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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 乘胜追击(一) 24章 乘胜追击(二)

作品名称:艳事清梦      作者:麻辣元子      发布时间:2015-09-17 17:14:33      字数:5145

  (一)
  
  袁崇义回到青岛的第二天,不敢怠慢,迅速召开了有所有股东参加的股东会议。
  虽然说是股东大会,但在袁崇义看来,却更像是一次互相发泄怨恨的内部批斗会。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发觉,就连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崔之久,这一次,竟然在没有携带足够酒意的情况下,就闷头闷脑地仓促登场。
  “首先……这个,这个……”相得贵志在必得,还没等袁崇义的屁股坐下来,就突然站起身来,打破沉默率先发言。袁崇义猛一愣怔,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相得贵。
  相得贵似乎有所察觉,眼睛依然直视着前方,没有敢与袁崇义直接对视。袁崇义看罢,心中微微一震。他马上就联想到了,这是一头正在带领一群饥饿的小狼奋力围攻大象的猖狂头狼。
  “我代表其他的股东,向董事长提出强烈的不满。”相得贵力大气沉的一句开场白过后,便迅速地抬起头来瞄了袁崇义一眼。当看到袁崇义犀利的目光,正虎视眈眈地在自己身上扫来瞄去之后,便又快速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最后停留在了崔之久的身上。
  当相得贵看到向来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崔之久,今日里,竟像是一位心中瞒着许多问题没有交代清楚的在押犯一般,缩头缩脑,只顾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角落里,抽着本地的一种“双马”牌香烟时,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相得贵知道,眼前这个狂傲的家伙,已经让自己最近几天所实施的一套连哄带吓的组合策略给彻底降服,并且已经顺利地被代表了。
  于是,相得贵顿时信心暴涨,感觉自己犹如接到了大地气脉一般,已经变得无所畏惧。“董事长,作为我们公司的唯一法定责任人,在公司刚刚起步的最艰难、最困难的阶段,竟然抛下股东们的切身利益于不顾,也不闻不问公司的运转销售情况,一个人跑出去,游山玩水,逍遥自在,致使我们公司,目前,出现了难以为继的不利局面。我今天在这儿,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讲,我们已经面临着彻底解体倒闭的巨大危险。”说完,相得贵伸向空中的手,猛地向前一挥。那架势,犹如一位已经顺利地发出了第一波攻击指令的无畏大将军,运筹帷幄,只等那个预料当中群起而攻之的热闹场面,突然爆发出现。
  现场的气氛,顿时骤然变紧。仿佛一粒微小的尘埃,不经意间,都会打破眼前的宁静。
  但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相得贵所胸有成竹期待的那样,一边倒地倾向于自己的这一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出现了倒退的迹象。
  相得贵开始暗暗叫苦。
  
  看到自己刚刚奋力点燃的这一把导火索,并没有如期激起一片热烈响应的局面时,相得贵就又不甘心地迅速从椅子上弹射了起来:“大家想想看,如果公司今天解体,当初我们这些跟你一起出来混饭的人,都将落得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下场。我们既失去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还将没有新的经济来源。我们一家老小都得跟着一起喝西北风去啊。”
  尽管相得贵的这最后一句话语,悲苦连天,几乎耗尽了丹田里的所有真气,并且极富煽动效用。在声嘶力竭之下,还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一个现实的恐怖画面。但是,依旧没有任何有人前来增援的迹象出现。
  崔之久依然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混沌样子。周伟自始至终保持着一副骑墙头的绅士风度,左右摇晃。似乎只有老郭,还能在一片寂静之中,艰难地抬起头来,朝向相得贵勉强地挤出一点点笑容来。也算是借以略表对这位只身一人冲上凸岭的无畏壮士,表达一点哪怕仅仅是道义上的支持。
  “这些个缩头乌龟,王八蛋。”可怜的相得贵,此时连死的心都快有了。
  自己私底下给人出谋划策大半辈子,神不知鬼不觉,从来都是隐身人似地躲藏在背后,不显山不露水。今日里,还是头一回壮着胆子打头阵,做前锋,竟落得个只身一人给人当活靶子的悲惨境地。大意失荆州啊。想罢,相得贵颓丧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悲愤加气愤。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时的袁崇义飘逸潇洒,尽显英雄成色。
  只见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宛如一位吟诵诗人。一边缓缓地扫看着大家,一边情绪激越地朗诵着这首曹子建的不朽诗篇。“你我都是下岗失业职工,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才凑到一起寻找活路来的。怎么?公司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就开始得瑟,犯老毛病,搞起窝里斗,逼宫来了?”袁崇义说罢,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个个低头不语,一副吊孝不哭的模样。于是就猛踩油门,迅速地提高了嗓门,几近疯狂与咆哮:“是谁?抛下公司的事情,不管不问了?到底又是谁?游山玩水,逍遥游乐去了。啊!”
  相得贵一听,条件反射一般地“蹭”站了起来,两眼怒视着袁崇义。
  相得贵知道,现在从袁崇义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射向自己的一支支利箭,已经躲无可躲。他必需开口反击一下,哪怕是象征性地抵挡几招,也不枉自己曾经有过的名声跟风范。
  可再看眼前的这几个同盟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刚被集体阉割的小雄鸡,没有一点雄起反水的迹象。于是,心中哇凉哇凉的相得贵,仰天一叹,只得暂时按住不发。
  
