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天使 二七

　　磊子堂而皇之地走出体育馆，左右无事，也没到饭点，想了想直奔宿舍，抱了篮球又奔西区篮球场去了。
　　今儿是周末，篮球场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磊子脱掉外套，也不叠，卷吧卷吧往地上一放，先做了会热身，撒丫子活动起来。身上刚活动开，磊子不敢做大动作，只投了两记中投就停了下来，对着篮板怔怔出神。
　　“好球！”谢君梓运着球从他身后走出来，走到他跟前，停住球赞道：“你的姿势很漂亮，球感真不错！”说完，谢君梓运了运气，抬手就是一记三分球，斯伯丁的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直奔篮筐而去。磊子看得一窒，光看投篮的动作，两人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哐-咣”两声，谢君梓投出的篮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篮圈，又反弹砸到篮板，磊子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篮球稳稳当当地落到他的手里。磊子把眼一横，敢情是来砸场子的，他看出来谢君梓是故意投不进的。
　　磊子自忖实力不输给谢君梓，而且早就想跟他切磋技艺，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儿倒好，他自己找上门来了。磊子把自己的篮球放到一边，拉开架势接受了他的挑战。谢君梓微微一笑，跟高手过招，他也是求之不得，脱了外套，热过身，站到磊子对面说道：“来吧！”
　　磊子眼珠子瞪得牛眼一样，他受不得激将法，只要一激就全身血脉贲张，不把你打败不罢休。谢君梓仍然是一副笑脸，全神贯注地观察磊子的每一个动作，思考他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怎么防守。
　　磊子不屑地瞧着谢君梓，身随意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攻到他身前。谢君梓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防守，防得风雨不透。磊子闪了几次，都没有摆脱，重新退了回来，哈哈一笑道：“你是跟池清学的？不错啊！”
　　谢君梓谦恭地回应道：“跟你比还差得远呢，呵呵！”嘴里这么说，手里可不敢大意，他双手张开，像一张网墙一样挡在磊子身前。磊子一看乐了，停下球歇了一会，突然间手腕一用劲，球迅速弹了出去，磊子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又杀了过去。这场一对一的斗牛赛才算真正开场了。
　　
　　池清眯着单眼皮小眼睛，看着窗外似有若无的雪珠子，天气预报说是雨夹雪，看样子一时半会下不了。路过方巷的时候，池清往车门扫了一眼，梁月没在车上。恍然间他记起梁月好像不是“基本观众”，自嘲地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沈凤儿埋伏了半天才等到池清，一见面马上扑了过去。池清吓得措手不及，一屁股歪在沙发里。沈凤儿从茶几上扯过一份报纸一字一顿地读起来：“闭上眼，轻轻数三秒钟，微笑，一个女孩轻轻在我耳边说。哇，池哥哥，是谁在你耳边说啊？”
　　池清听着耳熟，很像他的小说《天使的微笑》里的句子，忽然醒悟过来，这就是他的小说啊！小丫头看着他，贼兮兮地发笑。池清扯过报纸一看，他那个大名还挂在上面哩，不是他还能是谁？再一看报头，广陵晚报？！我的小说上广陵晚报了？！池清不可思议地逐字逐句看下去，没错，是他的小说，一个字都不差。可是……可是他的小说怎么就上报纸了呢？
　　吃饭的时候，池清受到一致褒奖，被认为是家里最出息的人。可是到了饭后，池爸爸的脸就有些阴沉了。池清一声不吭，等着被质询。池爸爸直奔主题，问他那个女孩是谁。是谁？还能是谁，池清坑着头，嘀咕了句：“那是小说，都是虚构的。”“什么？”池爸爸吐个烟圈。池清自然不能说那是叶儿，否则不挨揍才怪，“这是我写的小说，小说都是虚构的，不是真的。”
　　池爸爸双眼一翻，教训起来：“有时间多看看书，写什么乌七八怪的小说，你当我不懂啊，要是让我晓得你谈恋爱，看我怎么收拾你！”池清唯唯诺诺地点头。池爸爸弹弹烟灰，又说道：“还有，多放点心思到学习上，以后不准再写什么小说了，要写等你上了大学再写，听到没有！”池清又点点头。这场审问才算完了。
　　池清一肚子闷气，谁这么缺德，也不跟他商量就登出来了，害得他挨骂。睡觉之前，他把报纸翻出来又读了一遍，忽然想如果叶儿能读到的话，也许不是件坏事。带着这个想法，池清又读了一遍才睡下。
　　发行量这么大的一份报纸，没人读到那才奇怪了。温文不就读到了么。确切地说应该是温文爸爸读到了。温文这个老爸那是文武双全，既能写一手好文章，又精通各种球类运动，要不温文怎么能有这么好的遗传呢。温文爸爸本是杂志编辑，酷爱看报纸，跟坐办公室消遣的不同，他纯粹是喜欢看而看。
　　大概是温文曾经跟他提过池清这个名字，要不能在那么大篇幅里注意到这俩字儿也不容易。温文爸爸读过一遍才想起问温文这个池清是不是她同学，温文一听是池清，立马跑过来顺着老爸的手指看过去，果真就是“池清”那俩小字。温文爸爸看到温文专注的眼神，有意卖弄，故意点评道：“写的不错，不过还是嫩了点。”
