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桂从厚哀葬七姨太 赵莹灯建寨金花山
作品名称:震雷山传奇 作者:暮山秋寒 发布时间:2015-10-19 22:34:08 字数:8264
小秋儿站在金花山下,极目远眺时,却见黎金花带着桂从厚归来,忙走上前去打听赵莹灯的下落。金花对她说赵姐姐尚在后面决战信武将军苏现利时,小秋儿急得眼中流出泪来。她是担心赵莹灯出了意外。金花就说:“小妹妹,你莫急,赵姐姐是何许人物,她决定是个不会吃亏的人,莫担心,她马上就会回来。”黎金花的话声尚未落地,就见赵莹灯飘忽而至,小秋儿急急走上前抓着赵莹灯的手,破涕为笑说:“姐姐回来了,叫人担心死了。”
赵莹灯用手理理小秋儿那被晚风吹散的一头青丝说道:“恁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流泪,羞不羞?”话后,莞尔一笑,又说:“你知道姐姐的造化有多大?谁也奈何不了我。没事的,走,回观去。”她伸手拉着小秋儿,头前走了。那桂从厚木然着脸,一双锐利的眼睛没了光彩,搭拉着脑袋,趿啦趿啦地跟在后边。黎金花走在最后,她又回头向东南方向望去,见那一团青烟尚在晚风中挣扎着,忽左忽右,忽高忽低,不愿散去。这一行四人走回圣泉寺时,观中的十几个少年弟子小尼姑都站在山门外接着他们。众尼姑见他们归来,忙围上去问长嘘短。入得寺来,众女尼打来热水,供他们梳洗。
桂从厚坐在蒲垫上,活脱脱一个大傻屌或者是一个木头人。小尼端来斋饭,他连看都没看,小尼只好又端走。眼角湿了,他用手抹抹。眼角又湿了,就又用手抹抹。他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他心中痛到了极点!自他和黎金花逃出那个无主的农家小院——他的小家后,一个思绪就苦苦地缠绕在他的心底,“我的命为啥就这么苦?我的命为啥这么苦?......他想起自己一来到这个世上,就遭受不尽的苦难。因家穷,父母早早把自己送到洪山寺当了小沙弥,给寺院砍柴烧水放牛外带侍候老和尚。三伏酷夏跑山牧牛,顶着烈日;寒冬腊月破冰取水,迎着寒风。头上没帽子,脚下没鞋子。手冻痛了,吹口热气暖暖;脚冻痛了,走走跑跑跺跺。穿的是大和尚扔下的破衲袄,吃的是老和尚剩下的寒斋饭。后来幸得惠空禅师的厚爱,传受武功。想不到一场瘟疫,父母亲人全没逃脱那场天灾。自己在老禅师的精心呵护下,才拣了条小命。但也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五年前初出江湖,为了糊口,大街上玩杂耍卖艺向人乞讨,好话说尽,成了人们眼中的训猴子,被有钱人看不起。后来遭遇李牧归,本以为从此有了出头日,靠着这棵大树能乘凉,想不到这小子是个色欲熏心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本想离去,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随意去留呢?更加适逢乱世,何处是栖身之地呢?只好违心地替人当走狗。没想到在这满是血腥味的李家大院中,却有一个重情重义的痴情人,待他绝好的知冷知热的七姨太。
七姨太多次求他偕她走出这阴森森寒人心骨的李家大院,他怎不想早日脱离这狼窝虎穴?怕就怕这被人搜捕的日子。可好,自己的揪心终于变成了现实。七姨太死了,死得那么惨!如果自己别同她出走,七姨太也不至于命丧黄泉。我这苦命人谁沾上也就变成了命苦人。他思前想后,总是解脱不了,总为七姨太的死感到揪心和愧疚!想到七姨太的死,又感到人生在世,没什么兴趣。真不如七姨太一走了之,一了百了,什么恩怨情仇全没了!七姨太独自一人上路,孤孤单单的怪冷清,也没人给她问寒嘘暖。自己应该同她一道走下去,给她做个伴。七姨太不就是要和自己拉着手走下去吗?