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剑心剑舞

　　“额其克还真是耳朵灵。”勒克德浑走进了豪格的营帐。他自觉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而且帐子外并不安静，可豪格竟然能听出来了！
　　“有时候眼睛不好使，自然耳朵得好使些。”豪格道。
　　加克玛依正想问豪格要是晚上又突发失明该怎么办，便住口了。不过说到这儿，她倒是实在佩服豪格——就算目不能视，他也可以以耳为目。
　　“她不能上战场，你准备怎么安顿她？”豪格望着勒克德浑，又望了望加克玛依。
　　“我能！我会使刀！”她想上战场杀敌，而不是整天被勒克德浑当成易碎的陶瓷般看着。
　　“傻姑娘，你以为能使把刀就能上战场？”豪格抬了抬眉毛，见她跃跃欲试，像极了那些眼巴巴想早点上战场的小阿哥们。
　　“不然呢？”加克玛依虽然不服气，可还不敢再豪格面前嚷嚷，只得低声嘟囔着。
　　“不仅会使刀，还会使剑，你会使剑么？”这小丫头，难道她真以为会拿刀搏斗就能上战场了？
　　勒克德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教她过剑道，不过平心而论，平日里他也不经常使剑，更多时候都是在用长枪与长刀。
　　“可剑劈人哪儿有刀来得利索？”加克玛依冲动之下，居然微微提高了嗓音。平日里不管是长刀还短刀，只要拿起那弯月般锋利的武器，她就有劈杀的劲头。
　　剑？剑不就是刺过去嘛？一点意思也没有。
　　望着对豪格丝毫不惧怕的加克玛依，勒克德浑在想平日里自己不在她身边时，她有多么寂寞？
　　没有朋友，没有朋友，勒克德浑的头脑里一直想着她方才的苦水。从当她是自己女人开始，他似乎从未真正发现过她想要什么。
　　豪格没有发怒，也没有再发话，而是默默转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柄长剑，而后将剑缓缓从剑鞘中拔出。
　　那剑上泛着青色，显然是沾过了血，勒克德浑一眼便认出那柄剑，正是他在铁匠铺里替豪格修补的那一把。
　　“是的，刀劈人比剑来得干脆，特别是对于骑兵，像这样，骑在马背上，一劈过去，”豪格放下剑，提起自己的长刀，作出了个劈杀的姿势，“刀法够好的，一下子就可以割开两三个人的喉咙。”
　　“不过如果你的马儿被射中，明军的步兵冲上来可就不是好事儿，而且明军的盔甲远比我们的来得坚实。”他放下了刀，将剑提起，“跟全副武装的步兵近身搏斗，真正会救命的是剑，而不是大刀。只要准头到，剑就可以透过盔甲的缝隙刺进去直插要害。”豪格道，却见加克玛依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你没教她剑道么？”豪格问勒克德浑。
　　“她就想耍大刀。”勒克德浑看了一眼加克玛依，发觉自己好久好久没陪她练刀了。
　　“你是个姑娘家，姑娘家要习武，我瞧练剑还能算女孩子能干的。”豪格道，“有人能把剑使得如同跳舞般，叫人根本找不出破绽。”
　　舞蹈？加克玛依瞪大了眼睛——使剑？舞蹈？这两个东西怎么融为一体？
　　舞蹈，哈萨克的姑娘哪个不会舞蹈，可要把剑挥得如同舞蹈，她倒是想不出来，听着似乎真的特别有意思。
　　“跳舞？”加克玛依问道。当瞧见她的惊讶时，豪格便明白她十有八九是想学了。
　　“我手下有个侍卫精通剑道，你如果想学，我让他抽空教你，我们上战场了，你就好生琢磨琢磨怎么练剑，这样你也不觉得无趣了。”
　　勒克德浑忽然万分感激豪格——他真算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疑难。自己不管对她多凶，只要她脑子一热，说不定真的会冲上战场来！
　　四月十五大军抵达次翁后，吴三桂竟是派遣副将杨珅、游击郭云龙送来密信，言明李自成在京城大肆烧杀抢掠，拷打故明官员，甚至关押了父亲霸占爱妾陈圆圆，眼下正率领二十万大军杀来山海关欲逼迫自己投降。
　　多尔衮大喜之余倒也没有脑子发热到就这么冒然加速行军速度，为了防止其中有诈，大军继续按原定计划向前行军。
