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公决”之威
作品名称:村官上任 作者:王春海 发布时间:2015-10-10 20:08:37 字数:8090
两位相亲的“准女婿”走了以后,胡丽娜的婚姻大事,成了胡希能夫妇讨论研究的中心议题,也是唇枪舌战打嘴仗的开端。他俩就这一问题躲着胡丽娜偷偷地商量着,埋怨着,争吵着。
万能胶胡希能埋怨说:“丽娜去卫生院看同学,咋也不提前说一声?人家郑理开着车跑那么远的路来见她,却把人家晒在凉炕上,白跑一趟多不好?既对不住郑理这孩子,也对不住他的父母,更对不住大媒人刘部长。你们也不想一想,见了他们让我这个老脸往哪儿搁?弄不好人家还以为咱不同意嘞。也不知你娘俩是咋想的?净办瞎包事。”
赵桂芹反问道:“那怨谁?怪谁?”
胡希能没好气地反问着:“事情在这里明摆着,你说怨谁?怪谁?”
赵桂芹毫不客气地说:“我说怨你,怪你。”
胡希能觉着自己为闺女找了个好婆家,是有功之臣,没落了好反被误解,心中窝囊极了,不解地问:“为啥说怨我?怪我?根据是啥?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道儿道儿来。”
赵桂芹理直气壮地说:“我说怨你,当然有怨你的根据,没有根据我也不说。你也不拍拍自个儿的脑袋想一想,闺女的终身大事,不提前给她说一声,先征求征求她本人的意见,能不把事情办砸了才怪呢?”
胡希能并不认帐,反问道:“我不是提前给你说了吗?你没有给她通个气?若是那样就不能怨我了。”
赵桂芹说:“你给我提前说了不假,可她没有在家我给谁去通气?早饭后我过去正想和她通气时,郑理就来了。我瞧着她高兴的样子,寻思着这门亲事没跑了,谁知事情并非如此。这件事就怨你太主观、太仓促、太自以为是了。你把事办砸了还想埋怨别人,拿着不是当理说,没门。”
胡希能疑惑地问:“难道她不同意?”
赵桂芹寻思了寻思后慢慢地说:“后来我发现她对郑理的态度不对劲,才知道她等的不是他。阴差阳错,咱们都被蒙在鼓里。”
胡希能急切地问:“那她等的是谁?”
赵桂芹瞧了一下他心急的样儿心中好笑,反倒卖着关子慢条斯理地说:“这还用问吗?你都看到了。”
胡希能低着头琢磨着,猛然间抬起头来“啊!”了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吃惊地说:“难道是他?小王虎那个兔崽子。”
“一点儿也不会错,就是王虎。”
胡希能的头“嗡”的一下子大起来,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是她亲口给你说的还是你瞎猜得?”
赵桂芹被问的一时也答不上腔来,因为闺女没有给她说,是她根据女儿的表情、眼神猜出来的。寻思了一会儿说:“怎么说呢?说说了,没有,说没说,给亲口说也差不多。……”
“屁话。”胡希能急咧咧地问,“到底是说了还是没有说?”
赵桂芹毫不客气地说:“你急啥?是你把事情弄醋葱了,能怪别人吗?在这件事上没有你急的权力。”
“是、是、是,没有我急的权力,我洗耳恭听还不行吗?”
赵桂芹看着他软下来才说:“说没说不假,闺女确实没有亲口给我说明她心中的那个人是谁?是我看出来、猜出来的。说说了也可以,她话里的话已经给我挑明了。”
胡希能耐着性子说:“我越听越糊涂,到底是咋回事?你直接了当的说不行吗?”