自己还留恋这尘世干什么?那边的七姨太能不怨恨自己薄情寡义吗?想到此,他想自己了结了,可心头又起了另一个念头,七姨太为了解脱被人蹂躏的日子,多次情真意切地劝他和她出走,不就是想过舒心的日子吗?这才刚过几天,就遭人毒手,她不愤恨吗?她死了,她能不希望有人给她报仇吗?她肯定希望有人替她雪恨。她也曾多次向他说起她的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曾被李牧归杀害。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希望能有人为他复仇吗?如果我能亲手杀了她的仇人,她一定含笑九泉。到那时我去见她她一定笑泪盈眶!桂从厚想到此,百结愁肠才舒缓了些。他觉得自己应该活下去,为七姨太复仇,——必须活下去。想到此,他忽然觉得应该去同七姨太道个别。给七姨太起个坟,让她早点安息!他一夜未眠,天亮后,扛了一把挖助,同众人打个招呼后,就奔那个被人遗弃,又被人焚浇后的农家小院,——他和七姨太的小家去了。
到了这小院,只剩几间屋茬子和一圈泥巴墙。泥巴墙和屋茬子都被大水烧烤得黑漆漆的。昨夜一夜北风,把那焚烧后的灰烬刮得干干净净的。院中四具死尸己面目全非,浑身的衣服都没了。尸体被烧得皮焦骨头生的,黑漆漆的,看着好寒瘆人。桂从厚找出七姨太的尸体,忙脱下身上的大衫,把她包裹起来,移放在竹林深处后,转身朝圣泉寺奔去。他要向那些出家的姐妹们讨几件衣服给七姨太穿上再下葬。刚走里把路,迎头碰上赵莹灯、黎金花、小秋儿和十几个小沙弥,她们都来了。赵莹灯、黎金花背着衣服被褥和生活日用品,还是女孩儿心细。桂从厚没想到的,她们都想到了。
桂从厚好感动,忽然心中就升起一股暖流。他觉得还是这些人好,无缘无故的素不相识,却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个个都出手相救相帮。要不是她们,自己现在也同七姨太一样面目全非,暴尸荒野,狼撕狗拽了。想到此,好寒心好后怕。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路怎么走?虽然逃过此劫,那李牧归能不贴海捕文书,缉拿逃犯?桂从厚不敢想下去,他呆呆地怔在那里。这时赵莹灯走过来踢了他一脚,目光灼灼地说:“桂大哥,别呓怔了,快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嫂子埋了吧。”
桂从厚仿佛被她一句话提醒了,忙“啊啊”的应声。他找了一个背风向阳的山窝地,用手一指说:“就是这个地方吧。”几个人就七手八脚地刨起坑来。坑成,桂从厚搂了一大抱子枯草,铺在坑里,然后铺上一床被子,摊上一个单子,从竹丛里抱出七姨太,给她穿衣服。赵莹灯、黎金花、小秋儿等众人见七姨太赤身裸体的半焦状,鼻子一酸都哭了。桂从厚禁不住也热泪横流。众人悲哀了一阵子,这时赵莹灯止住哭声,协助桂从厚给七姨太穿好衣服。桂从厚用双手托起七姨太,把她轻轻的平稳的放入坑穴,复盖上被子。这时,他把刚才砍好备用的几十根木棒平排放在坑穴上,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草,就开始填土封穴。
桂从厚点上一炷香,燃着几刀冥钱,虔诚地跪在七姨太的坟前,不觉又流泪了。口中默默念道:“贤妻,你走好。丈夫实在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我本想陪你去,但是这血海深仇未报,我现在还不能去陪你。待我亲手血刃了仇人,我就去找你。贤妻,你走好!”话后,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时,却见面前起了一股旋风。那旋风绕坟一匝,慢慢向西去了!