　　“来，我看看你怎么握剑。”主要几位将领们都前去多尔衮的大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加克玛依百无聊赖地待在了营地里，开始跟古尼因布学剑法。
　　只能说是不打不相识，昨天当豪格把古尼因布带来时，加克玛依差点没晕过去——不就是那天进账威胁她的蠢货么？结果弄得豪格有些尴尬，好在当时勒克德浑也在场，跟豪格解释了一通其中缘由。
　　古尼因布似乎比她自然多了，没像她这般揪扯。
　　不过加克玛依应该庆幸，相比陪她练刀的勒克德浑，古尼因布似乎没那么狠。
　　“大拇指放在剑柄下端，然后夹紧剑柄，这样不会一个不小心被打落武器。”古尼因布右手单手持剑，侧过身，“很好，握紧，然后侧着身。”
　　他的汉话有着非常重的满洲腔，不过加克玛依还是能听懂的。
　　加克玛依很听话地照着他的指令干，心里却在暗暗低估怎么还要注意这些这么无聊的东西。若非想能想如跳舞一般格斗，她只想挥大刀！
　　她手中握着的这把短剑，是勒克德浑铸的，勒克德浑给她用来当练习剑。
　　“侧过去，不然你很容易就被击中要害。”古尼因布走过来，用力掰过她的肩膀，让她完全侧身。
　　他看了她一眼，道：“你比一般男子身形都要小，侧过身去可以缩小敌人攻击你的范围。满人身材都比较高大，你个头比较小，挥起剑来会比我们更灵活。”
　　我就不是男人！加克玛依在心里面朝他嚷着，可勒克德浑再三交代了千万别告诉她自己是个女儿身。
　　“换木剑。”古尼因布命令道，丝毫没有因为她与豪格勒克德浑熟稔而缩手缩脚。
　　“你试着挥过来，看看能不能刺到我。”当加克玛依握起木剑，摆正站姿后，古尼因布放下了手中的木剑，正面对着她。
　　加克玛依一把朝古尼因布挥去，谁知古尼因布竟然只是左脚轻轻一移，她的剑便只劈上了空气。
　　又是“嚯”了一声，加克玛依本打算朝着他的头部击去，结果古尼因布右脚向后一退，一个侧身便避开了。
　　“哼！”加克玛依就不信勒克德浑教她的刀法会没法劈到古尼因布，没等她准备接着继续劈去，却听古尼因布发出一声嘲笑。
　　“小子，你出刀耍刀都比我强，可剑不是大刀，不是用来劈的。你可给我牢牢记着，”说着，古尼因布清了清嗓子，“剑是用来刺的，不是像大刀用来砍砍杀杀。”
　　说着，他拔出了自己的剑，“让开点，不然我会击中你。”
　　古尼因布飞速挥动着他手中的剑，却又不似大刀般劈杀，而是一种比劈杀更为迅捷的挥动与击杀，而他并未快速移动步伐，只是靠着不到一两步的移动，竟就叫人难以琢磨从哪儿攻击！
　　剑在他的手中旋转，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弯月般的形状。他出手迅捷，却毫无挥动大刀时那刺耳的“嚯嚯声”！剑不再是剑，似乎化身成了一条蜿蜒而行动迅捷的长蛇，在加克玛依的眼前游动！
　　“瞧见没？你手中握着的可不是刀，是剑，明白没？”
　　加克玛依已然是愣在一旁——她似乎有些明白豪格所说的“像舞蹈般使剑”。
　　剑居然能跳舞！这比人跳舞来得更叫她震惊！
　　勒克德浑从营帐回来时，远远便望见了正在进行着笨拙模仿的加克玛依。剑远比大刀细长，她又握惯了刀，此刻以带着刀法的动作挥剑，怎么看怎么怪。
　　“二阿哥。”见到勒克德浑时，古尼因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样？”勒克德浑像看戏般看着加克玛依，仿佛在嘲笑她怎么挥个剑如此奇怪。
　　“这小子适合练剑，只是习惯了挥刀，一时还转不过来。”古尼因布道，而一边的加克玛依可没停下来，继续寻找着舞剑与挥刀之间不同的感觉。
　　每次想劈出去时，她便努力着作出“刺出去”的动作，可就是这么一来，整个动作看着便特别奇怪，说是舞剑，不像；说是挥刀，也不大像。
　　“你好生调教她，我会看看她每天学怎么样。”勒克德浑望着专心致志练习的她，嘴角边不觉勾起了一抹笑。
　　“遵命！”古尼因布双手抱拳，对着勒克德浑稍稍俯身。
　　她真的不应该终日被关在家里，她属于这片天地，勒克德浑心想，把她终日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来，那才是真的要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