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章尴尬 36 神秘来客

　　尴尬
　　
　　经过重新装修后的麻辣坊，果然是端庄稳重，气派非凡，在春天阳光的映照之下，显得褶褶生辉，仿佛点亮了整个一条街的风光一般。
　　开门接客的首日，虽然还没有出现袁崇义当初心里所预期的那样，出现顾客井喷、回头客泛滥，继而发展成为大面积的拥挤相互踩踏事件的发生，但最终还是涌来了一波连一波的消费人群。
　　甚至连一些当初根本就没有被设计进去的街道老大妈老大爷们，也都相互之间搀扶着，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麻辣坊。他们的到来，令袁崇义一度惊喜万分，受宠若惊，但随即却又苦笑不得，狼狈不堪。
　　这帮街头老浊物，倒不是有着什么高雅的文学兴趣，有意索取一本有着作者亲笔签名的《麻辣词典》作品，仔细捧读一下。而是专门冲着开业当日的那一碗免费赠送的麻辣烫踊跃前来的。
　　袁崇义问明事情的缘由之后，虽然喉咙里面如同飞进一只绿头苍蝇一般，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刺挠，但还是依然大度地从签字桌旁站起身来，笑面相迎。
　　这样的热闹场面，从上午的十点钟不到开始，一直持续到晚饭过后的十点多钟才算勉强结束。
　　期间，相得贵和老郭他们几个人，有好几次都已经忍无可忍，想站起身来，向袁崇义提议，采取一点点的挽救措施，强行限制一下人流的数量，也好顺带着，限制一下当天出现的人民币亏空数额。
　　但一看到袁崇义稳坐在签售桌前那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他们就知道，谁如果胆敢选择在这种时候上前进谏，那无异于是拿着火钩子去戳老虎的屁股儿。一顿现场的职业化道德教育自不必说，严重一些的，甚至还会惹来一通劈头盖脸的疯狂咆哮呢。
　　你就单单看一眼那一摞摞依然纹丝不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袁崇义身边的《麻辣词典》作品，你就应该深刻地体会到，此时，在作者本人心中翻腾着的那份对祖国的文学事业后继乏人的无比忧虑的心情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局面，不久就被一阵银铃般的悦耳声音所打破。
　　袁崇义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学生们，由远而近，蹦蹦跳跳的就走进了麻辣坊的里面。然后在一排长座椅上坐定之后，经过一阵唧唧喳喳的小声嘀咕以后，就首推出了一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走近袁崇义的跟前，大大方方地说道：“叔叔，我们是西头那边的小学学生，过来想请叔叔帮一个大忙。”然后闪忽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殷切地望着袁崇义。
　　“帮大忙？”袁崇义看着眼前的这群可爱的无翼天使，好奇地反问道：“你们准备让我帮什么规模的大忙啊？”
　　“哦，叔叔，是这样的。”小姑娘一听，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绯红的脸颊：“今天的语文课堂上，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给全班同学布置了一道作文作业，叫做《重走雷锋的路》，要求全班同学，必须每人写一篇学习雷锋，做好人好事的心得体会。”
　　“那还不简单嘛！”袁崇义鼓着腮帮子，犹如一位快速切入状态的代课教师：“做好人好事，献爱心，对于提高人的思想境界水平，会有很大的帮助。你们只要将自己做好人好事时的内心感受，一五一十地写出来，不填油，不加醋，不就会是一篇很好的作文吗？”
　　“可是，叔叔，我们最近忙于背诵范文，抄写练习题，并没有做过一件好人好事啊。”小首领摸着脑袋，显出一副天真无邪的乖巧样儿：“我们想学习雷锋叔叔搀扶老奶奶过马路，可我们的爸爸妈妈不让，说，小心惹上碰瓷的；我们想学习雷锋叔叔早晨起来捡人粪，可现在的马路上到处都是随地吐痰的，根本就没有看见随地拉屎的；还有，我们想学习雷锋叔叔向灾区的小朋友捐献一些衣物，可老师告诉我们，说现在的红十字会出了点问题，有关的部门正在对他们进行整顿呢。还有……”
　　“还有就是，你们完全不必去刻意模仿任何人。你们只需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人好事就可以了。”袁崇义被眼前的这一帮小家伙们的认真劲儿给逗得乐开了花。
　　“我们喜欢上网玩游戏，喜欢奥特曼，也喜欢科比和李娜，可雷锋叔叔他不喜欢。”小天使们撅着嘴巴，一脸被打压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那你们就写奥特曼，就写科比呗，不也一样精彩纷呈吗？”
