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黎金花绝魂谷奇遇.
作品名称:震雷山传奇 作者:暮山秋寒 发布时间:2015-10-12 23:28:39 字数:9826
震雷山中绝魂谷,崖峭沟深。再加上无人驻足,更显得幽谷苍凉。元朝统治者不知繁衍生息,休养民力。只知残酷敲榨盘剥民众,故人口稀少。到了元朝末年,天灾人祸,战乱频繁,人口减员很大,大片良田都成了荒草湖泊。许多村落都成了废墟。本来山高林密的震雷山,这时更加荒凉空旷,阴森怕人了。往日人们用脚踩出的小路,现时荒草萋萋,荆棘横路,无法行走。却说绝魂谷中,大片稠密的竹林,由于无人砍伐,竹林里黑漆漆阴森森的好恐怖。那是狼虫虎豹出没的地方,平时根本无人进入。
李牧归带着几十个亲兵夜出南门,见后面有追兵,就打马狂奔。一直跑到震雷山前,见追兵更近了,急忙舍弃马匹,和几十个亲兵沿着一条小路,向山中逃去。高一脚低一脚磕磕绊绊地逃了一阵子,见后边没有追兵了,那些人都坐地喘气。一个亲兵突然大叫起来,众人忙问怎么了。那亲兵恐怖地叫道:“蛇、蛇、蛇缠着我的脚脖子了。”
一个亲兵打火看时,可不是嘛,一条大花蛇正缠在那小子的脚踝骨上,翘着头瞪着阴森森的俩小绿豆眼,得意地吐着信子。众人突然就都感到恐惧,赶忙站起,趔趄着身体躲过去。那亲兵凄惨地叫着,声音都变了样,鬼叫似的。还是李牧归有胆识,忙挥手中剑朝那蛇头砍去。由于情急用力过猛,在砍掉蛇头的同时,收煞不住剑势,可怜那亲兵的右脚的五个脚趾头全被剁掉了。这回那亲兵可不敢大叫了,因为痛得厉害,忍不住一头倒在地上。竟然没吭声了,大概是昏过去了。
一个亲兵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创伤药给那倒霉透顶的小子敷上并包扎好。众人正在不知何去何从时,一个亲兵却道:“老爷,你看,那边有点亮。咱们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家。”
李牧归看时,果不其然,真有亮光。随说:“走,快走,去看看。”李牧归令两个亲兵搀扶着那断脚趾的亲兵,向那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到了,却是圣泉寺。众人惊叫起来,“好了,有吃饭睡觉的地方了。”不知谁叫了一声,就有人拍打山门。“咚咚咚”,擂个不停。里面有了脚步声,一个老尼和一个小尼姑提着灯笼走过来。打开山门,正要问话,那帮亲兵“忽啦啦”一家伙闯进去,把这一老一小两个尼姑挤到一边去。
“施主,这是佛门圣地,请你们清静规矩点好吗?不要惊扰了菩萨神灵。”那被挤到一边去的老尼轻声说。谁知那些亲兵根本不理会她那一套,直奔那些小尼姑的寝门。那些小尼姑打着灯笼正站在门前探看。
“矍——”老尼姑一声忽哨,这深夜的山谷应声回荡,此起彼伏,寒人心底。“站着,规矩点,这是佛门圣地,不准无礼。”随着话声,老尼姑的身体拔地而起,落在那帮亲兵的面前,拂尘一挥,挡住去路。
“你找死,老壳子。”朱干武嚎了一声,“唿啦”上来七八个人,围着老尼姑,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个个呲牙咧嘴,成了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在这些女尼面前,他们刚才挟起尾巴逃难的丧家犬样子都没了。
“都给我滚出去。”老尼厉声呵斥。
“老不死的,今天老子睡定了你的小尼姑。”老杂毛话声未住,挥剑朝老尼刺来,剑尖直逼老尼咽喉。老尼挥拂尘去挡时,七八把刀剑齐刷刷砍过来。老尼同那群恶狗游斗了一阵子,险象环生,终因寡不敌众,只好纵身上房,打了一声忽哨,走了。有点轻功修为的弟子,听老尼发出信号,都逃子。可怜那些不会轻功的,只好颤颤惊惊地任那群恶魔宰割。
空谷静音师太来到浣月亭,又打了一声忽哨。逃出来的弟子陆续来到她的身边,她清查了一下人数,少了十来个。老尼和众弟子又等了半个时辰,再不见有人到来,无奈,只好带着众弟子忍着心中的痛楚,向雷峰寺走去。
