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天使 三一

　　“我真的很讨厌吗？”
　　沈凤的话一直在池清脑袋里翻滚，他原本想要找出沈凤真的很讨厌的证据，可当他搜索枯肠一番之后，才发现他要讨厌沈凤的证据压根就不够充分，甚至要颠倒过来，除了有些古怪之外，沈凤其实还是蛮好的。
　　池清盯着已经发暗的天花板，如果让他说沈凤好在哪里，只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池清一向都是感觉派，感觉好就是好的，感觉不好就是坏的。只是最近感觉好像出了点问题，池清把目光移到墙角的蜘蛛网上，他对沈凤的感觉似乎起了变化，他发觉了，却不愿正视。脑海里闪过N个念头之后，他终于妥协了，其实沈凤也不是那么讨厌！
　　“呦，池清今儿怎么啦，好像魂不守舍的？”
　　磊子拎着水瓶进到屋里，看见池清盯着天花板，揶揄地问道。周宗乜斜着眼，冷冷地道：“从刚才回来就一直看天花板，魂都跑了。”磊子一听，诡笑道：“哎，池清，今儿你不是跟沈凤一起去卖票了嘛，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磊子的八卦言论一出，立马引得周宗和孔承贤的关注。
　　池清歪头看了磊子一眼，又别过脸，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按磊子的火爆脾气，扔两个水瓶过去都算轻的，池清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放肆，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磊子放下水瓶，冷笑两声，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道：“难道让沈凤给揍了？”周宗“呸”了一声，反驳道：“揍个屁，明显是让人给拒绝了。”
　　拒绝？池清心头一动，似乎明白了沈凤的意思。难怪那时觉得不是在夸他，那明明是在抱怨。至于抱怨什么事什么人，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磊子和周宗还在争论不休，临到熄灯也没个结果。池清看着已经湮没在黑暗里的天花板，倦意来袭，刚一闭上眼睛，沈凤那种怨念的眼神倏地浮现出来，吓得他一阵激灵。
　　磊子不合时宜地问道：“哎，池清，票卖得怎么样啦？”池清猛地睁眼，直想给他一脚，闷哼一声，没搭理他。磊子使劲翻了翻身，又道：“哎，池清，沈凤欢喜你呢！”池清猝不及防，一口气噎在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周宗翻过身，狐疑地问道：“真的假的？”连孔承贤也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磊子噌的一下坐起来，就差搬出圣经发誓了，很肯定地说道：“千真万确！”
　　游艺会还没开场，雪又开始下起来。池清站在窗边，欣赏远处灯火通明的校园。磊子猴急地催促道：“你们快点啊，摸蛆那？”周宗翻了他一白眼，挂了电话，披上大衣，匆忙走了出去。磊子啐了一口，“妈的，有钱人了不起啊！”又转向池清，催道：“你看什么呢？想看沈凤，这么远你能看到吗？快点，别磨蹭了。”
　　池清目光一沉，周宗正朝女生寝室那边走，远处一处路灯下面，裴菲正在那儿等他。他看不到的女寝门口，沈凤几个刚出来，就被一阵寒风裹住了。
　　这样的游艺会从小学就开始有了，那个时候池清只会玩用筷子夹玻璃球这类的小把戏，不过学校小店的梅子倒是令他难忘。过了多少年了，只要一提起来，他还是要咽口水。
　　雪不算大，沈凤们人手一把印花伞，踩着雪水来到教学区。每间教室都摇身一变，成了游乐区。走廊上，楼梯上，广场上，到处是人，跌跌撞撞，非常热闹。磊子蹭了池清一杯奶茶，拖着他直往音乐楼去，“快点啊，沈凤在那边等你呢！”
　　沈凤？她等我干什么？还没等池清思考清楚，就已经被拖上了二楼。楼道里经过童欣们的布置，焕然一新，顶灯都蒙上彩纸，投射出绚丽的光彩。墙上贴着硕大的海报，都是宣传恰恰舞会的。磊子指着四周问池清：“怎么样，漂亮吧！”池清点点头，刚要说点什么，突然一阵喧闹压了过来。磊子听得眼里直放光，拽着池清就往人堆里挤。
　　恰恰舞会被童欣选在一间最大的音乐教师，里楼道不过十多米的距离。池清抬眼一望，乌压压的全是人，都堆在狭窄的甬道里，顿时怯了。磊子仗着块头大，硬是从人堆里挤出一条路，把池清带到门口。门口摆了两张桌子，只留两个人并排通过的道儿，由班上身高第一兼长相威猛的张君把守，童欣负责收票。
　　磊子一看是童欣收票，立马塞了两张票给她。童欣瞪了他一眼，大喇喇地说道：“没看到都在排队吗？下不为例啊。”说着让他们进去了。下不为例？天晓得还有没有下次。后面的人见童欣开小灶，集体开始造反，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无奈张君这个猛男守在门口，谁也不敢乱来，喊了一阵也就消停了。
　　房间里塞满了人，池清二人进门没走两步，就被彻底挡住了。池清一拉磊子，诧异地问道：“哪来这么多的人？我们明明没卖出去多少票啊！”磊子朝里边探了探头，说道：“就凭你跟沈凤，就凭你们能卖得了？告诉你吧，剩下来的票都是我跟周宗卖出去的，哼哼，一张不剩！”池清见他说的颇为得意，想来不假，只是恐怕周宗的手段还要多一些。
　　头顶的彩灯晃得池清眼晕，这种大场面也算是百年不遇了吧。舞池中央，裴菲捏着话筒，一边扭动柔软的躯体，一边忘情喊道：“同学们，朋友们，让我们忘掉烦人的课本和作业，忘掉讨厌的老班，忘掉一切一切的烦恼，让我们尽情跳舞、尽情释放吧！”
　　话音未落，全场瞬间被引爆，压抑的青春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突破口。众人忘情舞动，随着剧烈的、刺激的音乐节奏，释放的情绪像瘟疫一般蔓延开来，连门外拥挤不堪的人群都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
