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虚与委蛇

　　就这样，谭博还是每天伏案在自己小屋的桌子上，也时不时的往网上传着自己的故事，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在回忆里傻笑着，也一样的在故事里留下泪水。可是心境变了，就像女儿说过的自己就像一个修行的僧人，在过往里感悟着，在人生里修炼着；家的气氛也变了，尽管还是方燕一个人支撑着家里，可是也多了以往欠缺的满足和平凡之中的浪漫。
　　
　　这天，方燕下班回来把一件新衬衫扔在谭博面前，说着：“试试合身不？”
　　谭博有些意外：“我都很少出屋，你还常闹着钱不富裕，花这个钱干什么？”
　　“我的一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人家老公升官了要庆祝一下。”方燕说着。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去就行了。”
　　“当然有关系了，你也要去，快试试合身不，再把你的胡子刮刮该洗澡了啊。”
　　谭博愁眉苦脸起来，抱怨着：“你知道我最烦应酬了。”
　　方燕瞪起了眼睛：“烦也要去，你还真把自己当超凡脱俗的高僧了？没准女儿上学的事还要求人家呢，为了女儿你去不去？”
　　方燕拿出了宝贝女儿说事，谭博叹了口气试起了衣服，嘴里还无可奈何地叨咕着：“老逼我干我不爱干的事，自由啊自由，啊……”
　　“我让你自由！”方燕一边说着一边在谭博身上掐起来。
　　
　　第二天方燕早早起来打扮一番，谭博也刮了胡子洗了澡，换上新衬衫，打扮完毕，方燕手里拿着礼物，和谭博出门去了设宴的酒店。
　　酒店的排场不错，看样子方燕闺蜜的那个老公，这仕途搞的不错。谭博跟着方燕来到了二楼大厅，大厅里人很多，一个个人摸狗样的谭博却一个也不认识。方燕的闺蜜见方燕来了，两口子迎了上来客气了几句，相互介绍一番后便又去招呼起别的客人来，谭博跟着方燕在一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
　　
　　谭博只觉得身上跟长了虱子一样不自在，伸手解着脖领上的纽扣。这时一个女的跟方燕打起了招呼，看样子也是个老相识。“呦！方燕这是你老公啊？”
　　谭博笑了笑：“你好，谭博。”
　　方燕也做起了介绍：“这是我老公谭博，这也是我的好闺蜜，小玲。”
　　那叫小玲的也拉过边上的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介绍着：“这是我老公。”
　　“人家小玲老公可是搞物流的大老板啊。”方燕给补充着。
　　
　　方燕的话小玲老公很爱听，哈哈地笑着：“看你说的，我这哪敢算的上老板啊？”可看着他那神气样，还就真拿自己当大老板了。
　　小玲也插起嘴来：“还小玲呢，这都快老玲了。方燕你可别夸他，要不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就说换辆自动挡的车吧，这都磨了几个月了才买上，你说有这样的老板吗？”
　　我靠！这是谦虚呢还是气着人呢？谭博这个不自在，这不是羡慕嫉妒恨，自己也不是啥也没见过的人，这值得嘚瑟个屁啊。
　　
　　小玲的老公被老婆一贬低不乐意了，问着谭博：“谭先生在哪发财啊？”这明显着要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他身体不好，每天在家写写书什么的。”方燕替谭博回答着，听起来谭博倒像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作家。
　　“哦！作家啊，幸会，幸会。”小玲的老公满脸堆笑，上前双手迎了上去和谭博握手。
　　谭博心里这个别扭啊，方燕在边上用身体碰了一下谭博，谭博极不情愿的把手迎了上去。
　　“谭先生都有什么大作啊？”小玲老公紧紧握着谭博的手也不松开，那样子是真热情。
　　谭博笑着：“没大作，坐家，就是整天坐在家里。”
　　小玲老公一愣，然后松开了双手，呵呵的笑着：“小玲啊，你这闺蜜的老公可真风趣啊，风趣。”
　　再看方燕的脸上上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大概是该来的客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东家也开始张罗着着大家入座，服务生也陆续上起了菜。
　　
　　大厅里摆了四桌，男女混合自由入座，可能来的都是像方燕这样和女方有关系的，四桌也不算多，还有很多都是两口子一起来的，不然升官发财道贺的事，要是摆伙起来，就算一个管点事的芝麻绿豆小官，来的也不止这些。