众人辞别七姨太归来,离虎跳涧谷口还有一里路的光景,却见一群妇女扶老携幼,背着包裹往谷口涌去。赵莹灯飞步上前,拦住一个姑娘问道:“你们跑什么?出什么事了?”那姑娘答道:“南山中有一群土匪,他们占山为王。隔长不短地来这一带抢掠财物妇女,可把人们害苦了。那为首的山大王红毛绿眼睛,可厉害了,连官军都拿他没办法。”那姑娘面带恐惧之色说:“你们还不快跑,等他们来了,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可就要吃大亏了。还不快跑。”那姑娘话后,斜楞着身子立马要逃。
赵莹灯见那姑娘的狼狈相,“吞”地一声笑了,她向那姑娘说:“姑娘,别跑,不用怕,有我在,我保你吃不了亏。”那姑娘嘴一咧,极不信任地说:“你保我吃不了亏,谁又保你不会吃亏呢?真是没吃过亏的人,不知道吃亏是什么味道。”赵莹灯此时有心逗那姑娘玩儿,就接口道:“敢情大姐姐是吃过亏的人,你说说,那吃亏是什么滋味。”
谁知赵莹灯此话一出口,那姑娘双颊蓦地飞红,她瞪了一眼赵莹灯说:“你真不怕羞,别打破沙锅璺(问)到底好了啵,什么事都能说?等你吃过亏后,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赵莹灯本想再逗两句乐,却怕那姑娘受不了,就绾住话头,收敛了笑容。对那姑娘认真地说:“小大姐,我不哄你,你不用怕,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谁知那姑娘摇摇手依然不信任地说:“我不信,除非你是赵莹灯。你要是赵莹灯,我就不跑了,跟着你!”
“哪咋?赵莹灯有啥本事,让你那么信服她?”赵莹灯反问。
“哪咋,”那姑娘眼中亮出光彩,神秘兮兮地说:“听人说,前年那山大王来这一带抢掠,刚好碰上赵莹灯打这里路过,二人一照面,就打起来了。赵莹灯一纵身,鹞鹰似的飞上那山大王的头顶,一脚把他踹下马,用剑指着他的鼻子说:“以后再来这里祸害老百姓,我砍下你的脑袋。”话后用剑尖削下他的一点鼻尖,说是给他留下一点提示的记号。那山大王管二年没来这里祸害人了,不知今天他的哪根筋坏了,又犯了老毛病,带着一群贼羔子来抢人抢东西。”那姑娘话到此,瞥了一眼赵莹灯,又说:“赵莹灯也不知跑那去了,也不来管管这山大王,可苦了我们!”
赵莹灯向那姑娘问道:“你见个赵莹灯吗?你知道她的长相吗?”
“我没见个赵莹灯,听人说,她是个大美人儿,要多漂亮有多漂亮。我们那里的男人一说起赵莹灯嘴里都馋得直流酸水,可谁都又怕她。说是谁要讨了她做婆娘,一辈子可就没有翘头的日子,只有爬下给她当马骑,只有喝她的洗脚水。”赵莹灯笑了,开心地笑了。笑后,她和言悦色地说:“你看我像不像赵莹灯?”她用手点着自己的鼻尖。
那姑娘认真端祥一会说:“你像,不像;不像,像——”
站在一傍听了多时的小秋儿急了,走过来说:“傻姐姐,她就是赵莹灯姐姐呀,你怎么老是像不像地瞎说呀?”
那姑娘一听说眼前人就是赵莹灯,“扑通”一声跪在赵莹灯的面前说:“赵姐姐,我今天就不走了,跟着你,缠着你。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收我做弟子,我这一辈子也不离开你。”她还要说下去,赵莹灯赶忙弯腰搀起她说:“好好,我收下你好不好?”
那姑娘又说:“你不能只收下我,我们那里很多姑娘媳妇都经常念叨你,说是谁有命碰上你,一定替众人求个情,都愿拜在你的门下做弟子。赵姐姐,你就全收下吧。”赵莹灯抿嘴一笑说:“我都收下,都收下,可以了吧?”