　　池清在磊子的庇护下，穿越火线似的逃离弥漫的硝烟，来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因为都去跳舞的缘故，他们惊喜地发现，居然还有几个空位子。磊子手疾眼快，一屁股坐下去，才算松了口气。
　　“池清，你看看沈凤来了没有。”磊子猛吸一口奶茶，问道。池清顺了顺气，“啊”了一声，说道：“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磊子直想揍他几拳，叹气道：“还是我来帮你找吧！”说着站起身，向人群里搜索起来。
　　臭水河边。沈凤望着天际，眼角滚出几颗泪珠。一旁的纪婷望着她，默默地递上一片纸巾。谁会想到，直到现在，那个“他”竟还有这么巨大的能量。她一度以为，“他”已经不再是问题，可是沈凤还是受伤了，而且这一次，伤得那么彻底。
　　纪婷曾以为过几天就会雨过天晴，然而雨是过了，却来了晴天霹雳。她侧耳倾听，沈凤轻轻啜泣，她自己，只有心跳和呼吸，没有打扰周围的静谧。
　　“走吧。”沈凤揩掉眼泪，轻声说道。纪婷捧着早已凉透的奶茶，问道：“去哪儿？”“音乐楼。”沈凤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心中所想。纪婷“哦”了一声，掸掉身上的雪片，启步向音乐楼走去。
　　鼎沸的人群，让池清很不适应，磊子还在催他：“你到底去不去啊？”池清摇摇头。“不去跳舞你来干嘛呀？”磊子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说好来玩的，却又不去跳舞，要都不跳舞，还能叫恰恰舞会吗？
　　磊子把心一横，扔下池清，径自走下舞池，不顾全身上下硬邦邦的肌肉，剧烈地抖动起来。池清瞧着他抖了一阵，百无聊赖地打起了盹。虽然闭上眼睛，强烈的光线还是那么刺眼，心说果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就想走。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朝他喊话，房间里太吵，他听不清对方喊什么，只好睁开眼睛。逆着灯光，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投射过来，池清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沈凤！当然还有纪婷。
　　纪婷微笑着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池清看看左右，摇头道：“没有。”“那我们可以坐在这么吗？”纪婷温和的语调让人无法拒绝，池清机械地点点头，咬着舌头似的说道：“请……请坐！”
　　沈凤掠过身旁的一霎那，池清惊觉，她……她竟然面如死灰！他礼貌性地挪到边上，把中间的两个位子让给她们，抽空又确认了一遍，的确像是受到了刺激。池清心中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她，还是那个沈凤吗？
　　池清看到的这幕情景，跟眼前欢乐的氛围太过冲突，试着向纪婷建议道：“那个……是不是可以带她去清静点的地方？”纪婷抬眼，“哦”了一声，摇摇手轻声道：“是她要来的。”
　　池清瞥着沈凤，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心中一动，起身走到吧台买了两杯奶茶，一杯递给纪婷，另一杯放在沈凤身前的茶几上。沈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去喝奶茶。池清尴尬地看着狂舞的人群，不时瞄着沈凤，始终不见她的表情有半点变化。
　　磊子扭了一阵，欢天喜地地跑回来，见沈凤纪婷也在，招呼道：“呦，你们也在啊！”说着往池清身旁一靠，边使眼色边催道：“上啊！”池清尴尬地看了一眼沈凤，没动窝。纪婷觉出气氛的诡异，却只是笑而不语。磊子急得跟猴儿似的，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要是把握不住，也该池清去撞墙了。
　　磊子使了半天眼色，池清就是不挪窝，急得直想一脚把他踹过去。再看沈凤，也有问题，那种感觉，就像是见过鬼似的。这俩人倒是一对！磊子暗想，你小子再不上道，我可就不管了。
　　磊子抬眼看向人群，想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小学妹，正看见童欣朝这边走过来。他现在可是怕了这个包工头，就为装修的事儿，他可没少受她奚落。童欣施施然走到纪婷他们跟前，招呼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哎，沈凤怎么啦？”说着就要往沈凤跟前凑，纪婷一把拦住，在她耳边悄声道：“还不是那个谁，你就别再招她了。”
　　童欣一听就明白了，佯装叹气，见池清也在，顺手抄起沈凤面前的奶茶，又拉起纪婷，笑道：“走，咱们去跳舞。”又指着磊子骂道：“你还不走，跟着瞎掺和什么！”磊子一收眼，心头火起，妈妈的，我看我的学妹，关你屁事，转念一想，又觉得骂错了人，敢情这童欣狡猾大大的啊！
　　池清本就不自在，三人一走，更是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舞池太过喧闹，他的耳朵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加上强烈刺激的灯光，池清觉得多一秒都待不下去。可是……如果一走了之，沈凤该怎么办？
　　　　　　　　　　　　　　　　　　　　　　　　　　　　　　　　　　　　 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