  这些个家伙,昨天还都拍着宽阔的肌胸脯,信誓旦旦的对自己叫嚷,说,一定要在今天的会议上,好好地跟老袁说道论理一番。没成想,一泡尿还没撒完的功夫,就将自己的誓言丢的一干二净。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在将自己热烈地给拱出来,替他们自己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之后,却个个退避三舍,呆在一边,静静地看起自己的热闹来了。
  卑鄙!相得贵此时的心中,“呼啦”一下便有了这个唯一能在此时此刻,借以表达自己愤怒心情的汉语词汇——绝对的卑鄙。
  
  “袁总,你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埋怨你的任何意思。大家的心里这不都是着急吗。其实我们的心里都清楚,咱们的公司之所以能有今天,还不是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发展起来的嘛。”周伟的大局观,明显地要领先其余几位同仁一大截。他见局势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再这样无谓地僵持下去,只会让自己丧失一次华丽转身的绝好机会。于是就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崂山绿茶,轻轻地递到了袁崇义的跟前。
  “就是,就是。”崔之久见状,也提前结束了冬眠状态,然后迅速地接上了人气:“现在公司的销售业绩这样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不大家都是心里没底嘛。这不都……”他见递茶杯献首功的机会,已经被周伟给捷足先登了,于是就慌忙的摸索着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烟盒来。但一想到袁崇义并无抽烟的嗜好时,就又赶紧地放回去。然后极其尴尬地将袁崇义面前的茶杯,顺着周伟邀功的路径,又往前推送了五公分又四分之一的距离。
  事情到此,袁崇义知道,自己刚才的这一套当头炮战术,已经开始发挥了它的效力,以相得贵为首的这一个松散联盟,已经全面土崩瓦解。
  
  乘胜追击(二)
  
  于是,已经稳操胜券的袁崇义,微笑着,慢慢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心中不禁暗暗好笑:相得贵啊,相得贵。亏你还是曾经的厂级领导呢。怎么?就连这一点浅显的道理都搞不明白啊,屁股决定脑袋。当前公司所处的这种生存环境下,抛开我,难道他们所有人的屁股就会朝向了你去不成?你既无技术手段,也无经营开拓的能力,仅凭着在大锅饭时代练就的一套乱搅局的本事,任谁也不至于糊涂到跟着你去行走江湖啊!相得贵啊相得贵,国有大锅饭时代一结束,你就已经被宣布淘汰出局,应该早死了这条东山再起的野心了。看来啊!公有体制下几十年勾心斗角的教训,还是没有让你彻底搞清楚,现阶段,人际关系跟市场的结合,才是第一生产力的呢。
  “其实,我这一次出去,主要的呢,就是为了公司以后的发展寻找一条出路。”袁崇义见眼下的整个局势,已经毫无悬念的倾向了自己这一边,也就不再啰嗦:“你们难道就不会摸着脑袋想一想,就咱们先前从冯涛那儿拉回来的那一点点食料,岂不是早晚都得有用完的那一天?再往远处说吧,就是他冯涛宽宏大度,不计前嫌,一如既往地给咱们提供原材料,但,那里面不也得包含运输费用、人工成本、运转损耗等等。一年下来,不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数目吧?所以我就想啊,如其这样处处被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既耗财又费力,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动手,做食料加工,既省工又省钱,岂不两全其美?各位,不用紧张,也不用拿这样恐怖的眼神来看着我。这一切啊,我早有预料,也都已经替你们思考周全了。米线加工所需要的设备,咱们的库房里,本来就有当初积压下来的存货,还不少的呢。咱们现在将它们简单地检修一遍,更换一部分轴承零部件之后,接上线拉上电源,就完全可以放心地使用;至于米线加工过程当中所需要的大米货源嘛,我已经完全搞定。你们知道,我这一次去过哈尔滨,顺便考察了那边的市场情况。产自东北一带的大米,出粉率高,粘性强,吃起来口感好,特别有嚼头,是最适合做米线用的优质大米。并且,东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有中国粮仓的名声,货源充足,陆路铁路运输方便。跟他们联姻就绝不会有断炊之虞。除此之外,我也跟咱们本地的一家大型超市联系上了,由他们负责长期给咱们提供猪肉调味品等初级原料,并且他们还答应了,可以延期付款。所以,眼下我们所需要抓紧时间做的,就是赶快办理相关的营运手续,工商、税务、卫生检疫检测等齐头并进,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拖了咱们的后退。我想了,只要咱们加紧努力,一定会赶在我们的库存告罄之前续接上,不会耽误任何营运业务。”袁崇义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宛如一位胸有成竹的将军,在排兵布阵完毕之后,矜持地拿起茶杯,嘴角微微一撇,轻轻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又坦然放下。
  