黎金花打着灯笼被众兵挤到一边,她一眼看见李牧归也在里边,头脑“嗡”的一声,一股仇恨就涌上心头。可惜她武功修为尚浅,只跟师父学了三招两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在众兵蜂拥入门时,得空逃出山门,深怕被李牧归发现,幸喜是夜间,李牧归没发现她。她顺着一条明习习的小路,脚下好像生风,或者两臂好像被人架着飞跑一样,一股劲跑上黑虎坡,翻过岗脊,钻入一片林莽。她见一片空隙,月光照在上边,好像是一片白霜,走过去。用脚趟趟,却是松茸茸的枯草,身一矮坐在上边。她的心还在“扑嗵扑嗵”的跳。这真应了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停了好一阵子,她那扑扑乱逃的心窝儿才平息下来。她恨透了李家父子那对禽兽。她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俩畜狗不如的家伙。可惜自己没那本事。她自叹了一回,不知不觉困意就袭上来了。她尽量驱除睡意,谁知这睡意越赶越重,赶着赶着就睡着了。她看见了爸爸妈妈,爸爸做篾活,妈妈洗菜做饭。她好高兴,一下子扑到妈妈的怀里,哭了。
待她醒来时,天已大亮。东天一缕红霞,照在竹林上,连在地上。她站起身,四处看看,三处都是峭壁悬崖,一处荆榛藤萝勾挂缠绕。林壑最低处也有一丈多高,竟无一点路径。她忽然奇了:昨天夜里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明明走的是明晃晃的小路,这小路哪去了?真鬼气!她咬牙跺脚,四处旋找,就是没有小路。从这绕到那,从那绕到这,绕来绕去就是在这小圈子里打转转。她忍着饥,忍着渴。谁知越忍越饥,越忍越渴。看看日头已当午,她连饥带渴,头晕脑胀。想找点水喝没有,想找点充饥的东西更没有。她只好坐在地上出相。她这样坐了一阵子,觉着不是个滋味,总不能坐以待毙。就又站起来,想找个隙缝往外钻,可是隙缝太小,根本钻不出去。手上脸上都被荆棘刺破了,渗着血水。只好又退回来。扭转身体往后看时,却见一片翡翠色的乱石堆中长着一片青草,叶子青翠青翠的。由于饥渴得很,嗓子眼里冒烟。就走过去顺手掐了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品品味,这叶子还有点清香。嗓子也不冒火了。就又掐了几片填在嘴里咀嚼。嚼着嚼着,就觉着头脑也清晰了,也有精神了。她索性扯了一大把,就像平日在家割韭菜一样,扯起一把吃起来。吃了过后,觉着腹中也不饥了,身上的疲乏困倦全没了。她兴奋起来,心想这四周有那么多的青草,饿不死了。她盘腿坐在地上,觉着没事,就把师父传授的内功心法习练。初时还没什么感觉,待到七遍上,觉着身体有平空离地升起的感觉。她心中好高兴,就继续从头演练起来。待到七七四十九遍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可真的就离地升起来了。她屏着呼吸,提着身体,用手摸摸臀部离地面足有二寸高。她心中好高兴,就像突然喝了一碗蜜糖水,甜津津的。心想我练四十九遍离地二寸高,如果练它四百九十遍不就是二尺高,四千九百遍呢,不就是两丈高了。哈,我可以飞檐走壁了。她就这样练下去,谁知练到四百九十遍,用手摸摸离地还是二寸高,她气馁了。心中又想,这么多遍我算是白练了。不练了,歇歇气。她困了,就又倒在枯草上入梦了。
这样如是七天,饿了吃草,饱了坐地练功。身体从离地二寸高竟然升到一尺多了。这时,她看看四周的青草竟被她吃光了。她心里又恐慌起来。明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我又要挨饿了。她急得咬紧双牙,不知不觉中双脚就使劲朝地上跺去。谁知这一跺不打紧,她的身体春燕般平地飞起两丈多高。身体在空中悠悠荡荡飘飘忽忽的不着地。她害怕了,急忙试着平心静气,收气敛神。把身体使劲往下坠,才慢慢地落在地上。这时她又想道:我是不是能飞檐走壁了?就又仿着刚才的样子,身体忽地又腾起在空中。她倏然想道:我此时不去寻找师父,更待何时?想到此,她就屏气凝神,稳着身体,在空中大步穿行。掠过荆榛,掠过林莽,直奔圣泉寺而去。