　　“可老师不让。老师说了，那样的话就是走题了，是要扣掉全部的分数。”说到这儿，那位领头的小女孩已经是一幅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
　　“那，叔叔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想啊！”这一下，轮到袁崇义开始摸着自己的脑门，感到一筹莫展了。
　　“可你是大作家。大作家怎么能不会编故事呢？”小首领略一沉吟，便开始绝地反击。
　　袁崇义一听，几乎就要被眼前的这一群小家伙给笑喷了眼泪：“那，作家就一定要编瞎话，一定要去骗人的吗？”
　　“对！不骗人，你怎么又能当起作家？”小家伙振振有词，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歪理邪说，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倔强样子：“反正我们不管。今天我们也是顾客，你得满足顾客的需要才行”
　　
　　嘿！这帮小滑头。袁崇义登时被彻底的给逗乐开了花。于是就走近他们坐下来，摆出一副将娱乐进行到底的笑嘻嘻面孔：“那，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今天呢，你们就在叔叔这儿，每人花钱吃上一碗麻辣烫，这样就算是学习雷锋叔叔好榜样了。你们可以这样写，自己如何帮助下岗失业的叔叔排忧解难、送温暖；怎样帮助他们渡难关解决实际困难。你们看，那边的几位叔叔，刚才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怂样子，现在，不是马上就换上一幅笑逐颜开的喜庆样子了吗？嗨，这就成了。雷锋叔叔当年啊，也是经常出去花自己的钱，帮别人买开心的。怎么样啊？”
　　为首的那位小姑娘疑惑地望着袁崇义，然后又回头望了望同伴们，转过脸来，一脸真诚地对着袁崇义说道：“那也成。不过，叔叔你得向我们保证，麻辣烫里面，没有地沟油，也没有增白剂？”
　　袁崇义一听，哈哈大笑：“行。我起誓：我的这一帮小天使的麻辣烫里面，保证没有一滴地沟油，也不见半点食品增白剂。”
　　“这成！”女头领虔诚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小手一挥，小客人们稀里哗啦就坐满了一桌子。
　　袁崇义一看，连忙挥手吩咐里面，赶快来人小心伺候着这帮小太上皇们。自己则忙不迭地从身边拿起几本《麻辣词典》，免费赠送了每人一本。然后又郑重其事地在书的扉页处，填上了自己的大名。
　　“注意，保存好喽！你们今天吃的这一碗麻辣烫和得到的这一本签名的《麻辣词典》，可以说，绝无仅有。”袁崇义神色凝重，像肩负着某种伟大使命的苦行僧。
　　果然，到了晚上打烊的时候，袁崇义跟相得贵几位同仁来到前台，经服务员一一清点过后，神色忧郁地说道，当天的现金收入，除了原原本本的那六位小学生的一堆毛毛票之外。还有六本免费赠送的《麻辣词典》书籍。
　　
　　神秘来客
　　
　　经过前一天一场几乎全军覆灭的开门之战，以及紧随其后的一个晚上的激情消耗，袁崇义终于从教科书一般的宏伟蓝图中，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并且开始试探着，重新走回了这个现实世界。
　　一大早刚上班，袁崇义就悄悄地吩咐来人，说，赶快摘下那块“免费品尝”的广告牌子。只见服务员立在那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昨天晚上打烊的时候，你的脚步刚刚离开麻辣坊，那块牌子就被相得贵他们摘了下来，然后扔到一边去了。
　　袁崇义一听，将信将疑。走到大街上往上一看，果然不见了那块自己亲笔书写的字牌。上面却换上了一块写有“买一送一”字样的优惠活动招牌。
　　袁崇义低头不语，一个电话就喊来了周伟，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周伟支支吾吾，最后硬着头皮告诉袁崇义，说这“买一送一”的招数，其实是相得贵拿的主意，但自己也觉得不错，可以实行一阵子，看看效果如何？最后再决定取舍。
　　接着，周伟悲腔悲调地又接着说道：“袁总啊，你看，经过昨天咱们的这一顿折腾，不但一分钱没赚着，反而还白白地搭进去不少钱。如果再继续这样搞下去的话，恐怕咱们真都得回家喝西北风去了。”
　　“喝西北风？”袁崇义一听，猛地一愣，像被西北风呛住了一般，半晌没有言语。
　　“再说了，这个活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承诺‘买一送一’，但实际送出去的那个‘一’啊，也就是一小包爆米花而已。”周伟一见袁崇义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开始变得信心十足。
