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秋风中（39、40）

第三十九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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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芮父母早已过世，现在只有一个哥哥是最亲的人。她住在哥哥杨龙家里，由哥嫂照顾着。
杨龙说，杨芮家里的朋友很少，平时基本上没有人来看她，不管我是谁，只要我能来，她一定是开心的。
可是，我不明白，杨芮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生命的不幸和苦痛？她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勇气、毅力和意念！如果是我，或许我会想让全天下知道我的不幸，需要很多很多的鼓励和安慰。她却早有自己的计划，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假象，把高远隐瞒得天衣无缝，是否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就放弃了自己？难道她就甘心这样，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是卵巢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杨芮坐在靠椅上，淡然地说。
我不清楚卵巢癌是怎样一种癌症，但只要是癌，都是可怕的，都带着死亡的阴影。
“卵巢癌是发生于卵巢组织的恶性肿瘤，发病率占妇科恶性肿瘤的23％～27％，在女性生殖道恶性肿瘤中占第三位，次于宫颈癌和宫体癌。在妇女生殖道癌瘤中，卵巢癌是造成死亡原因最高的一种肿瘤。”杨芮介绍着说，看起来像个医生或者专家，“卵巢癌有起病隐匿，早期不易发现，易转移，预后差。早期患者常无症状或有较轻的症状，不易被发觉，待被发现就医时往往已属晚期，治疗起来相当困难，患者的5年生存率很低，即使在美国，晚期患者能存活5年的不到25%。”
看着杨芮淡然的表情，听着她说出的没有温度的冷冰冰的语句，我更加困惑，不管我怎么想，做何种猜测，都无法懂得杨芮这个女人。以前看着高远那里的照片，那张清泉一样的脸，我一直以为她会是一个简单而平常的女人，高远也说过，最爱她的地方，就是她的单纯和温柔，可是，在她单纯和温柔的背后，是什么样子，她隐藏得很好，即使高远，也没能发现。
“而我，去年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状况很糟糕，看不到什么希望。”杨芮继续说。
“一开始，你就放弃了？所以安排了一切？”我不能不觉得，这样太傻，对自己太刻薄。
“你可以笑我太傻，我也认为自己很傻。”杨芮努力笑了一下，“不管傻得是否值得，我毫不后悔，我能承受，我只想以自己的意愿，走完自己最后的人生。”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做，对她自己和爱她关心她的人，都不好。
“也许是自己太过软弱，极度悲观，完全丧失信心，还有偏见，抑郁，封闭自我，对任何事物都觉得无所谓。我不像你，看起来很坚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弱者悲观者，这点，只有我自己很清楚。”杨芮简单解释。
但这些解释不能解释一切，也许某些事情，杨芮自己也说不清楚。
“为什么不告诉高远？你这样隐瞒，对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我问。
“我考虑过很久很多，即使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对我而言，结果只有一个，对高远却不是。我不希望他会像他爸爸那样，一生只爱一个人，终生为逝去的人保守，一个人孤单到老。毕竟他爸爸还有他这个儿子，而他，什么也没有。对于他，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在死之前，看到他幸福，所以……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很明智，但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很有效。我想，你的出现，是上天为满足我的心愿而作的安排。”
杨芮的话，已经足够明了。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简单而平常的女人，简单的想法，平常的心愿，直接的做法，是我把她想得太复杂。
有关于杨芮对高远所做的，我不想再问为什么，一切的缘由，只是一个字：爱！
一个女人，为她所深爱的男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样的苦痛都承受得来，而大部分的动机，是为所爱的人好。
我不能确定，杨芮这样，是该说爱得伟大，还是该说做得太傻，无论怎样，我都深受触动。
“你是否想过，高远迟早会知道，而他知道之后，会是怎么地愧疚和痛苦？你不希望他在愧疚和痛苦中度过余生吧？”这是我所想到的。
“他不知道，我不会让他会知道的，我死以后，他会慢慢把我忘记，我不会让他愧疚和痛苦的。”杨芮赶紧说，语气有点心虚，她也不能确定，不是吗？
