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祸起萧墙
作品名称:白山黑水的雨季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5-09-25 19:23:26 字数:3370
众人不断前往代善府上劝他让步,代善却一概置之不理。连续几日,诸位贝勒大臣都跪在宫门外,请求皇太极打开宫门。
我第一次发觉,代善竟然也可以如此强硬,甚至可以不计后果!自从皇太极登位后,他的权力便不断被架空,他究竟是忍了多久,才会一次性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怒火?
皇太极继续不理国政,都和哈日珠拉在一起过清闲的小日子,俨然一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除了佩服,就只有畏惧。
一头害怕皇太极的脸色,一头担心代善的安危,我处在发疯的边缘。
现在,原本深睡眠的我这几日失眠了。
“启禀大汗,诸位贝勒正跪于宫外请求大汗打理国政。”一大早,就有侍卫前来禀报了。
本以为皇太极会延续前几天的做法,谁知道他竟然起身,对侍卫道:“打开宫门,不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我随后就到。”
“大汗还是不打算处理国政?”
哈日珠拉听到后,忙起身将手放在皇太极的肩膀上。
皇太极转身,面色严肃却依旧不失温和,坚定地说:“不错。”
哈日珠拉点了点头,为皇太极披上一件黑色大衣后目送着他离去。
我跟在后面,不知道皇太极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宫门不再紧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眼的亮光。秋天的阳光也很灿烂,只是没有多少温度。
就在阳光下,近百位贝勒大臣们齐刷刷地跪于宫门口,纹丝不动。我总算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搜索到了许久不见的岳托。一见到我,他的脸上的严肃之色慢慢消退,却没有笑,也不能笑。
现场鸦雀无声,光线在台阶上投出了皇太极傲然的高大身影。
“参见大汗!”众人见皇太极终于现身,不住都松了口气。
“免礼吧!你们这些人口里称我大汗,很多人心里不认我这个大汗。今日打开宫门,是要告诉你们我这些天的想法,要是有说错的地方,你们就直接点出。”
有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傻瓜会直话直说?说了,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字?
“今天我来,一是为了告于天,二是想告知诸位,你们当中有许多人能爱国养民,也有不能的,对此我就不点名了。”
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他在点代善的名。
“各国百姓前来归附,拥戴我为汗王,我特将这些百姓托付给诸位,希望你们可以善待他们。如果诸位可以善待他们,勤修治道,上天必定会扶助你们!若是你们做不到,让他们民不聊生,那么我该如何治理国家?”皇太极怒声质问着。
“正红旗的那些个贝勒们处处和我对着干!往征北京和察哈尔时,大贝勒明知众人士气正旺,竟然想要班师返回。我命他善待归附百姓,他非但不从,反过来还怨恨我!正红旗的贝勒们赏功罚罪时一律偏袒本旗!我所重用的,他们就嫌弃!我所厌恶的,他们一律重用!这难道不是离间?”他现在直接将矛头对准代善,语气不断加重。
其实真的,我完全不知道皇太极究竟要骂什么,这些都是一些几年前的鸡毛蒜皮,偏偏现在全被他揪出来。
要说偏袒,我就不信皇太极敢发誓自己同样公正无私,偏偏他就要揪着代善不放。
“今年春猎,大贝勒以捕捉哈什蚂为由大肆出动兵马,结果战马羸瘦不堪。多铎率兵出征时,正红旗竟然因此无法出兵增援,这是何道理?若是大贝勒诚心为国,岂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每年春猎时,以捕猎为由起用军马的人多了去,大家个个都见怪不怪了,只是都心照不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类似的事情我早已习惯了。
在皇宫里,别说小题大做,随便编个无头案都小菜一碟!
“先前我已将苏泰福晋许配给济尔哈朗,大贝勒明还硬要我改变主意,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令他娶囊囊大福晋,他却嫌囊囊福晋穷!凡人娶妻,理应自行下聘礼,大贝勒竟然本末倒置,欲先获其财物而后再娶。”
呵呵……呵呵……
理由一个比一个扯!八大福晋个个财产丰厚,只要获得了丰厚的财产,无疑可以增加本旗的实力。皇太极一人便纳了娜木钟和窦土门两位福晋,豪格又纳了伯奇福晋,收益最多的非两黄旗莫属。
“父汗在世时,莽古济就骄纵暴戾。大贝勒明知莽古济怨恨我多时,还把她请至正红旗营中。岳托、豪格、德格类三人,轻信莽古济和额驸琐诺木谗言,竟然想杀托古!都说‘避强凌弱,是为小人’,我要不及时教训你们,怎么治理国政?我不会为贪图富贵而菲薄兄弟,我愿继承父汗遗志,兴隆国祚,流芳百世。你们这些人犯上作乱到这等地步,不如我退居二线,你们另选才德双全之人为大汗!”