　　谭博和方燕坐在了一起，一桌子十人其余八个也没有一个认识的，刚才和自己说过话的叫小玲的那一对，坐在了今天的主角那一桌，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做物流的小老板，可能和领导说起话来也有共同语言。
　　
　　一会的功夫桌子上的凉菜也摆的不少了，又开始陆续着上起了热菜，单从已上的凉菜看来，算不上奢侈却也算丰盛。今天的主角夫人，也就是方燕的那个闺蜜赵姐开始发话了：“大家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从我这论那也算是我们家老郑的娘家人，我们家老郑在教育局熬了半辈子，今天也算是熬上了个副局长，就是可惜我们家老郑这个姓了。”这郑副局长夫人话说的还挺让人觉得热乎，也挺幽默。说到这局长夫人还呵呵的笑了起来，底下在座的也被逗的笑着。
　　局长夫人又接着道：“本来呢一个副局长有什么好摆伙的，这不有好多老朋友跟我说，大家都好久不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这纯粹是咱们哥们姐们的聚会啊，大家都不用拘谨，吃好喝好。”
　　不愧是局长的夫人，这赵姐还挺能说，看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少不了一个能干的女人。”这句话一点不假。
　　
　　这夫人都慷慨陈词了，这做局长的今天主角，也得说几句啊。郑副局长也站起来例行公事着：“刚才我家老赵都说了，以后再座的都是娘家人，现在不是都流行怕老婆吗？这娘家人说话就是好使，以后再座的娘家人要是有事了，尽管开口，还要硬气点的，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没二话。不过再座的娘家人里，那也是有藏龙卧虎的能人啊，我这个芝麻小官，以后还得多仰仗各位娘家人帮忙啊。”
　　这郑副局长的话倒还平易近人，还很谦虚，谭博先前心里的那点抵触也少了许多。
　　
　　郑副局长刚说完，先前和谭博握手的那个小玲的老公，就端起一杯酒附和起来：“现在能像郑局长这样没架子，还这么谦虚的局长，我敢说郑局长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说你这堂堂大局长也太客气了，怎么可能用得着我们在座的这些小老百姓帮忙呢？要帮忙，也是我们大家靠您这大局长帮忙啊。今天我得借您的酒敬你一杯，郑局长步步高升那是必须的，改天我这个娘家人做东，到时还得请郑局长连同夫人，百忙之中大驾光临啊。”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喝完把杯口朝下，不有那么一句话嘛“感情深一口闷”。
　　这小玲老公的口若悬河，着实让郑副局长受用，嘴都快咧的到了耳朵边上，但还笑着强调着：“副局长，副局长。”
　　谭博看着小玲老公的样子气又不顺了，凭啥你就代表了在座的各位？谁敢保证谁求不着谁，话就说的这么绝？谭博夹着菜，可吃到嘴里就觉的没啥味，还不如以前哥几个就着花生米喝酒香甜呢。
　　
　　人们开始纷纷给郑副局长敬着酒，几乎都是一口干了，各种听到过的，没听到过的奉承之类的话，也都一一奉上。郑副局长有的意思一下舔一口酒杯，有的干脆笑着举举杯子。这时一个穿着挺前卫的女的，端着酒杯走到郑副局长身边，一只手还搭在了郑副局长的肩上，要和郑副局长喝一杯。郑副局长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边上的夫人，那女的可不干了爹声爹气地：“呦，郑哥这是嫌我长得丑不肯喝啊？赵姐你可真有福气找了个好老公，你看喝个酒还都要请示你，还怕我给郑哥给吃了啊？你看我哥这脸上一点褶都没有，这哪像快五十的人啊？要是不认识的说三十都有人信，郑哥这年轻的时候一定也迷死过不少女人呢。”
　　郑副局长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也不看身边夫人的眼色了，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喝个干净。
　　那女人的胳膊又在郑副局长肩上拱了一下：“郑哥啊，你看我那孩子眼看就要上高中了，为了孩子的前途你可要多费心啊。”
　　郑副局长一副吃惊的样子道：“你孩子都快上高中了啊？你要不说哪看得出你是结过婚的人啊？你看看你赵姐……”
　　“咳！”局长夫人在边上咳嗽了一下，瞪着郑副局长：“看我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说看上去我都快像当奶奶的人了？”
