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心如乱麻

　　爱离别，人生最苦莫过于离别；放不下，得到的却是最重的伤感。每当我听到那首《送别》时，心里总会升起一种难以表达的情愫。想哭，眼泪却迟迟不肯前进。一段故事也如一段人生，故事的结尾也尽是凄凉。
　　
　　卫东也走了，就在大家还没一点准备的时候，可却又像是一切早已安排好的一样，不管怎样，这都让剩下的哥三心中，又起了一层霜冻，冻结了热情，甚至还有明天。还记得卫东在那片树林，刻下理想时的样子“我长大后要当一名飞行员，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空”。向往自由的卫东，却一生为情所困，每一种情都推着卫东，推向卫东所说的最后归宿，我不禁又想起了老住持说过的那句话——情多不寿。
　　只是一天的时间，却一下子让余下的哥三个觉得老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那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不再平滑，额头上也留下了岁月刻划的沧桑。
　　
　　自从那次从水库回来后，三陪着谭博去医院查出了病情，谭博一直瞒着家里，一次次的打击终于让谭博病倒了，谭博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后，出院了。回到家里的谭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双眼也不再有神了，也很难在看到从前那副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样子了，谭博变得很少出屋，很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发着呆。
　　方燕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劝着谭博：“出去走走，这样憋在家里就算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这天谭博还真听了老婆的劝，可能是不想再让方燕为自己担心，也或许是厌烦了唠叨，更或许是许多日子以来在心里积累了好多的话，需要一个地方去诉说，不然真的可能会把人给憋疯。
　　
　　谭博出了家门却不知去往何处，也许三和八一，还不是做自己听众的最好人选，在有的时候有些话，不能说给自己最近的人听，更不可能去拉着一个陌生人做自己的听众。谭博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于是去了超市买了一塑料袋子罐装啤酒，然后出来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了那个自己认为可以尽情诉说的地。
　　出租车在燕山公墓前停了下来，谭博走在陵园的小路上寻找着卫东的墓碑。小路两旁种着松柏，每隔不远还矗立着石刻的神像，说不出来神像的名字，但可以想象矗立在这里是为了守护着这里长眠的人们。谭博拎着一袋子啤酒来到了卫东的墓前，在卫东的墓前坐了下来，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两罐啤酒，一罐打开放在卫东墓上，一罐打开拿在自己手里，谭博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开始和卫东对话起来。
　　“卫东，你告诉我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吗？那里的人会不会老去？会不会也有离别？你见到叔和婶了吗？不知道去了那个世界的人，是否还带着在世时的病痛？”谭博说完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一口喝下去半罐啤酒，却不想睁开眼睛。
　　“在那边缺什么了，就给哥们捎个梦，想哥们了就来梦里看看哥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连梦里都不来？你们不想哥们吗？你不来，孙光也不来，就连马莹也不来，我一直对自己说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可是，可是我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闭上眼时甚至都能看见你们，可是就是梦不到，梦不到……”
　　
　　谭博用手捂住了脸，看样子泪水是忍不住了。哭就哭吧，这里又没人会笑话，连个梦里都不来来的，还能和谁去告诉，告诉一个男人那么脆弱地哭过。
　　谭博擦了一下脸，点上了两根烟，一根放在卫东墓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我小时候特崇拜你，感觉你就像我们的头，要不是你们我也只有挨欺负的份，哪还轮得到我去欺负别人？我也特羡慕三羡慕八一，甚至还羡慕孙光，三可以爱一个人坚持那么久，却从来不问得到什么，八一也争取到了自己的幸福，虽然做法有点像土匪，可是幸福是真的，孙光一直都不把女人当回事，可是他最后为了一个能让自己流泪的女人，选了一条他以前不会选的路。”