　　老爸是编辑，看过的文章海了去了，他说不错那肯定错不了，可是又说嫩，这倒把温文搞糊涂了。温文爸爸斜眼一瞧，温文微微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好比这个名字，叫什么‘樱花女孩’，太小孩子气，不够成熟。又比如……”温文听他说池清小孩子气，嘟着嘴好像不服气，丢下报纸走了。
　　沈凤也读到了。本来她是不想读到的，那是纪婷硬塞给她看的。广陵晚报？沈凤八辈子没读过报纸，也不想读。还小说，什么小说？谁的？关我什么事！沈凤的逻辑从来都是这样子，况且还跟池清有关。纪婷告诉她就是上回在医院看到的小说，想到医院，沈凤立马翻脸不认人了。自打上回回去之后，沈凤就警告过纪婷和童欣，谁都不许泄露出去，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纪婷好像是忘了警告，碰到了沈凤心里的红线，沈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逮住人就想咬。纪婷难逃魔掌，被沈凤摁住呵痒，差点跪地求饶，直到发了毒誓沈凤才肯放过她。闹归闹，该说的纪婷一句不落，都是些能把沈凤耳朵磨起茧子的奉承话，在沈凤看来，纪婷就像是走火入魔了，没来由地夸他，时不时地甩过去一句“你怎么不夸过我”这样的忿言。
　　甚至连刘漓也读到了。刘漓才不关心他这个家伙有没有文才，她关心的是小说里面的“樱花女孩”是否是指她。该死的池清，一点暗示都没有，叫人怎么猜啊！刘漓边读边骂，读完了却想哭。怎么把人家写死了呀？刘漓抖了抖报纸，想找找有没有死而复生的情节，不过事与愿违，樱花女孩的确是无药可救地死了。
　　“她死了，却又活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叫做天堂。却留下我，独自在对面的世上，守望。
　　她死了，却化成了美丽纯洁的天使，化作一只纸鹤，飞向那遥远的地方！”
　　刘漓默读完最后一个字，忽然恨起来，虽不愿承认，池清这个臭小子居然咒她死。死就死吧，还说的那般冠冕堂皇，写的是悲痛欲绝，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巴不得她死才好。刘漓幽幽叹气，把报纸丢到一边。
　　N个人都读到了，自然也不能少了磊子。要说还是磊子精明，不光打篮球在行，竹杠也敲得杠杠的。难怪周宗老是说他不去做奸商，简直是浪费了人才。磊子读到报纸，第一反应不是池清出名，而是稿费。稿费么，像广陵晚报这么大的报纸，稿费肯定少不了，搞不好能搓一顿大的。周宗家虽然有钱，他也只是对裴菲慷慨，对寝室那帮子人他连一根毛都没拔过。小孔更是指望不上，不周济他就不错了。只有池清好蒙，这小子只要两句一夸，立马手到擒来。
　　谁知道磊子嚣张过度，在班上当着大伙的面就敢敲竹杠。池清虽被他夸了几句，脸上也是挂不住，何况那笔稿费本身就是子虚乌有。磊子为了增加可信性，特意暗示池清是沈凤透露给他的。他们俩是同桌，池清上报纸这么大的事情，沈凤没理由不知道。
　　池清听说是沈凤告的密，气得七窍生烟，转念又想沈凤才不屑做这种对她不利的事情。就沈凤那点小心眼儿，肯帮他广告宣传才有鬼了！
　　磊子这么高调，事情也瞒不住了，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散播出去。没一会工夫，全班人都知道了这档子事儿。有事的没事的，有心思没心思的，把池清包了饺子，你一言我一语，闹得池清实在招架不住，在沈凤的掩护之下逃之夭夭。
　　在池清的事件里，沈凤总是个话题人物。这回磊子给她做了回免费广告，那些个八卦女生把沈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总想套出点什么信息来。沈凤很不走运地替池清挡了箭，气得火冒三丈。
　　正在热闹的时候，杨冀夕捧着报纸走了进来，见池清狼狈地往外跑，立刻喊住他：“池清。”池清慌乱之中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杨冀夕，好似遇到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两步，蹿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杨老师”。
　　众人听到池清喊“杨老师”，马上撤下包围圈一哄而散。杨冀夕望着眼中泛着泪花的沈凤，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沈凤刚刚遭逢大难，心中无比委屈，见杨冀夕似乎要为她做主，鼻子直泛酸。不过没等她诉苦，纪婷先说话了：“杨老师，我们正在讨论池清同学的小说。”
　　讨论个屁！沈凤脸色阴沉，心说明明就是八卦，那些人这么逼我，你都不帮我，算什么好朋友！碍着杨冀夕的面，沈凤不敢明说，气得别过脸。
　　“哦，原来你们都知道啦，池清—”杨冀夕面向池清，笑道：“恭喜你啊！”池清直愣愣地站着，好像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杨冀夕见状，又说道：“我觉得你的小说不错，就推荐给广陵晚报的编辑了，没想到真的发表了。恭喜你啊！”
　　杨冀夕连说两遍恭喜，池清才懵懵懂懂地乐了。沈凤很不乐，处处都让池清盖过一头，以后说话都没底气了。
　　至于磊子所谓的稿费，终究是没有下文的。池清从没向杨冀夕打听过稿费的事情，杨冀夕也从没跟他提过。磊子的小算盘终于还是打错了，好在池清一发懵说了胡话，每人一筒可比克才把他跟周宗打发了。沈凤也捞了好处，她跟纪婷童欣每人一袋话梅不说，还得到了池清的保证，保证不再跟她斗气，还有……保证不狗眼……狗眼看人低。池清说这话的时候，感觉特别别扭，怎么叫“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