“干脆给你这样说吧!咱闺女和王虎是自己搞的对象,你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刘部长给介绍的对象咱俩明白她不清楚。咱俩都是瞎操心,以后这女孩子的婚姻大事,你这个当爹的少掺和。”
“你说啥?简直是反了,秃子打伞——无法(发)无天,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还得我当,我说了算。”
赵桂芹毫不气馁地说:“你当个屁家。你还想着和过去一样欺负我们娘俩呀?寡妇哭儿——甭想了,用你的话说,小皮球不撒气——没门了。”两个和尚打水——他俩抬上杠了。
“行、行、行,俺今儿个再不问总行了吧?”败下阵的胡希能憋了一肚子气,尤其是对王虎他一百个不如意,暗下决心,非把这件事搅黄病不可。
忍气吞声好几年的赵桂芹经过几个月的认真思考、反复琢磨,尤其是那次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以后,弄明白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善人欺,马善人骑,鬼怕恶人。过去为了照顾他的脸面,自己忍辱负重,有理让三分,才把他惯成了连孙子老婆都玩弄,锅里吃、锅里拉,不要脸的恶人。今后再不能迁就他,让他得了灶火上炕头。
就在他俩争吵后的第三天,在县医院治伤的程连臣经过十多天的治疗,基本痊愈后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家有北屋五间,东边三间两间相通,东头是里间,西边两间也是通的,用土话说叫“两明一暗”。东面的配房是两小间一门楼。北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靠北墙的方桌有一条腿沤的短了半尺长,用三块半头砖垫着。上手是个旧圈椅,听说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哥俩分家时二一千作五,一人一把。下手是靠背椅,虽然缺少两个撑儿,但还能凑乎着坐。另外,屋里放着四条长板凳和三个小板凳儿,一个长方形的小地桌。里间屋有一个大土炕,破衣烂被放了一堆。西边两间放着一张木床,一个桌子,还有一个靠背椅,是程连臣的住屋。
四邻八家的父老乡亲们听到程连臣回来的消息,纷纷前来探望、问候。“连臣、连臣。”他大娘一进院子叫着他的名字说,“让大娘看看。”
程连臣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二位老人说:“大爷,大娘,我没事了。”
他大爷问:“小儿,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
一直在医院伺候儿子的程远征夫妇也从北屋里走出来说:“哥哥,嫂子,你俩屋里坐吧!”
程大娘说:“不了、不了。你俩忙你俩的吧!甭管俺们。我想给咱臣说说话。小臣儿,伤好了吗?让大娘看看。”
程连臣掀起了袖子,露出了用纱布包裹着的半截胳膊。程大娘摸着侄子的半截胳膊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哽咽地说:“半支胳膊没了怪可惜的,俺臣的命咋着那么苦哇!”他大爷的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大爷,大娘,别难过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了这条命比啥都强。”
他大爷鼓励说:“俺臣说的在理,保住了命比啥都强,以后安个假肢不碍大事。有你哥哥他们帮着你,啥事也不会落在地下!”
“谢谢大爷、大娘的关怀,其实我也早想开了,你们也放心吧!大爷、大娘屋里坐。”
“小臣儿,我们不坐了,见到你没事就放心了。”说完往外走。
程连臣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对门家的程连利看到他问:“连臣哥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不大一会。”
后邻的李大嫂又问:“连臣病好了吗?”
“基本好了。大嫂子,家里坐一会吧!”
“不了。”李大嫂提醒说,“小臣你病了这么长时间回去歇歇吧!别在外边站着受了风。”
“大嫂子不要紧,医生来的时候说了,只要吭不着伤口就没事,你老放心吧!”
李大嫂关心地说:“小臣,还是注意点好。万一有个好歹后悔就晚了。”
“是。谢谢大嫂子的关心。”程连臣说后转身走回院子里。
“小臣儿、小臣儿,你在哪里?”他的屁股还没有坐稳,又有人走进来,叫着他的小名问。
程连臣看见来人说:“大婶,我在这儿,屋里坐。”
她关切地问:“小臣儿,伤全好了吗?”
“基本上全好了。谢谢你大婶子,让你费心了。”
程连臣的母亲从屋里走出来说:“他婶子来了,屋里坐吧!”
她的话音刚落,又陆续来了许多人,几乎问着同一个问题,“小臣儿(臣儿哥、臣儿叔)回来了,伤好了没有?”他都一一作了回答。
王天龙吃了晚饭和胡占礼也来到他的家,乡亲们看到连忙说:“二位主任来了,欢迎!欢迎!”
程远征急忙迎上去激动说:“他天龙叔,占礼哥,快请屋里坐。”
王天龙笑着说:“大哥,你客气个啥?”
听到王天龙的说话声,程连臣急忙从屋里走出来,激动地说:“天龙叔,占礼哥,屋里请!屋里请!”
他俩来到北屋里,其它人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让着座位说:“请二位主任上座。”
王天龙说:“都甭客气,街邻市坊的没外人,坐哪里还不一样?”