“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太过简单。”我说，“他暂时不知道，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永远不知道，何况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最近经常给他打电话，难道他心里没有疑问吗？”
“对不起。”杨芮虚弱地说，眼睛里泛起泪光，“我明知道不该给他打电话，还是控制不住。以前可以做到无所谓，可是现在越来越想他。有时想他，想到崩溃。”
“你这样太残忍！不仅对自己太残忍，对高远对我都残忍。”我说，“不仅令高远会愧疚和痛苦，也会令我愧疚和痛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泪水终于从杨芮眼里流出来，她哭出声音。
我想我也是残忍的，对一个这样的病人，说这样尖锐的话语，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我也没有说你不是的意思，是我说话的方式，太过直接。”我解释，但再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杨芮崩溃了。
杨龙听见哭声，过来问怎么了，我只能说抱歉。
杨龙说：“你走吧。”
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但留下来，我又能怎样？看着哭泣的杨芮，我再不走，只会令杨芮更加崩溃。
“岳琳，答应我，不要让他知道！”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求你！”
“我不能，即使答应你，我也不保证我能做到。”我无奈摇头。我不能因为自私，而让心灵被缚上永久的痛苦和愧疚的枷锁。
“答应我，你能做到的，是不是？你答应我！你保证啊!”杨芮哭喊起来，撕裂心肺。
为什么她要这般坚持！她把自己深埋在痛苦中还不够吗？还想要怎样来虐待自己？
“你答应吧！”杨龙看着崩溃的杨芮说，“你现在要是不答应，她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事来？”
她还能做得出什么事情？到极限，也就是死，但在死之前，也就是虐待自己，让别人心痛和痛心。
但是，别人却不可以让她再虐待自己。我答应了，但在心里补充，我不能保证。

第四十章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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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我后悔了，我不该就这样离开的。
我应该等她平静下来，劝她不要轻易就这样放弃自己，劝她要相信希望，即使看不到希望，还可以相信奇迹。
我不是圣人，没有圣者的心态去对待一切，至少，我有一颗真实的心，希望所有不幸的人，能够再好一点。
脑子里胡乱想着，手机响了，是高远打来，说晚上晚点回家。
我不知道，现在每个周末他都在忙些什么，总是晚点回家。问他，他说忙一些事情，至于忙什么事情，他说是帮朋友的事情。以前杨芮有说过，高远很忙，早出晚归，连话也会越说越少。现在，是不是历史开始重演？
最初的高远，即使不完美，也处处是我欣赏的，而现在的高远，有越来越多的地方，令我不满。即使这样，我还是越来越依赖他，感觉已经离不开他。
回到我们称为“家”的房子，我感到疲惫无力。
脑袋晕晕的，肚子咕嘟叫。我窝在沙发里，动也懒得动。
电话又响，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按断了。只有那个号码又打来，手机一响再响，我还是接了。
“岳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离婚了。”是罗克的声音，得意而急切。
离婚了！男人女人，结婚离婚！不知道罗克又使了什么手段，能跟温蒂把婚给离了。温蒂也真可怜！可怜的人，为什么都是女人？
“我现在心情很差，不要烦我。”我说，把电话挂了，关机，把手机电池拆出来。
“又在沙发上睡着！说过太晚的话，就不要等我，自己先睡。”高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小声的，模模糊糊。
“回来啦?”迷糊中，我习惯性地扑向他，搂住他。
“对不起，回来晚了。”高远歉意地说。
“嗯。”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来，到床上去，不要着凉了。”高远说着，把我抱起来。
等他给我盖好被子，转身的时候，我拉住他，问：“你想杨芮吗？”
“又睡迷糊了，乱说话！”高远趴下来，手捏在我脸上说。
“我想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一次也不要分开。”我伸手抱住他的脑袋说。
“好，乖，先睡一下，我去洗个澡。”高远拉开我的手要起来。
我却又纠着他的衣衫不放，说：“不，不准你离开。”
“小女孩！”高远不起来了，上床陪我睡，紧紧抱着我说：“败给你了！”
我满意了，相信高远不会离开我。
咕嘟一声响，咕嘟嘟接着响，我的肚子在叫，声音很大，把我给吵得清醒过来。
我鼓着腮子，睁圆眼睛，撇着嘴，尴尬地看高远的有什么反映。
“没吃晚饭？”高远疑惑地问。
“嗯。”我回答。
“中午有没有吃？”高远再问。
“没有。”我小声说，声音低低的，像不敢撒谎又怕受责备的小女孩。
“真是的，我不在家，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高远责备地说。
我就像个受了责备的小女孩，不吭声。
“真叫人不能放心，下次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得把你带上。”高远又说。
我笑了，像刚吃了一颗糖。
“先等一会，我看有什么吃的，给你弄弄。”高远说着起来。