他抛下这番话后,便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宫门里走,留下一干人继续跪在宫前。
“大汗息怒!”众人的高呼声在身后响起,可宫门徐徐关闭,将众人的恳求声无情地拒之门外。我回头一望,岳托那张脸已经被挡在了宫门后。
想起暴死的莽古尔泰,还有被囚于狱中的阿敏,我的心脏越跳越快。
代善对我来说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他要是有个好歹……
停!就此打住了!
“启禀大汗,诸位贝勒、大臣、固山额真审理了大贝勒的案子,此刻正跪于宫门口外,乞求大汗打理国政。”两天后,再一次传来了关于代善的消息。
一名侍卫正跪在地上禀报,皇太极却是没令他起身,而继续若无其事地享用早膳。
哈日珠拉见那侍卫一直跪着,便对皇太极道:“大汗,这样下去会跪死人的。”
“那些人天天跪在宫外,也没听说有谁跪死了。”皇太极冷笑着,“两黄旗的护卫要是跪一阵就死了还怎么打仗?”
“你方才的话可都是真的?”待到盘子都干净了,皇太极才开口。
“若有半句谎言,任由大汗处置。”那名侍卫依旧是跪着不动,话语中竟然有视死如归之意。
这次,皇太极下令打开宫门,众人进殿共议代善的罪行。
所谓议罪,无非就是把皇太极当时骂的话再添油加醋修饰了一下。商议到最后的结果,是革去代善大贝勒的名号,削为和硕贝勒,夺十牛录人口,罚银万两。萨哈廉因为不能及时劝阻代善的种种行为,被夺了两牛录的人口,罚银两千。
不仅仅是代善和萨哈廉,莽古济、德格类、岳托和豪格都被一同议了罪。莽古济因对皇太极心怀怨恨,诽谤并想要谋杀托古兄妹,以及擅自前往叶赫和哈达的王家围场行猎,被贬为庶人,自此不得进宫,还被禁止与其他亲戚来往。
而且,皇太极还下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否则与莽古济同罪。
本是堂堂的金国公主,努尔哈赤疼爱的女儿,就这么和阿敏一样被剥夺了一切属于自己的名誉,甚至是自由。
皇太极的狠辣,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豪格和德格类二人因为包庇莽古济被罚银五百两;岳托除了包庇罪之外,还因为审问托古时没有出席而罚了双倍的银两。
代善只是被革了大贝勒的名号,没有被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还好么?”吃过中饭后,本来想要睡个午觉来补眠,一脸疲惫的岳托出现在了门口。
因为前去招抚额哲,我近半年没听到他的声音。
想着最近代善出了事,他也挨罚,便想要先安慰他,谁知他先问我了。
“好个头!你们一个个出事我能好么?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多月没睡好觉!”本来想安慰他,谁知一开口就变成了埋怨。
“干什么不好好睡?”他似在责备我,可当话音一落,他的手便抚上了我的眼眶,“你会不会照顾自己?”
他措辞严厉,可是瞳孔中全是心疼。
“这话该我问你吧?”我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自己照顾到公堂上你怎么解释?”
他一怔,竟是推开了我,满眼都是失望,还有愤怒。
“你居然认为我真想杀人?”他右手紧握,忽然在桌子上用力一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被他给笑死。
“我这么想?笑死人了吧你!岳托,你连我的想法都不了解了?”盯着他较真的表情,我越发想笑。
不过是句玩笑话,他又一次当真了,这人的脑子咋就转不过弯呢?
可话说回来,他被定罪实在是太蹊跷了。
岳托脾气是比较直,可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我相信他断然做不出如此荒唐的事儿。问题是他、豪格、德格类还有好多人没有任何机会解释,就直接被安了个罪名。
他的右手封住了我的嘴,“反正我根本就没有!三姑我躲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去为了她杀人?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个陪绑的,要演戏,就演得真一点。”他音量一点都不大,可字里行间都是不满,对皇太极的极度不满。
我险些从椅子上栽下。
陪绑……
“大汗表面上是要打击阿玛三姑,可是他真正要清洗的正蓝旗。雅吉,你一定要听话,寒冬要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自保,其他什么都不许管?听见没?”
就在我的脑中回荡着“陪绑”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头忽然贴上了岳托的怀,他正紧紧抱着我,话语带着担忧,却毫不失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