那姑娘见赵莹灯爽快地答应了,一蹦老高,大声叫道:“兄第姐妹们,你们都不要再跑了,有赵莹灯姐姐在这里,你们还跑啥子哟。都快过来拜师父吧。”
正跑着的众人一听说赵莹灯在这里,立时都止住奔跑的脚步,慢慢地围过来,瞪着大眼睛把赵莹灯围个密不透风。惊疑地信任地真诚地目光从赵莹灯的头上看到脚下,又从脚下看到头上。把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赵莹灯反来复去的看个够,看个透。众人看了多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都快点跪下拜师父啦!”赵莹灯四周“忽啦啦”跪倒一大片人。
赵莹灯此时反倒楞怔了,她从来没见个这种阵势,这么多人同时拜师父。此时她乐得迷糊了,痛快得楞怔了,不知道怎么做,怎么收场。这时还是桂从厚走过来解了她的窘态,“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我替赵莹灯答个话,从今后你们都是她的徒弟了。”这时,众人欢呼雀跃。你抱着我摇,我拉着你跳,兴奋个够,乐个透。
就在众人乐不可支的时候,南边大道上跑过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的没有鼻尖的蓬头乱发红毛绿眼睛的齷龊汉子。身上背了一张大弓,手中托着一杆长枪,后边跟着一群小喽啰。这群喽啰,有的扛着一条被子,有的背着大包袱,有的提鸡掂盆子,有的抱鸡篮子。正在兴奋中的众人突然见贼人来了,一惊诧,胆小的扭头就要跑。桂从厚发话了,你们都别怕,让我去会会他。”话后,大踏步迎上去。有人担心的问:“赵姐姐,他行吗?”
赵莹灯笑了,点点头说:“他行,不单他行,这里还有能制住他的人呢!”众人都拿眼睛在那女娃堆中打量,似乎要看出哪个女娃有能耐,还能制住那山大王。他们搜索了一阵子,摇摇头,眼中就透出不相信的表情。那表情分明是说:“这里面没有能人了。”
就在众人寻找女娃堆中有没有能人时,那边桂从厚已同那贼头交上了手。其实也就三两个回合,桂从厚就抓着那贼头的枪杆子,连枪带人扯下马来。桂从厚正要拿剑结果了那贼首的性命时,赵莹灯却大声叫着叫他手下留情。桂从厚听唤,就忙住了手,收了剑。
赵莹灯走过来教训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记性,是不是活腻了?如果再记不住,我立马断了你的脖胫,你信不信?”赵莹灯瞪了他一眼说:“滚。”
那贼头正要翻身上马,桂从厚狠狠地掴了他一个大耳光。谁知那一巴掌却把他的红毛绿眼睛打掉了,却是一个黑脸瓜子。桂从厚见此,气极,恨骂道:“王八蛋,我叫你装神弄鬼,恐吓人,没有一点球本事。”骂后,又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把马留下,滚蛋。”那贼头正要抱头鼠窜,赵莹灯又说:“把马还给他。咱要马也没有多大的用场,就是以后有用着的时候,咱自己弄去。”
这时众人拥过来,都拿眼睛瞧着桂从厚,心中都咕咚开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能人,身手也这么厉害,连官兵都没法整治的强盗头子,这些人抬手就把他整趴了?怪!”
那贼首眼中挤出几颗亮晶晶的泪珠儿,双手抱拳作揖,点着头,口中说道:“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永不反悔,再不变卦。”话后,捡起丢在地上的长枪,翻身上马,马上抱拳,感激泣零地说,“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时候,只管吩咐。”就打马跑了。
赵莹灯这时向众人招招手说:“兄弟姐妹们,都不要议论了,听我说几句话中吗?”众人齐声应道:“好。”赵莹灯清清嗓子,用十分真诚的口气说:“兄弟姐妹们,即然大家都要跟我学功夫,跟着我,相信我,从今后,你们是不是都听我的话?”众人异口同声道:“一定听。”
“好,我感谢大家。现在天快黑了,你们没有家小的,就留下来,随我去山里。有父母老小的,现在就回去,把家安顿好了,就来,好不好?”“好,”众人话后,自然分成两拨。没家小的就留下来,有父母老小的,就走了回头路。
赵莹灯清点了一下留下来的人数,共是三十五人。赵莹灯带着她们向圣泉寺走去。桂从厚走在赵莹灯的侧后,他脸上带有一点愠意,问赵莹灯:“你为何不叫我杀了那贼头?留下他祸害乡邻啥意思?”