走到半路,她止住脚步,想道:师父不知在何处?更不知那群畜牲走没走。想起那群畜牲,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想赶回圣泉寺杀掉那帮畜牲,可又不知自己的剑术怎样。师父教的那几招剑术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如果不管用,还不是被人赶着跑?别忙着回圣泉寺,先访访师父在哪儿再做决定。
师父在那儿呢?她想起当时逃离圣泉寺时,只看见师父去拦截那群畜牲。后来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她就不知道了。她在绝魂谷呆了七天,这七天又能发生多少事情呢?她不知道。想来想去,自觉还是回圣泉寺探探情况再说。想到此,她就又疾如流星般往圣泉寺赶去。
到了离圣泉寺不远的地方,她纵身跳上一棵高大的枫杨树,往寺里看去,见院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人走动。心想那群王八蛋可能是滚蛋了。就跳下树,走到山门前,见山门反锁着,用手拍拍山门,也没人吱声,她就纵身跳起,穿过院墙直接落入院中。大声叫道:“师父在家吗?”
没见师父应声,却见一个小尼姑手扶门框,探出半个光头来。原来是半月小师妹。半月小尼探头见是师姐金花,“咚咚咚”地跑过来,抓着金花的手摇晃道:“花姐姐,你怎么才回来?这几天你到那去了?”
金花见问,叹了一口气道:“唉,一言难尽。待见了师父再说吧!”那小尼姑眼中滚出两颗亮晶晶的热泪来,悲悲哀哀地说:“有十来个师姐没逃出去,被那群畜牲糟蹋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师父和几个师姐上山采药去了,给她们疗伤。就留我一人在家守护。”
金花走进内室,果然十来个师姐妹躺在床上呻呤。她们见金花归来,都欲坐起。金花急忙挥手示意她们别动。金花眼中噙着泪珠走过去,一一同她们握手,说几句体心贴己的话,暖暖她们的心,叫她们不要悲伤,快快养好身体,跟师父学好武功,报仇雪恨。
却说那天夜里,李牧归和他的那群虎狼兵在圣泉寺施横,空谷静音老尼斗不过他们,和五六个有点轻功修为的弟子趁夜黑逃了去。不会轻功的那十来个女尼可就遭了孽。那群虎狼兵先是令女尼给他们烧茶做饭。等填饱了肚子,他们可就对这十来个女尼发起了淫威。哪个女尼稍加反抗,他们就拳打脚踢。可怜这十来个女尼就成了他们泄欲的功具。他们对她们实行轮奸。他们一直在圣泉寺折腾了两三天,后来听说刘福通的义军撤走了,他们才打马滚出圣泉寺。
清冷的北风散尽满天的乌云,浅蓝色的晚阳出溜到山那边去了。灰红色的晚霞铺满西半天。战乱笼罩着的豫南山乡,在萧条破败的岁月中又走进了晚秋。满山的枫叶红了,半坡的老柿树也红了,还有几种不知名的树叶也学着染红自己。山谷中蜿蜒的小路上,空谷静音老尼带着她的几个徒儿,背着满篓的草药回来了。还未到山门前,金花就迎上去,去接老尼的背篓。她二人碰面时,老尼那锐利的目光在金花的脸上搜索了好长时间。她的目光直盯得金花心里“扑嗵扑嗵”直跳。金花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弄得老师这样看自己。她躲开老尼的目光,勾下头,提着药篓,头前走进屋里。
众人把药篓放在地上,其她几个女尼扑扑身上的灰尘,去打水洗脸。空谷静音又盯了一眼金花说:“跟我来。”金花跟在老尼的身后,忐忑不安地走进老尼的住室。“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说:“老师,徒儿做错了什么事儿吗?”
