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天使 二五

哎呦！
黑暗中两声尖叫过后，骚动随即弥漫了整个教室。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电回来，不过骚动只维持了几分钟，就演变成了临时的派对。郑波被老曹的指令弄得愁眉苦脸的，懒得管事。有人已经扭亮了放在教室充电的手电筒，三五成群地侃起了大山。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能得到片刻的轻松。
沈凤摸了一把受伤的脑门，照着池清肩头拍了一掌，嗔道：“你要撞死我啊？”池清听出沈凤语气虽硬，好像没那么生气，其实他也挺冤的，要不是沈凤问什么破题，他又怎么会撞上去呢？池清揉揉额头，起了个包，心疼得不得了。
沈凤见池清半天没反应，冷冷地问道：“哎，你有没有事啊？”池清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沈凤的表情，不过听不出恶意，随口道：“没事。”一只手还是不停地揉着额头上的包，想把它揉下去。
前排的林博雯从抽屉里摸出一只手电筒，照着桌面上的数学题集，一支笔如走龙蛇，好像一个高明的剑客在舞剑一般。同座陶佳敏见了不禁感叹：“这个时候还写什么作业啊，来，咱们聊聊天。”说着抢过林博雯手里的手电筒，照着沈凤问道：“哎，沈凤，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沈凤正愁没有事情做，欣然同意。陶佳敏又照着池清问道：“你呢？”池清抬起头，陶佳敏见他的脑门上赫然耸立着一个包，“咦”了一声问道：“你的额头上怎么有个包啊？”池清瞧了瞧沈凤，没敢说是她撞的，随便编了个由头搪塞过去了。
陶佳敏“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来不来？”没等池清开口，沈凤就先替他做主了：“他忙呢，哪有时间跟我们闲聊？来，我们来聊，不打扰他。”池清觉得好像被扇了个嘴巴子，被扇得牙都掉了，他吐出来一看，居然是个大问号。
沈凤一扭头，三言两语地就跟林博雯陶佳敏聊上了。隔着过道的童欣梁月几个人闻风而动，纷纷端着椅子入了伙。童欣还奇怪了，问沈凤怎么不带池清一个。沈凤撇撇嘴，带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娘子军！
池清无聊得慌，看一群人聊得欢喜，时不时地插句嘴，招了沈凤不少白眼。聊到兴起，童欣拿出原本当宵夜的饼干分给娘子军们，临了多问了一句“池清你要不要吃”，居然被沈凤记恨了一个多礼拜。沈凤抢过饼干，白了童欣一眼，嘀咕道：“别浪费了。”引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聊了一会，沈凤抽出身来，似有些同情地问池清：“哎，你吃不吃啊？”池清见她递来半包闲趣饼干，感激涕零地望着眼前的沈凤，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哆哆嗦嗦地捏了一片，嚼了几口和着口水咽了下去。沈凤看他副诚惶诚恐的，“噗嗤”笑了出来，轻轻嗔道：“瞧你那点出息。”
看似无心的话，正触动了池清敏感的神经，剑眉顿时倒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沈凤不甘示弱，赌气似的道：“哼什么哼，有本事别吃啊！”童欣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忙来劝架，林博雯等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来劝。沈凤见她们都来替池清说情，没气也被她们劝出气来了，霍地站起来就要走，忽然听见头顶上嗤嗤地响，吓得又坐下了。
池清抬起头，头顶上的日光灯管末端的起电器嗤嗤地冒着红光，闪过几下之后灯亮了。池清低头看见沈凤还在颤抖，不由得笑了。不用说，沈凤肯定是要对他翻白眼的，但是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态，也成了沈凤的一块心病。

歌咏比赛被安排在周末，那天天气不好，风大，气温奇低。池清听孔承贤说，最低气温能有零下六度。说起来，广陵很少有这样的天气。
池清被闹钟吵醒，迷迷瞪瞪地瞅了一眼，见鬼，这种鬼天气还要起这么早，真是活见鬼了。他才挪了窝，冷气直往被窝里钻，冷得他一声尖叫。对面的磊子还在说着梦话，被他的尖叫惊醒了，身体扭动了几下，呼噜声就从被子底下传了出来。
妈妈的！池清学着沈凤的口吻骂了一句。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基本观众”这么一档子事儿，居然让他给碰上了。老曹说了，歌咏比赛是全校性的，沈凤和郑波是代表（17）班的，必须要有人给他俩加油助威，不过呢，不用全部上阵，班上这么多人，随便挑十几个就行。别的班自然也是这样搞法，不找一些观众充充门面，学校的脸往哪儿搁？