我飞快地爬起来，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躺下，抓着被子偷笑。
“呵，你呀！”高远以为我还睡迷糊着，被我逗乐了，刮了我鼻子一下，下床给我弄吃的去。
即使高远很忙，早出晚归，我也不能让自己被冷落在一旁，我不能像杨芮，不是传统而贤惠的女人，而是会耍小性子的小女人。

***

高远说，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得把我带上，果真言而有信。
高远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又很快催我出门，我睡眼朦胧地，吃完早餐，跟他上车，直到车子在路上跑了许久，才问：“我们这是去哪？”
“你不是想知道我最近周末在忙些什么，”高远说，“到了你就知道。”
“你不是不打算告诉我？问你都含糊其词。”我说。
高远解释：“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但现在看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能放心。真不知道，以前你一个人的时候，都怎么过的，一点不会照顾自己。”
“呵呵，你管我怎么过，反正都已经过来了。”我笑起来，一个人的时候，随随便便，日子过一天又一天，有人依赖的时候，我才不会照顾自己。
“没饿死真是奇迹。”高远夸张地说。
“呵，这句话早有人给我说过，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完好无损。”一个人的时候，跟两个人的时候，根本不一样嘛。
“得了吧，你还得意了！”高远不屑地说，“以前竟然没看出来，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呵呵！”我傻笑。
“你这种人，该生在富贵人家，做个千金大小姐，一天到晚有人伺候着。”高远说。
“嫁人也要嫁个有钱人，养几个保姆什么的，就饿不着。”我接着说，“可惜呀，没那种命。”
“没有钱，你会嫁给我吗？”高远笑着，突然问这个俗气的问题。
“我不是准备嫁给你了！你以为你现在很有钱呐？”我不屑起来。
“是没有很多钱，不过至少还有一套房子，还有一辆车开，不知羡慕多少没房没车的人。”高远说，“要是这两样都没有了，你还会嫁给我吗？”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些才打算嫁给你的？”
“当然不是。”
“那这假设就不成立。”
“如果我突然失业了呢？”
“你会突然失业？有可能吗？”
“说不定。”
“你打算辞掉现在的工作，重新自己做？叫什么来着，东山再起？但没有把握能不能成功？”我突然想到，他最近忙的，是不是这个事情。
“看来聪明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跟她说一，她就能扯出二三四来。”高远没有否认，间接承认了我的话。
“你最近忙着筹备工作？”我问。
“算是吧。”
“怎么不告诉我呢，也许会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上一些忙。”
“周末你都贪睡得很，不忍心叫你早起，现在也还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等需要你的时候，你躲都躲不掉……本来还想让你大吃一惊。”
“我现在都已经够吃惊的。”想不到，这么快，高远就开始筹备。
不过高远缺少资金，出的是经验和能力，跟有资金的朋友一起合伙，准备组建一家新的贸易公司。
“我为你感到骄傲。”我由衷地说。
高远竟然难为情起来。
“要是忙不过来，结婚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往后推一推。”我说。
“嗯，刚开始是比较忙，相信不用忙太久。”高远说。
话是这样说，我却记得杨芮说过，高远做起事业来，肯定会把我在一边，把他的事业当老婆。不过，我是不会让他把事业当老婆的，事业是事业，老婆还是老婆。
想起杨芮说过的话，我不禁想起昨天看见杨芮的样子。想起杨芮的样子，我心里就痛苦起来。
杨芮最后求我，不要让高远知道，我能做到若无其事吗？
但我说了，会怎样？我会失去高远吧?
我是外表坚强的人，却也是内心软弱的女人，我害怕失去高远，我该怎么做？
“想起什么，突然想得这么入神？”高远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在想，等你结婚了，事业起来了，你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老婆身上，还是事业上？”我笑了笑，问道。
“呵，现在了解了，这老婆比事业更需要费心照顾！”高远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我笑了，看来高远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如果以前不是他疏忽，杨芮的病，又怎么能瞒得了他？看来女人，还是不能让男人太过放心。
“呵，你把老婆照顾好，你老婆可以帮你照顾好你的事业。”我说。
“这老婆是个怪胎，能把别人做不来的工作做得很好，却不会照顾自己。”高远讽刺地笑。
“是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嘛，不能对一个人要求太苛刻。”我撒娇地说。
“只可惜，长处不够长，短处太短。”高远不买账。
“有你在，还可以取长补短嘛！”我接着说，“这可是充分有效利用人力资源。”
高远说不过我，哈哈笑起来。许久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