那老尼笑了,忙说:“起来,我也没说你做错了事。快起来,老师有话问你。”金花怪听话的,忙站起来说:“老师要问什么,只要是徒儿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你这几天跑那去啦?遇到什么特异的事情了吗?”金花听老师如此问,那悬起的心才放下来。就如实地把这几天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老尼听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道:“事事都讲个缘份哪!”这时金花却有点不解了,一脸迷惘,问老师,“你说什么缘份哪?”这时老尼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说:“这是一本《太平广记》,据此书记载,有一个大家的丫环因受不了主子的欺凌,逃到山里避难。因为饥饿,吃了一种草。就是你吃的这种草。书上说的是黄精,也有人叫它蹑空草。久食此草,能身轻如燕,平地飞起。那丫头吃了此草后,一跃就能飞上树梢,轻功了得。后来那主人知道了此事,想捉回此女。就去请教一个智叟。那智叟对他说,你要捉回那丫头也不难,只要在她经过的地方放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她只要吃了晕腥,就再也飞不起来了。那老财听了智叟的话,就回家如法炮制。令仆人做了一桌精美的筵席放在那丫环的必经之地。那丫环途经酒席旁,闻到酒肉的清香,忍耐不住就吃起了晕腥,饭后果然飞不起来了,被藏在附近的家丁捉了回去。徒儿,你可要当心哪!从今后,晕腥不沾,淫欲灭尽,一心向道。不然的话,后悔莫及啊!”
“孩儿一定记住老师的话,诚心向佛。”不过,她那句“我练好武功,为父母报仇的话”留在了嘴里。“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儿的?”那老妮接话:“孩子,弟子有什么事怎么能逃过老师的眼光呢?”那老尼开心地笑了,“你的眼中精光四射,同以前大不一样。印堂穴上透出紫气。为此,我断定你最近几天一定有奇遇。”老尼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种迹像,平常人是看不出来的。”那老尼话到此,变得无限感慨,“我在这圣泉寺修行了数十年,每在这日没黄昏拂晓天明之时,都要观察这山中的各种迹像。近几年我也发觉绝魂谷那儿常常有一片紫气升起。待我到其处探看时,那紫气就消失了。总弄不清紫气是从什么地方升起的。我感到这山中必有灵异之处,生长着灵异之物。可我没缘份,寻觅不到。物以天时,人以缘定。想不到这灵物却是为你生长的。你今后只要潜心修为,不但武功精进,而且青春长驻,百年不老。”那老尼话到此,用十分痛爱的眼光看了一眼金花说:“这是你的缘份,这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同任何人说起,以生不测。”
李牧归得知义军撤走后,就带着一群虎狼儿赶回城里。进入州衙,却见州衙内已被义军捣得破烂不堪。大门被砸烂倒在地上,桌子椅子全被砸烂,一片狼藉。府内外没有一个人毛。奴仆也不知都躲到哪儿去了。府内的钱粮仓库罄尽。他长叹一声,令朱干武找回奴仆,重新置办一切常用物件。然后带着老杂毛回家了。他刚走到宅院门前,心头激凌打个寒颤。自觉情况要比他想像的糟得更多。高大的门楼被捣得稀巴烂,大门也同衙门一样瘫倒在地。他急忙走进去,院里没有一个人走动。到处都是破铜烂铁,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扔得到处都是。他先去察看府库,府库也同州衙里府库一样光板。他喊“来人,”没有人来。又挨排齐喊大太太、二太太及至十姨太,全无声应。儿子和儿媳妇没了。女儿也没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老杂毛赶忙过来拉他,好言相劝。好像大人哄小孩子一样。哄劝了好一阵子他才止住哭声站起来,傻儿八几的走进大太太的房间。