“要中杀,我早就把他杀了,还留他到现在?”赵莹灯善意地笑笑,又说:“现在正值乱世,占山为王的人多了。他们能愿意这样做?不,这是被逼的。他们要活下去,不抢掠怎么活?......”桂从厚带着愠怒插话道:“你这话我不爱听,为了活下去,就去抢掠别人,百姓已经够苦的了,还去祸害,一群畜牲?他们为什么不去祸害官府?当官的有钱有粮。老百姓有什么出息?”桂从厚气呼呼地说着,脚步踏得咚咚响。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去祸害官府?这些人得手时,能不眼红金银珠宝?我是这样想的,这贼人有地盘有山寨有住房,日后万一我们有个山高水低的,还可以去投奔他们。他们可是连官家都没办法剿捕的一群窝匪啊!”赵莹灯笑笑,住了话题。
桂从厚迷惘地看了赵莹灯一眼,没再说话,心中可就琢磨开了,她这话是什么用意?难道她也要招兵买马,占山为王......
众人走进谷口,沿着狭窄的涧边山路,走成曲折的一条线。不多时,来到圣泉寺山门前,赵莹灯止住众人,让他们停下来。她和黎金花耳语了一阵子,就和众僧尼走进圣泉寺。
入寺后,众僧尼各自回房,她和黎金花来到空谷静音老尼的禅房,见老尼正在打坐,忙上前施礼跪拜。老尼半睁双眼看了她一下,就说:“小妮子,有什话就说吧。”
“我想借贵寺招待一下众姐妹,她们都是落难之人,让她们暂住一阵子。待我们盖了房子,就搬走。她们都是穷人家的姐妹,因受人欺凌,都想跟我学武功。你看好不好?”赵莹灯以祈求的口气说,话说得很中肯。老尼只说了三个字,“随缘吧!”又合上眼睛。
赵莹灯和金花复走出来,招呼众姐妹都进了寺院。金花就和众僧尼忙前忙后,收拾出五间闲房,安置那三十多个女子住下来。
晚饭因寺院没有大号的锅,所以就分成几茬轮流煮饭吃。晚饭后,赵莹灯按抚众人休息后,她自己可就犯难了。心想这强盗头子可不是好当的,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衣食住行你都得操心。他走进桂从厚的住房,见桂从厚双手托腮瞪着俩眼出神,她挨着桂从厚坐下,小嘴甜甜地说:“桂大哥,人已经入土了,你也算尽心了,就别去想啦。人哪有不死的,也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死的人已路尽了,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你看这寺院又来那么多姐妹,每人一张嘴,都要吃饭穿衣,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能不能帮我一把?”赵莹灯话到此打住了,拿眼瞅着他,等他回答。桂从厚“啊”了一声,看着赵莹灯说:“赵家妹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得了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当务之急,就是去买粮食,锅碗瓢勺,油盐酱醋。这些事就拜托你了,最迟,这些事三天要办完。我听金花说,这观里的粮食也只能维持三五天,时间再长就不行了。还有,这买粮食物品的银子我也没有,也得靠你想办法。”赵莹灯朝桂从厚笑笑,红扑扑的脸蛋漾溢着可人的笑靥。
赵莹灯的话让桂从厚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两天忙着七姨太的事情,可把她带的金银珠宝忘了。他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她把那些东西放哪去了。他对赵莹灯讲了此事,赵莹灯思索了一阵子说:“如果她带的金银珠宝没被苏现利的人收走,就一定还藏在那破院子里,咱明天去找找。”话后,赵莹灯起身走了。
桂从厚躺在床上,就仔细回想起这段时间的事来。七姨太也不知把那些红白之物藏到哪去了。想了一阵子也没想出结果。就见七姨太走来了,他忙站起身去拉她的手。她抽回手去,用手指指门后的一快石板,转身走了。他急忙去拽她的衣服,一把没拽住,她就飘风般走远了。一阵清风过处,桂从厚醒了,原来他是南柯一梦!