程大爷说:“既然都一样,那就坐这里。”说着把王天龙、胡占礼分别拉到方桌两边的椅子上。“咯吱”一声,把胡占礼吓了一跳。
程连臣忙解释说:“占礼哥,椅子有点儿小毛病,不过不要紧,你放心坐吧!”
“没事,没事,大家都坐吧!”他招呼大家坐下的同时,自己也轻轻地重新坐下去。两条腿始终用着劲,甭提多难受了。
程连臣的眼渐渐的红润了,喃喃地说:“天龙叔,占礼哥,我回来本应先去谢你们,还没来得及去,你们先来了,真叫人过意不去。我住院期间你们为我操碎了心,跑断了腿,忙里忙外的还不算,还给我往里垫钱赊帐,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你们的大恩大德……”
王天龙生气地说:“连臣你胡咧咧个啥?什么大恩大德的?都是街邻市坊的操点心、费点力还不是应该的,以后不准再提这个事了。”
程连臣声音沙哑地说:“天龙叔,你先消消气,等我把话说完再吵也不晚呐!天龙叔,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呀!没有你抢救我,我早已被埋在了沙河里。”说着说着双腿“噗嗵”一声跪下去,泪水“滴滴嗒嗒”地向下掉。
他的举动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王天龙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急忙向前一步双手抱住他着急地说:“傻孩子,你这是干啥嘞?想折大叔的寿吗?”
被王天龙抱起来的他把头贴在王天龙的胸前,像孩子似的喃喃地说:“天龙叔,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不磕几个响头我难受哇!”
“小臣儿,你咋越说越不像话。”
程远征也喃喃地说:“天龙兄弟,你就满足孩子的心愿吧!”
“对、对、对。应该磕,磕的好,磕的在理。”满屋里的人们流着激动的眼泪帮腔说。
王天龙摆着手说:“哎、哎、哎,你们就别跟着起哄了……程大哥,我和占礼来一是看看小臣儿,二是想和大哥、大嫂商量点儿事,听听你们的意见。”
“天龙兄弟,你就说吧!我们听你的,别的客气话我也不说了,说了你又会批评我。”
“那好。占礼,你说说吧!”
“行,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俩去医院看连臣时,在县城工作的老战友们碰在了一块,天龙叔把连臣的事情给他们说了说,都非常同情,愿意帮助连臣找个差事干。前天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在县城金鑫加工厂当保安、看大门,每月工资三百元。我俩觉着这个活连臣能干了,就先同意了。至于行不行?还得你们拿意见。”
“那敢好!”程远征笑嘻嘻地说。这是他儿子出事以来,第一次露出的笑脸。
程连臣保证说:“天龙叔、占礼哥,俺一定好好干,为你们增光,为咱村添彩。”
胡占礼问:“大婶子,你啥态度?”
“他爷俩都同意了,我反对也白搭。同意。”
王天龙笑着说:“那好,这件事就算定了,你们准备准备,缺啥少啥说一声,抽时间我和占礼去送你。天不早了,你们也该歇着了。占礼,咱俩走吧!”说着他俩向外走去。
程远征和大家一直送出大门外,还一个劲地说:“多谢了,多谢了。”
他俩说着“别送了,都回吧!”大步向前走去。
程远征和程连臣目送着他俩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夜幕里。情不自禁地说“真是好人哪!”
程连臣截去半条胳膊的事,实再次引起人们对砖厂去留问题的大讨论。王天龙在村支两委会上讲的“三个对不住一违规”和“三个有辱于”的话更加深入人心,迫切要求关停砖厂的呼声越来越高。
王天龙、胡占礼就此问题,昨天同党支部书记胡希能谈了一下午,虽然明知道是瞎子点灯,但是为了工作,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这既是王天龙的性格,也是他一贯“犟在理上”的作风。
民心不可违,民意不可逆。为尽快解决砖厂问题,村委们今天又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再次认真讨论着停掉砖厂的具体办法。王天龙从书柜里拿出《中共中央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读起来。
“凡是涉及村民利益的重要事项,如村提留的收缴和使用……都须提请全体村民或村民代表会议讨论,按多数人的意见作出决定。”
“凡是村里的重大事项和群众普遍关心的问题,都应向村民公开……村民委员会要广泛听取群众的意见,大多数群众不赞成的事情,应予纠正。”
胡占礼高兴地说:“咱们就按上级的文件精神办事,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实行全民公开讨论,让群众决定砖厂的命运,来个‘全民公决’咋样?”