却见大太太和丫环小红被人绑在床腿上,口中塞着毛巾。他急忙走过去扯下大太太和小红口中的毛巾,解掉绳索。大太太一下子软瘫在地,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着数落着骂着:“你个王八蛋,平常叫你少弄女人,你就是不听。一门心思玩女人。日你八辈,你这个州官是咋当的。人家一来,你就夹起尾巴逃跑了。你是干啥吃的?别说保城了,连个家你都保不住。要你这个州官作屌用?那么多姨太太,那一个跟你是真心的?这不,一得势都跟着人家跑了。”那大太太哭一声,骂一句,手就往脸上抹拉一把,然后往大腿上拍一下,像小孩子撒泼似的赖在地上不起来。
“日你祖奶奶,你别骂了中不中,把老子的心都嚎乱了。”李牧归的心情本就不好,窝着火。大太太这一骂,更是火上浇油,本想恨恨反骂她一顿。转念又想,熊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就把一口唾沫咽了回去。瞪着眼,双手叉着腰,气乎乎的站在一傍,红着脸,呼哧着鼻子。
“你个王八蛋,”大太太继续骂下去,“你要把心思多少留一点在州府里,弄弄那些兵,也不至于人家一来就把城门弄破了。也给人一点腾挪的空。也吃不了那么大的亏,血本都丧尽。日你祖奶奶、、、、、、”
“日你祖奶奶,”李牧归哭笑不得,却是气极了,反骂道:“人家人多势众,潮水一样,谁能抵挡得住?”“日你祖奶奶,”大太太半句不让“人家人多势众,你就不会招兵买马,壮壮自己的声势?亏你还是州尹,咋说得出口,手里掌着生杀大权,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李牧归被大太太骂得动了心,想想大太太骂得还怪对的。自己何不招兵买马?在这盗贼四起,兵连祸结的年头,谁的实力大,谁就是爷。想到这,他就叫道:“韩延吉,立马给我把师爷找来,去。”老杂毛答应一声去了。
“别嚎了,起来把厨房拾道拾道,弄饭去。老叫唤也不是办法。”李牧归大声吵嚷着。“那是我的活?”大太太相鼻子相脸地看着李牧归,更火了,“你叫我做饭,饿死你个王八羔子,我也不做。”“你不做,谁做?人都逃没了。”李牧归苦着脸,无可奈何的摇着头,搓着手,来回踱着步。“我去,”丫环小红“扑嗒扑嗒”地走了。
这时,韩延吉带着师爷赵雨生来了。李牧归发话道:“去拟发公文,传檄各县。令各县给我招慕青壮兵丁三千人,粮食三千石,白银五千两。限期十天,给我送来。如有违抗,以通匪论罪。”他眨巴几下眼睛,手拍后脑勺说:“我想起来了,立马派民工把府衙整修一遍,好办公务。”
那师爷为难地说:“分文没有,怎么找人整修?”“你怎么榆木疙瘩死脑袋?我不是说了吗,叫各县送来,你不会先拖欠着他们。”那师爷走着嘟哝着,“哪那么容易,青壮年大部分跟着刘福通跑了,十家就有五家断烟火,往那弄钱弄粮食?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这时李牧归又对韩延吉说:“你也去找些工匠,把这院里收拾整修一番。”
这时,逃散的家丁奴仆,听说主子回来了,都陆续走回来。只有那八位姨太太和他的女儿没有回来。他的儿子也被人绑在屋里椅子上,回来的丫环给他解掉绳子,他才蹒跚着走出内室。搭拉着脑袋,像个温神。
这时一个丫环向李牧归说:“他的七姨太在乱军刚进城时就掂着包袱和桂从厚一路逃跑了。另外七个姨太太和他的女儿都被乱军拐带走了。”
这时小红走过来向李牧归苦凄凄地说:“厨房里锅碗瓢勺都被砸烂了,库房里米面都没有,怎么做饭?”小红话后,忳着脸楞在那里,拿眼瞅着李牧归。
李牧归听了丫环的叙说,戳在地上像个木头人,抱着葫芦不开瓢,讪讪地苦笑着,可能是没有辙了,这时老杂毛走过来说着:“还是先去馆子里吃一顿吧?”话后拿眼看着李牧归。李牧归长出一口气,点点头。忽然一撅屁股一点头,用手拍拍后脑勺,笑了:“你看我这人咋这记性,那次说的去吃沈千宝的涮羊肉,怎么就给忘了。走,咱去吃沈家吃涮羊肉。”
