤劳朴实、孝敬老人的好习惯,长成了名副其实的农村俊少年,而跟父母亲、姐姐哥哥的感情却似乎越来越淡漠了。
  
  村西头的空地上建了一座造纸厂,是很简易的几间砖瓦房,里面有几架巨大的机器,据说能把麦秸秆经过几道工序转变成一种黄颜色、厚厚的纸张,被农家妇女们买回家去糊墙、扑炕。这是当时周围几个村子里远近闻名的村办企业,给村长和乡里挣得不少的实惠和荣誉。不过,厂子里常年排出的黄色污浊的废水,气味刺鼻难闻,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几年后就被迫停产了。
  当时的村子里贫穷落后,人们的生产积极性不高,有许多的耕地闲置。造纸厂的围墙圈了很大一片地,而且盖的好高。那时候人口少,耕地面积足够多,临近村子的老百姓几乎每家每户种着几亩地的小麦。每到夏天,村里人把成熟的小麦加工成麦粒收回家,会把廉价的麦秸秆卖给造纸厂。造纸厂就会把成千上万吨的麦秸秆堆成一座座的小山一样的垛子,攒够一年的原料。由于厂子的效益一般,管理混乱。大门基本上常年敞开着,经常可以看见精明的庄稼人用布包装好一捆捆的纸张带回家。这里就成了石头他们小伙伴们玩藏猫猫、老鹰抓小鸡游戏的场所,几乎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依稀的凉风赶走了辛勤收割小麦的人们一身的疲惫。收工后的村民们懒散地坐在自家街门外、大树下、墙根角,悠闲地喝着茶聊着天。郭老栓也扶着老婆子出来溜达乘凉,石头带着一群孩子们来到造纸厂的麦秸垛下玩耍。他们分成好几拨,年龄大点的孩子们在接连不断的麦秸堆里钻进钻出地玩藏猫猫,几个女孩子在空地上玩丢沙包。门卫大爷早就习惯了孩子们的吵闹,端了把木头椅子坐在厂子门口,喝着茶水,收音机里放着著名戏剧家张爱珍演唱的上党梆子《皮秀英打虎》选段。他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惬意地哼着小曲,好享受似的。
  石头在跟一伙男娃玩藏猫猫,该着石头藏起来了。一群小男孩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抱着头蹲在地上,背对着大家,嘴里喊着数一、二、三、四……等喊道十的时候,就可以去找石头了。只见石头机灵的像只猴子,一会窜到这边的垛子下,一会又遛回离他们最近的垛子后面,把他们哄得满院子里滴溜溜转圈。一群小伙伴们满头大汗地用心寻找着顽皮的石头。石头躲在麦秸垛子的里边,正在捂着嘴偷偷的乐呢。这时,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雷声阵阵,好像要下雨了。夏天的天空像刚满三个月的娃娃脸,说变就变,一瞬间就下起了大雨,顿时狂风呼啸,麦秸垛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地摇摆着,无情的向石头渺小的身躯压了下来。石头惊呆了,大声疾呼:“救救我!”疯狂的风雨声淹没了石头的呼救声。孩子们四散跑回家去了,只剩下石头被困在麦秸垛中大声的哭喊着。
  眼看着暴风雨越来越大,越来越猛!郭老栓夫妇焦急地打着伞站在巷子口等待着石头回家。
  平时和石头玩的小伙伴陆续地跑回了家,就是不见做孩子王的石头的踪影。郭老栓终于从一个孩子口中打探出石头在造纸厂藏猫猫的时候,躲进了麦秸垛里,直到下起了大雨也没有出来。郭老栓和邻居们闻听后就慌了,庄稼汉们自发地拿起工具就往造纸厂跑去,女人们也赶忙搀着郭老栓老两口去到纸厂院找寻石头的下落。
  门卫大爷正在盯着那一堆堆被狂风刮倒的麦秸垛发癔症: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刮风能刮倒麦秸堆的,这轻飘飘的麦秆,奇怪!正寻思间,听到大门外喧嚣的人声,才知道有小孩被麦秸秆给困住了。众人顶着暴风雨齐心协力地拿着钎子、锄头、叉子,细心地往空地上一撮撮地挑着麦秸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座座高大的麦秸垛堆成了,人们终于在麦秸堆里找见了石头,此刻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好心人开着队里的拖拉机,焦急的把石头送往乡卫生院进行抢救。也算是石头的命大,也许是山路崎岖不平,拖拉机的颠簸摇晃把昏迷中的石头给惊醒了。到了医院门口,人们把全身软绵绵的石头抱进了病房,郭老栓夫妇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腿一软,差点跌跪在医生面前,哽咽着恳求医生救救这可怜的孩子!众人好说歹说劝阻了一对年迈的老人,扶他们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英子娘瞪着无神的双眼,轻声地抽泣着,无暇擦去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郭老栓呆呆地死死盯着紧闭的病房门,嘴巴里絮叨着祈祷着小石头平安无事。
  其实,石头是被吓坏了,再加上麦秸堆压着,密不透风,渐渐缺氧,喘不上气来,虽然使劲用手推举着脸部前的麦秸秆以保持呼吸,但是毕竟人小力衰,最后胳臂酸困的实在是撑不住了,麦秸秆结实地压倒在他的身体上,不久,他就昏了过去。在医生的详细检查后,发现石头只是由于缺氧引起的暂时性休克,经过这一路上颠簸折腾的已经清醒了,只是需要在医院仔细观察治疗一天。
  
  一场虚惊过去了,这是石头短短的生命里程中经历的第二次不幸了。英子和学文害怕极了,感到不能再放纵石头。就在出院的当天就把石头接回了县城上学,留下了郭老栓老两口独守着老家的空房子。
  后来,英子娘由于思念石头,整日整夜地哭泣,双眼视力越来越差,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晰,家里只有郭老栓拄着拐棍艰难的侍候着老太婆。而英子娘最终也没有把学文的真实面目告诉外公。学文就这样瞒哄着郭老栓,把所有孩子的姓氏都改姓王。石头也是在参加工作以后,名字由“王田石”改成“郭田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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