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爱情梦想

　　八一的人生在那个俱乐部里落幕了，就在那天三也被带走了，而且没有再回来过，就像八一说过的，三也会受到牵连。因为八一的日记本，三有了立功表现，但还是被判了两年刑期，就在三被判刑的同时，那位调去省里的前一把手，听说也被抓了起来。
　　
　　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光，曾经以为天塌了，可是在浩瀚的宇宙里，那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拥有了不该拥有的，拥有是一种失落。而从八一走后的那天，所有的回忆一下子涌上了谭博的心头。谭博想起了自己和马莹在动物园里说过的话：回忆只是提醒着自己已经失去。谭博找出一直珍藏的那支带着马莹印记的钢笔，还记得那天和马莹说过，老了想去写回忆，谭博感觉此时老了，青春已经不再，也是该兑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的时候了，于是决定在回忆里找寻，用文字去记录下那一段，我们曾有过的青春。
　　谭博每天开始深深的陷入回忆之中，而且每次总是会在喷出的烟雾中找寻记忆。谭博总会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笔，每当这时谭博会莫名的发出一两声笑声，或是泪花在眼中闪动，烟开始抽的越来越多，吃东西也变得凑合起来，睡觉也越来越少，甚至不分白天黑夜起来，身体也差到了极点。
　　
　　“写，写，写，整天就知道写，要是你能写出个名利来也行，孩子这眼看就要上高中了，你这个大老爷们不去找找人走走关系，却整天待在家里，你以前的狐朋狗友不是挺多的吗？”谭博的老婆方燕又开始了唠叨，其实方燕也不是那种势力不近情理的女人，谭博不出去挣钱整天在家写东西，如果说这些方燕还能够忍受，可是谭博这样的糟践身体，不得不让方燕像个泼妇一样爆发出来。
　　谭博的笔停了一下，眼眶里闪了一下闪光的东西，点了一根烟，望着喷出的烟雾又出了一会神，然后又埋头写了起来。
　　“抽，抽，抽，整天就会抽，医生都说了，你的病再这样下去……”方燕的话开始有些哽咽：“就算你不怕死，可你有为我和孩子想过吗？”
　　谭博的笔再次停了下来，喉结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谭博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方燕，大吼起来：“谭博，你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你看楼上的刘哥，才一年的功夫人家换了车又买了房，还有隔壁的孙姐，人家托人找关系给孩子找了最好的学校。你再看看咱家，吃药治病要花钱，买米买面要花钱，每次我们单位有什么活动我都不敢去参加，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告诉我，谭博我求求你告诉我每天你都在想些什么？”
　　谭博放下笔把本子合了起来：“以后就别再给我花钱买药了。”
　　啊——方燕发疯地抓起谭博合上的本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女儿听到吵声走了进来，挡在父母二人中间：“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啊？”
　　“问你爸！”方燕哭着，并且恨恨地说着。
　　谭博没出声，拿起桌上的烟走了出去。女儿捡起地上父亲的本子，看了看翻着的书页交到母亲手里，一段褶皱的文字展现在方燕眼前……
　　
　　谭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车来车往和忙碌的人群，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出租车拉着谭博，在曾经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停了下来，谭博望着眼前一幢幢高楼，再也寻不到从前的影子，那一排排平房，一条条街道，还有那儿时的防空洞，都只能出现在记忆里。
　　
　　谭博又点上一根烟，可能是吸的猛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往前继续走着。谭博来到了儿时的那片树林，记得卫东走的那天哥几个还来过这里，可如今这里已是一片狼藉的施工现场，那片小时候认为永远不会消失的森林，如今也将成为记忆。
　　谭博伸手摸了摸，施工现场旁边两棵孤单的大树，想起自己还曾欠下童年的一个印记，谭博在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子，在树上刻下：我们的青春。
　　