　　谭博一仰头，喝光了罐里的啤酒，然后又开了一罐继续着：“我也有骄傲的时候，就是在你们叫我军师的时候，每当那时候我都特享受，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们谁都比我强，呵呵军师？那也许只是小时候我才配有的称呼。”
　　谭博长出了一口气望向天空，想起三曾经说过，思念谁时就望向天空，那一朵朵白云就会幻化成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可是现在谭博看到的却是那无边无际的惆怅。
　　“卫东，我不怕死，可我怕离别，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先走时，我老婆和我女儿面对离别时怎样的痛苦。我和方燕是经人介绍的，可能没有和马莹的那些浪漫，甚至还常能听到方燕的唠叨，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实在的，能够在一起不离不弃一辈子，就是最实在的浪漫。”
　　谭博又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可是我又能带给她们什么呢？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拖累，我没有孙光那样的勇气，我甚至想那天在夜市里倒下的是我该多好，所有的念念不忘，所有的亏欠，都可一笑而过。”
　　“呵呵……”谭博竟笑了起来，可是笑的却比哭还难看。
　　谭博又想起了卫东说过的“苦集灭道”，以前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是在每一次哭过后，却越来越能体会到那四个字的意思，可是懂了又能怎样？自己既得不到道，又灭不了苦集，还是继续集着诸苦，继续着迷茫。或许自己还没真正的懂得，懂得的只是卫东，不然卫东走时的那一刻脸上怎会带着笑？还说着那是自己最好的归宿。而自己又会是有怎样一个归宿？就像那天空一眼望不到边际。
　　
　　谭博就那样坐在卫东的墓前，有时出着声，有时在心里对着话，时而哭了，时而又笑了。夕阳收起了最后一抹余晖，谭博带来的那一袋子啤酒也干了，只有卫东墓上的那一罐啤酒还是满满地的。
　　谭博坐了个深呼吸抹了一把脸，刚抬起屁股要起身又坐了下去，谭博扶着卫东的墓碑又站了起来，在地上了坐了这么久腿已经麻了，谭博跺着脚看着卫东墓碑笑着，良久点了一下头走了。
　　谭博没有坐车，而是在街上游荡着，走着走着天也暗了下来，望着眼前陌生的街景，谭博竟不知道到了哪里，看着天色，才发觉自己已走了不短的时间。
　　
　　一阵欢快的节奏，让谭博把头扭向一边的空场处。空场处有不少老头老太太跳着广场舞，看来已是吃过了晚饭出来锻炼着身体。看着并不算美的动作，伴着快节奏的歌声，谭博在边上坐了下来。
　　换做以前，谭博是不会去在乎这些与老头老太太有关的东西，可是此时谭博却看得津津有味，说不清是人群里那些笨拙的动作，还是那“咚-咚-咚”欢快的节奏，竟让自己的心情开朗起许多，更甚至有一股想加入其中的冲动，可是看了看周围许多围观的观众，又压制下了这股冲动，也许这酒劲是过去了。
　　心绪积压成了千丝万缕，有时也会变成一团乱麻，在解不开的时候不妨出去走走，不妨去找个合适的听众，或许就在某个不经意之间，乱麻迎刃而解，化成一池清水，偶遇春风，荡起一阵涟漪。
　　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世间不再是那个时间，心也不再是当初的那颗心，在回忆里曾经说过的永恒，变成了弹指一挥间，转眼已是贰零一零年后。
　　
　　八一和刘燕结婚两年后，也离婚了，可两人关系很好亦如当初，三和谭博都很迷惑，可经历了这么多后，二人也懒得在向人生问为什么了。
　　在这段时间里，日子就像一池净水，不只是谭博，就像八一这样静不下来的人，也变得安静了。每个人变成了水里的一只小虾，翻不起浪，重复着每天的平淡。故事变得不再有跌宕起伏，不再有高潮，甚至没有泪水欢笑可讲，哥几个的人生一直起起落落，如今这许久的平静，也宛如暴风雨的前夕，这一切也只是为故事的结尾铺垫着。
　　
　　国家领导人换届，老百姓还是老百姓，可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世界开始变了，就像三十几年前那场大地震，也预示着一场翻天的变化。
　　新的领导人上任，开始了大力度的反腐打黑，一时间电视里报纸上，到处是某某高官落马，哪哪黑势力被清除，有钱的人开始了坐立不安，买得起飞机的也闹着卖起了飞机；和哪个被抓官员有关系的，更是夜不能寐。一时间这些话题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话题，有些好笑的是，有些人总要别人以自己的思想为标准，为此有些吃饱撑的人们，还为此争论的脸红脖子粗起来，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明天还是一样要去上班挣钱，老百姓还是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