次日天明,桂从厚和赵莹灯、小秋儿来到那被烧毁的农家小院。走进那屋茬子,桂从厚按照七姨太指点的地方,挖去一层泥土,果然有一个石板。用挖锄撅起石板。石板下面是挖过的松土。桂从厚小心地扒出松土,从下面起出一个小坛子。打开看时,七姨太的金银珠宝都放在里边。看着这些金银珠宝,桂从厚就突然痛心了,双眼泪流。赵莹灯和小秋儿一直站在一傍没插手,见他又流泪了,她二人禁不住鼻子一酸也掉下酸楚的泪水。可怜七姨太生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这些金银珠宝会派上大用场!
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都擦干了眼泪,心情沉重地走出七姨太梦寐以求的农家小院。赵莹灯又说:“桂大哥,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咱们得赶紧去办,那就是选一个地方,盖几十间房子。以后人要来多了,怕没地方住。这事也得你来办。抓紧时间去靖一些工匠打石头砌墙盖房子。”桂从厚全都应承下来,心中念叨着,这赵家妹子哪是在收徒传艺啊!分明是在招兵买马要做山大王啰!
早饭后,桂从厚按照赵莹灯的吩咐,带着几个人去办那锅碗瓢勺等事。赵莹灯就带着黎金花小秋儿上了金花山。临行前,她把这些事情简要地向老尼说了一遍。那老尼还是那句话,“随缘吧!”话后就去翻看她的那些破烂经书,再不理人了。好像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似的,对她没有一点惊疑干扰。
赵莹灯三人攀上山顶,抬头四看,路还是那个路,山还是那个山,一切的一切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正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山水依旧,日月西走!只是这世间飘零着离乱的气息,空气中飘移着颓败的气候,山水中流淌着骨肉相残的泪水。赵莹灯此时感触极深,本想凑合几句诗,一时又找不出哪根筋,能把那些喟叹串连起来,只好作罢。她和黎金花小秋儿爬上攀下,从金花山一路攀蹬到奶头山,没途察看那些山势。哪些地方可以开路,哪些地方可以建房,哪些地方可以凭天险防守。
她们从奶头山原路返回,到了金花山又顺西南坡攀援下去。她见这一带山势较平缓,稍加开凿,可以走马上山,这些山形地势在她的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草图。
金花山上留下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时,赵莹灯三人慢步走下山巅,走进寺院,走近禅堂。见老尼依旧打坐,就走进去。老尼见她三人走进来,随便问道:“小妮子,你们的寨址选在什么地方?”赵莹灯心中十分惊奇,同时脸上掠过一缕奇谲的笑意说:“老师怎么知道我们去看地址?”那老尼脸上忽然显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笑意说:“我不但知道你们去选寨址,就连你初来山门时,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
赵莹灯心里惊愕了,但她犹有不信的多心,就反问道:“老师,你说说,我初来山门时,心中想的是什么?”“这小妮子嘴刁,反倒考问起老师来,看来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倒更要逞强了。”老尼想到此,闭上双眼叹口气说:“你初来山门时见那么多梧桐树,疑我六根不净是不是?小妮子,你多心了,我老尼悟透造化,踏破阴阳,品尽世态炎凉,早已心如止水了。还钓什么渭水,引什么凤啊?瞎猜乱想。这些事只是你想要罢了,与我何干?我老妮可不敢掠美!”
赵莹灯见老尼说破她的心机,不觉双颊飞红,耳根发热,忙低下头,左手搓着右手,嗫嚅着说:“老师,你、你会测人术,洞察阴阳,神断太极......”“好了,别拍马屁了,小妮子。”老尼开心地笑了,正色道:“我不但会测人术,而且精八卦、太乙,小妮子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以找我决断好了。”“老师既然发话了,那弟子还真有件事情要请教老师了。”赵莹灯抬起头,用眼审视着老尼说:“你说说,我的前生是什么,后生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