　　看着树上自己留下的字，谭博笑了。谭博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就像小时候的那种笑。谭博沿着铁路线走着，双脚踩在铁轨上就像站在平衡木上一样，双手两侧平伸往前走着。忘记走了多久，一座和记忆里那么吻合的铁架桥出现在眼前，铁架桥中间是铁路，两边是条小路和栏杆，下面是条河，河的劲头就是自己第一次和马莹认识的那个水库。
　　站在铁架桥上，好多往事又涌现在心头。谭博想起小时候那次哥五个还有方芳去水库的情景，那次六人也是停留在这里，八一还顺着栏杆往河里尿了一泡尿，卫东还问着谁敢从这里跳下去，谭博还想起了和马莹在水库认识的场景，谭博回忆的挺投入，居然一个人笑出了声，笑着笑着，谭博冲着河里喊了一句：“我敢！”
　　水面与铁架桥有十几米高，水面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好看，谭博仿佛看见哥几个还有方芳、马莹，在河里召唤着自己，谭博翻身双脚迈过栏杆踩在沿上，背靠着栏杆双手张开，看着河里仿佛在跟卫东说：“我敢。”然后闭上眼笑着跳进了河里……
　　
　　都夜里快十点了还不见谭博回来，女儿和方燕急的团团转，晚饭也没有吃。
　　就在这时门开了，谭博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见谭博回来了，方燕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可是见到谭博全身湿漉漉的却很奇怪。
　　“我，我掉河里了。”谭博站在门口，看着妻子回答着。
　　“挺大个人还掉河里了，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洗睡觉。”谭博女儿在边上看着笑了出来。其实方燕也能猜出一些今天谭博干什么去了，和全身为什么湿漉漉的，因为方燕看了谭博那本赤裸裸记载着回忆和心情的文字，方燕能想象出谭博的心里都装着什么，也明白谭博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这个家，只是很苦，苦到不能自拔。
　　
　　谭博还是每天那样写着，只是方燕不再像以前那样唠叨了，谭博也从开始的不能自拔，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有时谭博也问着自己，这样沉溺于回忆之中到底对不对，正如方燕说的，就算自己不在乎生死，可自己为家有没有想过。其实谭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亲口去承认，谭博觉得自己已经和社会脱了轨，很少出家门，连一些客情礼到的应酬都觉得俗套，在这个信息科技的时代，谭博竟连手机也不用了，每天的生活像流水线作业一样，写字，回忆，做饭，睡觉。可是有了答案又怎样，也只有更多的无奈。谭博为了不打扰方燕，自己搬去了小屋住，生活中只有两样东西是必备的，香烟和茶叶。
　　
　　女儿说：谭博就像一个修行的僧人。谭博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和举动开始和正常人背离，谭博明白这一点，可就是不想去改变什么。谭博觉得只有那个小屋才属于自己，一个人欢笑，一个人落泪；谭博觉得只有在文字的海洋里，才是真正的自由，至于别人把自己看成什么，就让人说去吧。
　　回忆既是故事，更何况是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故事，谭博最初只是想单纯的记录下一段与青春有关的故事，到了后来想与人分享了，谭博不得不又回到了这个现实的世界，买了一台二手廉价的笔记本电脑，和女儿学着如何往网上传东西，谭博开始了向一些小说网站，上传着自己的故事。
　　
　　可是随着慢慢的接触，谭博发现在网上传文字，和只写给自己一个人看是不一样的。一些文字不让写，一些心情不让写，甚至一些真实的经历也不让写，原来这里也不自由。看着那一点点的点击率，谭博心里凉了，是自己的故事太平淡？还是因为自己连初中都没有毕业，无法写出那些别人喜欢的文字？又深一点的接触后谭博又发现，原来还不只是这些，如果说一个网站有上万部的作品，而出现在封面的也只是那十几部，还要那望尘莫及的点击率，和那些读者送给作者的虚拟礼物，也充斥着弄虚作假，和金钱的作用。谭博又想逃离这种现实，可是想了想，没被铜臭和虚假玷污的净土，又在哪里？
　　想着老婆一个人辛苦的工作着，谭博开始了迷茫。自己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算是清高吗？也许连一个男人都不算，还要一个女人为家里忙碌着，谭博凌乱挣扎起来，那些源源不断的记忆，也散落的无法整理。
　　
　　贰零一四年二月十四日，春节的余温还未散去，可是节日后的冷清已让人觉得失落，如一场盛大的宴席散场，如谭博笔下渐远的青春，终成一场回忆。