　　袁崇义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这样的鬼点子、歪主意，恐怕也只有相得贵才能想得出来。心里面的感觉，虽然难免会有一种壮志未酬的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总比坚持到最后无计可施，然后来个被迫硬着陆，要强的多吧。
　　于是，袁崇义也就不再坚持。甚至还疾速地来了个大转弯，顺水推舟，当面就将周伟进行了一番隆重的表扬和大面积的夸赞。直捯饬的周伟脸色涨红，如同刚刚被打了一管鸡血一样，阵阵亢奋。袁崇义见状，这才拍拍周伟的肩膀，神情复杂地走开了。
　　只是这签名售书的活动将继续大张旗鼓地进行下去，决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半途而废。
　　因为，这不但事关一条街区、乃至整个祖国文学事业的振兴繁荣。还因为这开门的第一天啊，就意外地涌来了那一个微型的粉丝团，不禁大大地提振了袁崇义的雄心壮志；同时，也让袁崇义依稀看到了，自己将来在这一领域里面，称王称霸的希望。
　　最后更主要的一点，就是麻辣坊的底层一楼，在经过了袁崇义的这一番大手笔运作之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果要将它们重新恢复原貌，恐怕又得花费一笔不菲的开销。即便是袁崇义自己有这个意愿，相得贵他们这时也未必会心甘情愿举手赞同的。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使的招数也都使尽了。眼看着春天失尽，转眼之间就进入了盛夏季节。麻辣坊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这与这座美丽的岛城热闹的景象，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麻辣坊以及麻辣坊所在的整个一条街的生意，更将进入一个严重的萧条阶段——一年一度的暑假期马上就要来到，大、小学生们就将放假回老家。
　　有的店铺为了节约人工支出，甚至为此干脆关门歇业。有的，则将目光开始投放到了岛城东部的啤酒城里，在那里安营扎寨。希望借助岛城的人们引以为傲的啤酒节，来暂时度过眼前的这场危机。
　　一年一度的青岛国际啤酒文化节，据说，是目前全国大大小小的节日当中，影响力排名第一的大型国家级节日；同时，也是这座岛城的出租车司机跟企业的下岗职工们，整个的一夏天都挂在嘴边孜孜不倦地对外炫耀，并成功地转化为实际喝酒肚量的精神成果之一。
　　
　　虽然是号称文化节，但真正跟文化搭边的实在内容却是屈指可数。能够惹得人们扭腰跺脚两眼冒绿光的，始终都是一些外来的舶来品。诸如巴西的桑巴舞女郎、黑非洲的火辣舞蹈等内容。再一个，就是啤酒节期间进行的啤酒大赛的最后胜出者，以及胜出者身后的那辆铮亮的高级轿车。
　　但令青岛人感到憋屈跟羞愧的事实却是，青岛国际啤酒文化节自打开办的第一届时起，青岛本土的喝酒勇士们，竟没有一人能够染指过那辆高级轿车，这让这座号称啤酒之都的美丽城市逊色不少。同时，也令本土的啤酒将士们，每每念起，便心怀愧疚，举杯狂饮，不醉不归。
　　袁崇义虽然贵为这座岛城的原始土著居民，但却对这个岛城的招牌节日不甚关心，甚至有意反感。
　　这倒不是因为它的存在，开始直接影响到了自己公司的生意，还因为这个所谓的啤酒文化节上那种装模作样、大打文化马虎眼的做法，让袁崇义感到犹如侵犯了自己心中的圣地一般，愤愤难平。
　　承办啤酒文化节的初衷，原本完全就是一种商业炒作行为。其目的也完全是奔着经济的目的而去，跟所谓的文化几乎没有任何的关连。
　　但你只要进到场地里面去看一眼那些高得离谱的啤酒、炒菜。听一场那些港台歌星以及内地演员声嘶力竭的嚎叫，你就会明白，所谓的文化，如果有的话，在这儿，也顶多是一位站街女的尴尬角色而已。
　　站在幕后发功运力的，其实都是一些重量级的集团企业，以及地方政府的小九九算盘而已。
　　因而，当一年一度的青岛国际文化啤酒节，又大张旗鼓拉开帷幕的时候，袁崇义非但没有像周伟跟崔之久他们一样，整个的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天天挂在嘴边的不是啤酒节期间的各种各样传闻，就是真真切切的一肚子啤酒泡沫。他依然跟往常一样。
　　
　　早晨上班，先是懒洋洋地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过后就挺着个腰板，坐在一层楼的大堂中间，一边翻看着最近一段时间的营业记录报表，一边打开电脑，跟远在哈尔滨的美丽网友王丽亲密的聊着天。
　　最后，当一位神秘的客人开始走进了麻辣坊，站在大厅中央，眯眼端详着那一副龙飞凤舞的“腾飞”字匾，已经很久了，袁崇义还浑然不知，仍一个劲地敲击着电脑的键盘，频频往外发送一些暧昧的疯狂短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