“行。”大伙一致同意。
下午,王天龙、胡占礼带着村委会的决定,又一次走进胡希能的家。王天龙说:“希能哥,我和占礼今天又来找你,还是为了砖厂的事,想给你再次交换交换意见。”
“我的意见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几年来砖厂为咱村的发展和出名立下汗马功劳。”他觉着这样笼统地说不够力度,但是,具体讲又讲不出事实来。灵机一动,一个新的思路在他的脑中形成,何不在“出名”二字上作点文章。
胡希能想到这里说:“咱村如今是坐着飞机吹喇叭——名扬天下,省市县电视里有影,报纸上有文,广播里有声,靠的是啥?是‘四个老头’票儿。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向前(钱)看,空手套不住白狼,天上掉不下馅饼,不是金钱万能,而是离开了钱万万不能。不是有个顺口溜吗?叫什么‘不吃不送降级使用,小吃小送原地不动,大吃大送提拔重用’。这话不是瞎编的,现实就是这样。”
胡希能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下去:“砖厂这几年毁了不少地,也赚了不少钱,有人怀疑是我贪了、吃了、喝了、赌了,也对也不对。说我吃、喝、赌我承认,领导们来了,不能饿肚子,要喝两盅我不能不陪,愿玩两圈,我不能不打,这叫联络感情,也叫感情投入,是工作的需要。要不人家能树你村典型、标兵、模范?叫你上电视、上报纸、上广播?喂鸡需要一把米,喂狗需要一块肉,喂了鸡会下蛋,喂了狗会看门护院,不白喂。说我贪,我不承认……”
“大叔。”胡占礼插话说,“你说你没贪,那我问你……”
“你只管问吧!我相信谣传总归谣传,终究成不了事实。”
“那好,我斗胆问一句,县城富农区的高级别墅、地主街上富丽花园的大单元、省城大款路上的临街门面,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有占呵兄弟买的小轿车……”
“你咋知道的?”胡希能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急忙改口说:“胡说八道,根本没有那回事。”
“是吗?”胡占礼用怀疑的目光瞅着他问。
王天龙担心弄僵了影响大事,急忙插话说:“胡书记,你说的“名誉”给村里带来了投资和效益,争取了上级有关部门的部分拨款是事实,但是,乡亲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是得不偿失,还是得失平衡?你最清楚,沙湾村的广大群众心中也有一杆秤。除了砖厂毁坏的耕地难以计算以外,上百万棵树卖了几百万?出售宅基地卖了多少钱?耕地承包费收了多少款?人民群众筹了多少资?欠银行里多少贷款?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广大群众心中都有小九九。”
王天龙瞅了一眼他尴尬的样子,缓了缓口气说:“大哥,不瞒你说,父老乡亲们也曾粗略地算过账,几项加起来几千万,全村家家户户盖小楼也花不完的钱,用不完的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不仅小楼没有盖起来,连街道硬化的费用也是大家掏的腰包。这些都是事实吧!”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只知道收入,不了解花销儿,这单位取经,那机关检查,记者采访,领导视察,那里不用钱?还是那句话,空手套不住白狼,天上掉不下下馅饼。”
王天龙说:“大哥,你当了十几年的书记,为群众办了多少好事?是沙湾村发展的罪人还是功臣?群众心里最清楚。今天咱还是谈谈实际问题吧!”
“再谈啥?六指划拳——多此一举。”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郑重地通知你,村委会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和《中共中央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的规定,准备后天召开村民大会,由村民讨论决定砖厂的去留问题,望你三思。占礼咱们走。”王天龙说完和胡占礼一块走出来。
胡希能看着他俩的背影,气的白眼珠子起红线——血灌瞳仁。恶狠狠地自言自语地说:“王天龙阿王天龙,你上任以来天天给我找麻烦,还想和我做亲家,那是白日做梦——甭想,小皮球不撒气——没门。”
晚上八点钟,胡希能召开了紧急会议。七名支委,除冯一山和杨金玉无辜被划入“编外”人员而没有通知到会外,都参加了会议。
五个人反反复复地讨论来商量去,也没有研究出如何应对全民公决办法来,只是表示一切听胡希能的安排。眉头紧锁的他在办公室里耷拉着脑袋走来走去,继续想着对付全民公决的鬼点子。
散会后,田翠花装着去厕所,等别人都走了以后,又偷偷地溜回来。她不耐烦地说:“别瞎磨游了,上床休息吧!”