这里李牧归带着十来个人就准备去沈家吃涮羊肉,李牧归令苏三先去沈家传厨。那苏三原本同主子来过沈家,每次来沈家都给他小恩小惠。这苏三得了李牧归的话,就急忙赶过来,见了沈千宝就对他说明了来意,临了又补了一句:“你一定要放明白点,不要留下后遗症,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那沈千宝原是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听了苏三的传话,身子就矮下来,心里明白,李牧归此时来,不是吃涮羊肉,而是涮白银。他一面令家人治厨,一面就去准备白银。双颊淌着汗水,铁青着脸,双眼黑瞳掩到下眼睑,成了一条线。嘴角后的肌肉慢慢地蠕动着,双手十指卷曲着搦在一起,双臂抖瑟着。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沈老爷,李大人来了。”
沈千宝赶忙走出去,李牧归带人刚好到了门前,他就赶忙打躬作揖,把李牧归等人揖进府中。进了客厅,众人分宾主坐下,丫环给每人依次儿递上香茶。李牧归品了一口香茶,大腿翘在二腿上,歪仄着身子拿眼向正面后山墙看去。却见特大号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两耳三足的古铜色的啥东西,他不知是什么玩意,就走过去弹指敲敲,好奇地问道:“喂,这是个啥家什?”那沈千宝见问,冲口而出:“那是我在商邱做生意时,同一个当地的客商洽谈,用一千两黄金买回来的古鼎。”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后悔自己心直口快,肚里全没个拐弯处。他偷偷瞟眼一下李牧归,生怕引起他的注意。谁知李牧归偏偏就更加好奇起来,“是不是文王铸九鼎像征九洲的那个古鼎哪?”那李牧归说着话,拿眼瞅着老杂毛,待老杂毛的眼光同他的眼光搭上钩后,就把他的眼光引向那古鼎,呶了一下嘴,此时老杂毛的脸上就飘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沈千宝只好顺着李牧归的话声答道:“是,是文王铸造的古鼎。不过我买了就后悔了,经行家一鉴定,说是赝品。一千两黄金算是打水漂了。”说话时,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刁笑。李牧归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一皱,眸子中闪过一丝蓝色的微芒,随之淡淡的一笑,双眼也就盯着沈千宝的面色,用篙打摸着水的深浅,顺水推舟地说:“也就是、也就是,你当时怎么就那么不小心?竟被人骗了,一千两黄金打了水漂,多可惜!”他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酒席就摆好了。
众人酒足饭饱后,李牧归和家人向沈家人道别后,就要离去。这时沈千宝向家人打个眼色后,两步跨到李牧归的面前说:“李大人慢一步,我有话说。”这时那家人提着一兜东西走过来。沈千宝就说:“李大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家遭难,实在让人感到痛心。这是两千两银子,就算你重新修缮房屋的一点垫脚吧,别嫌少,请你收下。”李牧归向老杂毛丢过眼色后,就说:“沈大人怎么能够这样呢,让人知道了,还说我贪赃枉法呢!你这样做让人实在难为情。快收起来,快收起来。打扰你就不好意思了,还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可不兴这样,绝对不能这样!”那边老杂毛从那家人手中接过银子,就头前走了。
桂从厚带着七姨太,当夜并没出城。他也来到赵莹灯藏身的那个废园里,在另一个小屋里歇身。直到第二天天半晌时,才和七姨太易了容走出南门。
他二人来到震雷山东南一个山沟里,寻了一个独立的被人遗弃的农家小院,走进去。房子已经破败不堪,院墙几处坍塌。破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三间正房房坡上的茅草已被秋风揭了几个洞。院里屎尿灰尘草沫积了厚厚的一层。