  “我同意。”袁崇义的语音刚刚落地,周伟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选择在第一时间段上,力挺袁崇义:“袁总的这个发展计划,周密详细。我们公司在某前的形势下,只有破釜沉舟,才能闯开一条发展新路。我完全赞同。”
  袁崇义闻言,得意地看了周伟一眼,然后频频点头。
  看来这位相得贵从前的得力干将,已经幡然醒悟,重新调整了拥戴对象,在向着自己的方向上,开始大踏步前进了。
  “我也是。”崔之久不甘落后,瓮声瓮气地从一片云雾缭绕的烟阵中间,发出了自己的追随誓言。
  “我…我,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疑问。”相得贵脸色煞白,讲起话来已经变得语无伦次。
  “哦?”袁崇义一听,面含讥讽,不禁哈哈一笑:“说说看,你那个不大不小的疑问,到底是个啥样的宝贝东西?”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我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依照公司章程,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对重大决策的发言权和质询权。一言堂式的家长管理,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将是有害无益的。”很显然,相得贵对于自己刚刚策动的微型哗变,一出场,就遭到惨不忍睹的溃败一事,还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当自己奋不顾身,只身一人呼啸而出的时候,来自己方的集体背叛行为,更是让相得贵懊恼至极,怒气难消。
  “哦。你这不算疑问,是牢骚。”后知后觉的崔之久,这一回,终于逮到了一次抛头露面的绝好机会。他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地挪揄着相得贵。
  “你、你,有牢骚也强起你个马屁精。”相得贵气急败坏,恼怒的脸色像变色龙一样,由潮红霎时变成苍白。
  “你……你血口喷人!”这一回,轮到崔之久暴跳如雷了。他满脸涨红,宛如输血过度。
  “小人得志便猖狂。”相得贵立即反唇相讥。他鄙夷地看了崔之久一眼,然后将脸转向了窗外。
  他可以容忍袁崇义对自己恶语相向,但却无法原谅周伟崔之久之流,对自己哪怕是半点的粗暴无礼。
  来自于垂直方向上的迫害,容易让人选择逆来顺受,而出自平等地位上的打击,则最容易击中人们脆弱的心理平衡,因而,让人根本无法忍受。
  这是习惯使然,是文化传统沉积到基因里面自然延伸的结果。
  
  “你们都不要再吵吵嚷嚷的了。既然,你们都同意我刚才的意见……”袁崇义一看,相得贵已经被拖入了烂泥湾当中,死缠烂打,根本就无暇顾及眼下的得失了。于是就快刀斩乱麻,态度坚定,语气当中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跟决断:“既然没有异议,我宣布,为了迎接今后公司业务大发展的需要,重新调整一下职责范围。从今日起,公司原来的材料调拨、采购等业务,全部划归周伟负责。同时,公司在运营过程当中,有关的部门协同、外协加工等一系列生产环节上的事情,也有周伟全权负责指挥协调。相得贵依旧重点负责内勤部分。崔之久、老郭原来的分管范围暂时不变。散会。”
  相得贵一听,双眼僵直,像被人从背后突然偷袭得手,击中了后脑勺子一般,半晌没有反应,只怔怔地看着袁崇义。
  崔之久一如既往地选择沉默以对。显然,一顶“马屁精”的花帽子,压得他气喘吁吁,难以忍受。他还没有从刚刚的纷争中苏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仔细评估一下,袁崇义的重新调整决定,对自己的具体得失意味着什么。
  周伟欣喜若狂。他出人意料地得到了一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机会,成功地占据了公司最为实惠的一个位子。他是今天这场纷争的最大赢家。他一听到“散会”两个字,就急不可耐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争着与袁崇义握手。
  只有老郭,不瘟不火,像是一只悠闲地躲在礁石后面观望风景的野山老猴,冷笑着,嘴角一撇一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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