胡希能没精打采地说:“你先睡吧,我再琢磨琢磨。”
“琢磨个啥?快着点,别瞎摸蹭了。”说完走进了里间屋。
“好、好。我不摸蹭还不行吗?”说着关上灯,走进卧室中。
他俩在床上相互拥抱亲吻着,田翠花使劲地嘬来嘬去就是逗不出胡希能的激情来,劝解说:“能,别多想了,明天再说吧!玩高兴了也许会灵机一动,冒出一个好办法来。”
她说得不错,第二天胡希能就改变了态度。他俩深知广大群众对砖厂去留的态度,如果全民公决,肯定会以失败而告终,还不如顺水推舟落个人情,避免同群众的对立而失掉更多的民心。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王天龙总会有掉链子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再收拾他也不晚。
上午九点钟,村支两委会又在办公室里召开了。胡希能当场宣布拥护停砖厂的意见,让许多人感到吃惊和意外,就连王天龙、冯一山也万万没有想到。
二狗子胡占胜对胡希能一夜之间态度的大翻个儿非常反感,极为恼火,忽得站起来说:“我坚决不同意。”一贯紧跟的他今天一反常态,也和胡希能顶起牛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砖厂停了火儿,他每年从砖厂领取的一千五百元的治安费就成了泡影,怎能不心疼?
胡希能违心的开导说:“占胜同志,你我都是共产党员,和党保持高度一致,与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江总书记提倡的“三个代表”的核心,我们都应该不折不扣的坚决执行,决不允许三心二意,你说对不对?”
“对不对跟我啥关系。”胡占胜毫不隐讳的说,“我不管这代表那代表,谁给我好处我认谁,想从我的腰包里硬掏钱甭想,没门。”
胡希能深知他认钱不认理的二百五脾气,解释说:“我原本也不同意停砖厂,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可是我经过一夜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终于改变了主意……”
胡占胜插话说:“你坦白、坦白说实话,为啥一夜变了卦?”
“这个嘛?”胡希能打着吸溜没有想出合适的词来。
这下可急坏了田翠花,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默默的祝福着说:“希能啊希能,你可千万、千万别说实话呀!”
胡占胜瞅着他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说:“有理快说呀!有理快说呀!有名的山西(尿憋子)——好嘴怎么哑巴了。”
胡希能急出了汗,脾气发不的,不回答又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说:“至于为啥变卦?理由嘛——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那就是——和多数群众保持一致嘛!”
胡占胜不客气地说:“老叔,我看你是吃柳条拉笊篱——现吃现编的,根本没有说实话。难道你忘了,夜个黑家你召集我们支委开会时,还叫我们无论如何保住……”
“住嘴。”胡希能担心他把昨天晚上开会的事给说出来,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二小子,你简直是秃子打伞——无法(发)无天,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二狗子胡占胜今天也不知咋着了,犯上了牛脾气,毫不失弱的说:“你有理说理,没理瞎咋唬个啥?风大不怕闪了舌头。”
胡希能那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恼羞成怒他照着胡占胜的脸“啪”的就是一把掌。
胡占胜也没吃过这种亏,瞪着眼珠子大声说:“小子真打呀!真打老子不怕你。”
他的脏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胡希能猴吃辣椒——急红了眼,再也忍不住地他“啪”的又是一巴掌。他想杀鸡给猴看,让王天龙他们明白,我胡希能不是好欺负的。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本来就是半吊子的二狗子也不是受气的布袋、省油的灯,伸手揪住了胡希能的脖领子,用劲一推不要紧,没有任何准备得他身不由己的向后倒去,“咕咚”一声撞在了北墙上。
村干部们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目瞪口呆。胡占兵一步跨过去,双手抱住了胡占胜。田翠花也快步走过去说:“简直不像话,这是会议室,不是打架的地方,真丢死人了。”
孙喜前虽然离得最近,但始终没有动动窝,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
王天龙大声命令说:“都做到原位去,现在继续开会。”
胡希能就坡下了台阶,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可是那个失去理智的胡占胜,却是老虎拉碾子——不听那一套,把脚使劲一跺,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会议室。
胡希能态度转变的直接结果,就是村委会关于停止砖厂烧砖的决定,除二狗子胡占胜反对离开以外,被村支两委会一致通过。王天龙客气地说:“谢谢支委们对村委会工作的支持,谢谢胡书记对村委会工作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