老曹一肚子苦水，要不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积极，要不是有区里领导来当评委，我能这么搞吗？其实“基本观众”早有先例，以往搞个运动会啦，这个会那个会啦，只要是个全校性的活动，总要拉些“观众”过来助助兴，那阵仗不用说，领导看着也高兴。
池清一口一个“妈妈的”，说得还挺溜，以前听沈凤说，他还觉得有辱斯文，跟沈凤混得时间长了，居然不自觉地就学会了那一套。每次磊子说他的时候，池清还振振有词，硬说人家鲁迅先生那是高见，还说阿Q不赖，现在人就要有点阿Q精神。连磊子都对他无语了。
洗漱完毕，池清弄了点护手霜往手上抹，完了还往耳朵上擦了厚厚一层冻疮膏。磊子刷着牙，吐了口水，讥诮道：“我说你上辈子是不是生在海南岛的，这么不经冻？”池清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耳朵，最近天越来越冷，他这双耳朵已经生冻疮了。每年到这个时候，他耳朵上总要生冻疮，他最怕脱衣服的时候碰到疮疤，一旦碰到就是玩命地疼，有几次甚至弄破了疮疤，淌血还算轻的，池清最恼的就是破坏了他一贯良好的形象。
磊子还想拿冻疮说事儿，池清一甩手把门带上走了。今儿寝室里就他俩，他俩光荣地被老曹选为歌咏比赛的“基本观众”，磊子瞥着周宗和孔承贤空空如也的床铺，心中不爽，小孔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周宗走狗屎运了。
周宗周大少爷现在可是春风得意，自从上一次被老曹勒令自我批评之后，忽然间因祸得福，跟裴菲混到了一块。裴菲可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了不得的人物。周大少爷能攀上这高枝，那还是拜老曹所赐。
周宗为了五块钱吼了裴菲之后，心中无比愧疚，无比后悔，冤有头债有主，这原本不关裴菲的事，老曹才是始作俑者。经过那一次，周大少爷虽说没敢负荆请罪，但是没少赔罪没少送礼。
裴菲这人能力极强，人也漂亮，但是虚荣心不低，稍嫌美中不足。不过在周宗眼里，那是瑕不掩瑜，尽管新仇旧怨烂事一堆，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吧，居然对她产生好感了。
要说他俩也是门当户对，周宗的老子是老板，裴菲的舅舅在区里组织部当处长，俩老子都要卖几分面子，周大少爷对她自然不敢小觑。一回生两回熟，两家又在饭桌上谋过几次面，这下感情就更加熟络了。
这天大早，周宗约了裴菲逛街，天气转冷，裴菲换了新装，那件羊呢大衣，正是周宗送给她的。周宗走着走着，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擤掉鼻涕，莫名其妙地骂道：“他妈的，谁在咒我？”裴菲听得一愣，随即嗤嗤地笑道：“活该，你就是招人骂！”周宗趁机捉住她的手，来了个暗度陈仓，裴菲嘤咛一声，白了周宗一眼，那只手却顺从地埋进了他的衣袋。
池清不断往手上哈气，他真是受不了这种鬼天气，好在刮过了一阵风，阳光穿透云层，把些许暖意送到了他身上。磊子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催他，打趣道：“你说我们班能不能拿到一等奖啊？”
“见鬼，我怎么晓得。”池清朝天望望，发着淡淡黄光的太阳在云层中间穿梭，似有若无的暖意振奋不了他的精神，他甚至偶尔还能打一两个哈欠。磊子扯着衣服领子，看见沈凤从对面走过来，弯着胳膊捅了捅池清，不怀好意地笑道：“哎，你去跟她说说，叫她别给我们班丢脸。”
这话能说嘛，池清见沈凤朝这边走，心中一凛，这不是找死吗？磊子说的太露骨，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了，这个霉头触不得！
沈凤到了俩人面前，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就飘过去了。池清被无视惯了，没有在意。磊子心头火起，好歹打个招呼吧，这么走过去，也太那个什么了吧。池清瞥见磊子像是暴怒的面部表情，轻蔑地一笑，转了个弯，径直朝体育馆走过去。
偌大的体育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十个人，池清走到H区，郑波已经来了，手里捏着张纸，纸上一行行小字像是歌词。池清上前打了个招呼，郑波见是池清和磊子，招呼他们坐下，声音颤巍巍的，活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说话。
池清跟郑波寒暄了几句，从他的口中得知老曹没有亲自坐镇，而是换了杨冀夕来督战。杨冀夕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帅气的男人，两个人形影不离，举止亲昵。池清看得心神为之一荡，难道他就是杨冀夕的……未婚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