　　写了一上午的东西，谭博觉得头痛的厉害，再加上屋里烟雾缭绕的空气，让谭博看东西都模糊起来。谭博一个人来到了街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想让节日后残留的一点余温，感染一下已经冰凉的神经。
　　
　　春节刚过去半个月，许多商户店面还是紧闭着，街上也没有春节前夕的熙熙攘攘，可谭博却发现，很多人的手里都捧着一束玫瑰，不只是年轻人，还有很多头发斑白的老人，哦！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中国人却过着外国人的节日，那些老头老太太也手里拿着鲜花凑着热闹，在以前这些让谭博觉得可笑的事情，现在的谭博却有点羡慕那些手捧玫瑰的人来。
　　别的店面都关着门，这些花店今天却火了起来，平日里很少有人过问几块钱一朵的玫瑰，今天却卖到了十块十几块。谭博在一家花店前站立了一会，最后还是随波逐流地走了进去。
　　
　　花店里的花很多，店员用彩纸把顾客买的花包起来，上面还做着一些点缀，完了上面还放上一只小卡片，卡片上写上送花人心里想说的话。谭博看着那一束束包装好的玫瑰，给人的不只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花束里的那张小卡片，更起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玫瑰多少钱一朵？”谭博问着忙碌的店员。
　　“十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回答着谭博。
　　“这玫瑰买多少朵都有什么含义吗？包起来还要钱吗？”谭博继续问着，看来是有些动心了。
　　小姑娘给一个顾客包装好后，笑着专门给谭博介绍起来：“当然有了，一朵代表着你是我的唯一，两朵代表世界只有我和你，三朵代表我爱你，四朵诺言和承诺，五朵代表无悔，六朵代表顺利，七朵喜相逢，八朵代表弥补，九朵代表长相守坚定，十朵代表十全十美，十一朵……”
　　“行了。”谭博打断小姑娘的话，其实早在第三朵的时候就该喊停了，谭博把兜里全部的钱掏出来，才有三十块钱。
　　谭博有些难为情的跟小姑娘还着价：“三十块钱你能卖给我三朵吗？”
　　小姑娘望着眼前这位大叔的眼神，笑了：“行，今年这个情人节才是最难得的，正是二零一三和二零一四交替之际，一三一四也代表着一生一世，在这个一生一世的情人节里送上一束玫瑰，收花的人一定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为了这个卖你了。”
　　“谢谢！那包装还要钱吗？”谭博又追问着，因为兜里是多一分都没有了。
　　小姑娘又笑了：“不要钱免费的。”说着拿起三朵玫瑰包了起来，并递给谭博一张精美的小卡片。
　　谭博这才放下心来，想起了这些年和妻子的一切，觉得就是一个本子也写不满自己想说的话，最后想着那三朵玫瑰的寓意，在小卡片上的空白处写下了——我爱你！虽然只有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谭博回到家中，把花放到老婆的房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心扑腾扑腾跳了起来，感觉就像做贼一样，想像着老婆看到花那一刻，会出现的各式各样情景。
　　门开了，谭博一下紧张起来，开门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女儿掩着半扇门嘿嘿地冲着自己傻笑着，笑过又关上了门。
　　谭博也笑了笑，想着自己和方燕从没进过电影院，也很少地手牵手走在过公园的小路上，而现在谭博觉得又像回到了结婚前相恋那时，觉得十分的浪漫和羞涩。
　　
　　方燕下班了，女儿迫不及待的把花送到母亲眼前，还跟母亲告诉着什么。方燕有点吃惊，缓过神来推开谭博的房门。
　　那一刻谭博也有些傻了，有点不知所措有点难为情，低着头。女儿又嘿嘿的笑着跑了，方燕说了一句：“这花多贵啊，买这个干什么？”
　　谭博有些失望，抬起头来，那一刻谭博惊呆了，认为那三十块钱是花的最值的，就是三百三千甚至三万，都换不来的。谭博看见方燕眼中的泪珠在不停的滴下，那是幸福的泪水。谭博笑了，笑的很骄傲，也很愧疚，随之心里的那些凌乱也散去，代替的是一种温暖的幸福。
　　尽管方燕说着很贵，在谭博听来还带着有点责备的语气，可是第二天方燕却送给了谭博一盒巧克力。谭博知道这盒巧克力可不是三十块钱能买回来的，谭博吃了一块觉得很甜，一点都不苦，女儿和谭博抢了起来，谭博像个孩子一样护着巧克力，不过最后失败了，尽管只吃了一块，可是在加上女儿的笑声，那是最幸福的味道。
　　
　　谭博又像以前那样拿起了笔，可心里已经不在有迷茫，既然已经提起了笔，就应该要给它一个结尾。为了曾经的承诺也好，为了自己的愿望也好，就别去再想什么得失，放下得失，心也变得轻松起来。一部电影里曾经说过：在我们的青春里，至少该有两次奋不顾身，一次为爱情；一次为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