桂从厚和七姨太把随身带的东西放在一处干净的地方,动手收拾起来。桂从厚抽出藏在包裹里的利剑,把屋后的小竹子割了一把,扎在一起,做成一把扫帚,把院里屋里全部打扫一遍。桌椅板凳床板都是现成的,虽然破旧一些,但是还能用。
七姨太忙着收拾床铺,铺上被褥,先前还是一片荒凉的破屋残垣,经过桂从厚和七姨太的一翻收拾,现在洁静一新。房上的窟窿已被桂从厚扯来荒草堵上,屋里有了人气,成了一个暖意浓浓的小家。
桂从厚推开厨房的小门。里面锅碗瓢勺一应俱全,只是太脏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浮土、草沫,堆满了老鼠屎。桂从厚端起瓦盆,去打来清水,把锅碗瓢勺反复冲洗干净,就开始了晚饭的张罗。
房前屋后都是枯萎的死树枝,桂从厚随手就收拾了一抱子,抱进厨房,打火烧锅。说是晚饭,实即简单得很。就是把他们早晨吃剩的几个馒头放在锅里炕炕,然后烧了两碗开水,就着咸菜吃起来。
晚饭后,他二人拉了一张小板凳,并肩坐在上边,手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小怨家,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夕阳的余辉涂着胭脂红,落在垣墙上,映在他们的脸上,美极了。四周静静的,这时有几只麻雀飞来,落在房顶上喳喳地叫着。
七姨太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中带着舒心的味儿。她说:“你看,这样的日子多好,谁也管不着。也不用看人的脸色办事。这房前屋后的土地都荒了,咱把它刨出来,种上菜,种上粮食,吃不了还能拿到街上去卖。停二年,有了咱们的小宝宝,那日子该有多舒心。我就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真心相爱的日子。”七姨太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用双手圈着桂从厚的脖胫又说:“从今后,你烧火,我做饭。你挑水,我扫地,形影不离。恩恩爱爱,多好!”话后脸上浮起一片阴云,“那个老东西真让人恶心。他就像只恶狼,馋劲上来了,恨不得一口把你吞进去。解罢馋,照屁股一脚,把你踹得远远的,全没一点人味。”话到此,她又变换了口气,用甜甜的语气说:“你多好,就像块热火炭,暖烘烘的。让人一会不见就像丢了魂似的。这样的好日子啥时也过不够。你说,是荣华富贵好,还是这样粗茶淡饭相亲相爱的日子好?”
桂从厚听了她的话,“唉”了一声,苦笑了,深有感触地说:“我也渴望过这样的好日子,可是——”他打住了话头。“可是什么?”七姨太格格地笑了,她笑得有点天真,她用手捏着他的下颏问。
“可是——”桂从厚还是没说下去。
“可是什么,快说,再不说我可要生气了。”七姨太有点撒娇。桂从厚长出一口气,“时间长了,万一有人知道了咱俩的底细,说我拐走了主子的姨太太,我一个七尺高的堂堂男子汉,还怎么在江湖上走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就这呀。”七姨太撇着小嘴,故作嗔怪地说:“啥求破江湖,不能在江湖上走动,就别走动唄。天天在家陪着我,你刨地我种菜;你扫院子我做饭;你哄宝宝我洗衣服,那该多美气!”桂从厚盯了她一眼,用十分感喟的口气说:“人家还不把我的脊梁骨戳断!”
“你窝在家里别出门啦,谁知道?再说这事与你何干?那是我自愿的。每每这事总说男人的不是,其实这事能怨男人吗?俗话不是说‘母狗不翘尾,牙狗不上前’嘛!”七姨太说着说着就脸红起来,生气了,说话的口气也粗了,“只能李牧归欺男霸女,就不兴他的姨娘同别人睡?只能李牧归婆姨一大群,就不兴别人有个老婆?”七姨太忿忿了,恨恨地说:“这是个什么鬼世道?你也是个七尺高的男子汉,就不会像人家刘福通那样扯旗造反,叫李牧归给你当奴才,做个响当当的英雄汉,看谁还敢说你的坏话?”
桂从厚又苦笑了,“我生就的奴才命,哪敢跟人家刘福通相比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