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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活棺材      作者:江山雨韵      发布时间:2015-09-16 20:49:45      字数:7036

  木易尖叫声,像撕咬过什么东西。
  惠丰拿牌的手,一哆嗦,脸上血色褪去,苍白成一张纸。
  当然,牌不能再打,先是一鸣老婆呼呼的,站起,白脸变成黄色,嘴一扁一扁,抻抻跑了方向,遮不住乳房的褂子。
  一鸣老婆说:凭什么让我们滚,我们是木榕小叔叫来陪小婶的,再说,滚字很好听吗?
  鲍馨也翻新着眼附和:就不滚,就不滚,我看你腿瘸嘴也瘸。
  也是一鸣老婆第一个走出屋门,急躁躁地说:男人进屋你蹲墙根,女人进屋你也蹲墙根,很好玩吧?老不正经。跟着,线串似的,一个人跟着一个人屁股走出屋外。太阳毒着,游云没有,风也没有,天地间扎眼晃凉,煮人一样。然,木易还站在窗台下,一条腿立着,另一条残腿离开身体,离开身体的残腿在地上划出浅沟,地虫爬过一样。这时的木易,已经抽出戳进窗棂里的拐杖,两手搭在杖顶,定在脚下,像定住自己的人生。身上布褂敞着,敞着的布褂也没当住沤汗,日头还在蒸烤,淋淋大汗粒叠粒往外涌,脸上身上先是冲开咸咸水沟,再就成片往下淌,致使整个身子油亮汗湿,像在咸水里浸泡好久。
  木榕在,木榕皮肉绷得紧紧,屁沟夹住,屁憋死不敢放一个。
  惠丰看看几个陪自己打牌的人,不忍,壮壮胆说:爸,这伙人没招你,没惹你,你说这是干嘛?然后勇敢昂起头看木易。
  鲍馨说:叔,这样的确不好,是不是不想再让人进你家院子。
  一鸣老婆说:死蠢芽子带血丝,不求人也容不得人了。
  惠玲说:大爷,你说你,你说你?
  寇香沉静,但眉头也是绾得紧紧地。她忽然为木易悲哀,忽然感到木易累乏,她还是说话了。
  寇香说:叔,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这几个有外人吗?都是你小辈,几十年前上辈还在一个锅里轮马勺吧?你让我们怎么尊重你?
  寇香说:你不容易,木榕也不容易,惠丰更不容易。
  寇香说:我们是在帮你。
  木易脑袋很艰难动了,眨巴眨巴眼,看看寇香,一时没说话,好像费心思考什么?很久,吁出一口气说:我不是说你们。
  鲍馨说:不说我们说谁?
  惠玲说;大爷,你这样说话,以后谁还进咱大门?
  惠丰忽然问:难道是说我,让我滚?
  木易眼睛红的像辣椒,喘气也像鹅一样。
  木易再也没说话,嘴像百年的老坛子,加了锡封。
  一鸣老婆说:看看,原先做的别人说也不信,婶子,大娘,兄弟媳妇都骂,现在本性难改,侄媳妇,孙子媳妇,儿媳妇还骂。这老爷子真成了老爷子,完喽完喽。一鸣老婆的话,像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奇怪的是,反而有些平淡的提不起对他的恨意来。
  寇香也是怀着又亲又恨的一种复杂情绪,无奈的摇摇头,又摇摇头,终于抖落一地东西似地说:我们就是滚蛋,也要给自己一个台阶,是木榕让我们过来的,还是让木榕送我们出门吧,不然,我们真的想象不出,怎么滚出去。
  一些话,让木易没有感到尴尬,面色依旧,阳光下屹立不倒,站成纪念碑的样子。当然,木榕和惠丰一起送她们出门的,木榕秋后霜打茄子样,黑虎脸蔫着。惠丰不落忍,好话说了一院落。直到人们不见,回来,木榕走在她前面。惠丰勒细心思,总在寻找这个院的蛛丝马迹,而这个院又像躲闪什么似的,越想,越想不透,又好像在极力伪装一种宁静,这种宁静背后让她好怕好怕。她压着木榕步子走,眼睛白亮亮有些恍惚,双腿软颤,景象就仿佛大地跟着她走。她逃也似想走回自己那屋,脚就是不给力,越想快越慢,老太太样蹒跚。快到屋门是,木易自己门口鬼魂一样出现,手抬起,拐棍枪口一样瞄准木榕,话像掷出的粒粒钢珠,声音严厉:石头,你给我滚屋来。  
  这个院容不下女人了:这句话不是一个传说,但都是有根有据,从老家老户的,老人老嘴里说出来的。
  村里几乎所有的女人,被他从头到脚倒泔水一样浇了。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多少年后,也许也会成为一个忧伤的传说。