　　郑副局长连忙收了声，那女人笑的全身乱颤：“呵呵，你看赵姐都吃醋了，这孩子的事你管不管啊？”
　　“管，管，这娘家人的事哪能不管。”郑副局长一个劲的点着头。
　　谭博看的差点没把嘴里的菜喷出来，郑副局长现在是笑的挺美，没准回家这搓衣板就跪定了。估计有这局长夫人在，这女人孩子学校的事也没戏了。
　　
　　谭博正幸灾乐祸着，方燕也站了起来，谭博差点没噎着，眼一瞪拉住方燕，小声问着：“你干什么去？”
　　“我去厕所啊。”
　　谭博这才把嘴中的食物咽了下去，松开了手。
　　方燕瞪了一眼谭博去了洗手间，好家伙，谭博还以为方燕也要去郑副局长身边献殷勤呢，要是刚才那女的换作是自己老婆，非把自己气的当场脑出血不可。
　　
　　不一会方燕回来了，又坐在了自己身边。酒过三巡，不认识的也熟了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些觉得自己有点成就的互相吹起牛B来。
　　一个说是干跑外工作的，跟在座的吹起自己怎么见多识广起来，吃过的山珍海味更是数不胜数，直说的吐沫横飞。
　　这时一个穿金戴银，像是小暴发户样子的男人不服了：“要说吃，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啥没吃过？就说那次我们在广东吃猴脑吧……”
　　话说到一半，边上一个女的插嘴道：“你还说呢，想起来就害怕。”不用说，这女的吃猴脑时准在场，嘴上虽说着害怕，可却声情并茂的讲了起来，那样子比那俩男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次我们在广州下馆子，这都吃过了也没啥好点的，服务员跟我们说有猴脑，这以前都是听说，这次还真碰上了，那就尝尝呗。然后服务员牵来一只活猴绑在桌子腿上，桌子上放着一个酒精炉，上面烧着个小铁炉里面放着滚烫的油。服务员把猴子头部的毛剃干净，然后用小锤子把猴子头顶砸开一个小洞，滚烫的油顺着小洞浇进去，猴子头上冒着青烟，油在里面滋滋作响，那猴子吱吱叫着，吓得我啊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
　　
　　去你妈的吧！还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刚才讲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陶醉呢。在座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听的入神，方燕捂着嘴直作呕，这两口子看着在座的鸦雀无声了，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吃过人肉吗？”谭博终于忍不下去了。本来这一年多的孤欲寡欢已经让谭博远离俗世，可是现在再次投身其中，骨子里那股叛逆和愤世嫉俗的劲，又一下子迸发出来了。
　　谭博的一句话让在座的比刚才还目瞪口呆起来。“你开玩笑呢吧？”小暴发户对着谭博冷笑着，不但是他，换做是谁这喝完酒的话也不能信。
　　谭博笑了笑点了一根烟夹在左手，左手的断指正好抵在嘴边，谭博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我告诉你很腥且韧。”
　　在座的十个人八个都愣了，还有一个瞪着谭博的，那八个人跟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谭博。方燕在谭博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谭博本能的叫了一下，在座的这才缓过神来，笑着：“哥们真风趣，说的跟真的似的。”
　　谭博却对着方燕来了一句：“你掐我干啥？我又没吹牛B。”一桌的又没声了。
　　
　　好不容易熬到都吃完了，谭博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犯人期满释放一样，谭博站起来却发现方燕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啊，晚上还管饭啊？”
　　方燕瞪着谭博：“你快去外边等我去，等下没人了我跟赵姐说说孩子上学的事。”
　　让自己外边等，谭博正乐意呢。刚走出几步，谭博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跟方燕说：“说归说，你可别跟那女的似的啊。”
　　方燕是不知该哭好还是笑好，气的一跺脚：“你走不走，不走你就跟着我。”
　　谭博一听，赶紧的随着向外走的人群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