  这些,对木易而言,只是闲来无事就闲着无事了。日子虽然纸笔难书,也依然故我,倒把日子挨过去,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只是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木易记事的时候,父母都在,似乎家庭不是和睦,父亲有自己的生活,母亲也有自己的生活。只要睁着眼就嘴对嘴吵骂,浪潮似的。只有睡着时候,才能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在这种打骂中长大着,他不明白在这种打骂中,弟弟妹妹一起携手也来到这个世界,世界更是喧哗。等弟弟妹妹懂事时,父母扔下他们去了东北,如鸟出笼,一去不返。木易带着弟弟妹妹,累啊,每每阳光升起时,木易倚着院门,望着街道一头,盼爸爸妈妈出现,等爸妈回家,直到日影西斜,壁虎在萧墙上爬上爬下,蝙蝠出现在暗夜里飞。等了几年,院里一颗不细的泡桐也等死了。木易好像明白了,白天夜里陆离的一切,就其褪尽斑斓,一份生命的惨淡直接涌上心头。但是呢,太阳还亮,星光还闪烁,夜色还消停,鸡还嘀叫,狗还吠鸣……然,那心底磷火一样的希望却离他远去了。
  那时乡野风刮着感情。但没大人的孩子,多多少少被歧视,像路边的草,被人践踏的萎缩,松开脚不用扶持,很快就会蓬勃起来。木易和木炎兄弟俩正长身体,饭量极大。妹身体没长成型,草草出嫁,用为数不多的嫁钱补贴哥俩食用,但那俩嘴,就像漏斗,到底灌不满。为填饱肚子,只有去偷,只要你能偷得来,巧的是,又值连年大旱,夏播秋收颗粒无获,饿死很多人,挨饿的人没多少力气掩埋,草草挖个坑,草草扬上些土,荒野里活物乱串,狗猫之类就特别肥。人,什么也能忍,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饥饿,又不是木易一人,于是,谁家有吃的就抢,不让吃就打,就像有人说:我今天挨打了,我明天挨打了,我后天挨打了,转过天来我就可以打人了。慢慢,慢慢木易就变得心狠手辣,几人之中斗殴,站着的一定是他,豹子样,出手就见血。当然他也进局子,当然进的次数多了,开始坦然面对进出自家门口一样顺爽。当然身边的人似乎恨他,似乎更怕他,于是有很多人说他。
  人说:去当兵吧,反正全国要解放了。
  人说:勇敢一些,弄个一官半职的,还能荣宗耀祖呢。
  人说:反正是个祸害,真死了,也除个祸害,国也安平家也安平了。
  人说:当兵了,屁股后边兴许能混个人了,
  人说:谁跟他,想跟他的女人是女人吗?除非丈母爹丈母娘不是瞎眼瞎心,就是没眼没心。
  人说:啊哈哈女人。
  人说:他能有女人,我家猪也能说媳妇了。
  人说:……
  有些话,让木易眼皮一撩,眼珠滚上去,眼光犀利从眼角甩出来,鞭梢一样韧强,把人的喉咙勒住。
  也许在木易人生概念里,就是从此谈女色变,埋下一颗种子。
  那个时日,不像现在,不慌不忙过日子,该干什么或什么也不干,眼瞪得玻璃球一样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脚后跟不沾地的跟什么汉奸特务周旋,死人是免不了的,流血更是像每日的一顿三餐。在家斗殴的流血现象是站着的,而且是鲜红的流动。战场上流血是躺着的,血迹一般夹杂着碎骨粒,在任何一个部位渐渐变成血浆或血疤,瞬间能让人耳目失聪,脑海浑浊如泥浆,胃也是翻江倒海的吐,又吐不出什么。这样的环境木易开始不适应,不久就适应了,一听到枪响,他就像枪一样,像枪里的子弹一样,尖利的嗷嗷直叫,像一个疯子。后来他表现英勇,屡战屡捷,由红玉引荐,入了党,成了一名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员。
  这时,一起出来当兵的人,就剩两个,他和一个叫红玉的。红玉的性子像海绵,而和他铁铸般的性子截然相反,但这一柔一钢共济,对心掏心竟拜了把子。枪林弹雨,木易玩的刺激,而刺激后的功德都是红玉的,木易不计较,活得痛快就是目的。入党后,木易很长见识,头脑水洗过一样,开始清凉。木易和红玉在清河这边那边转悠,打游击,打了几次大仗后,四六年红玉进区公所当了组织部委员,木易也进了区公所,四七年红玉调县里任农会主席,红玉仍旧留在区公所,,那天,木易在段庄开会,流动哨传过话来,说有一股来历不明的特务正向红玉家摸去,木易头热,但不是冲动,他想趁这个节骨眼在红玉面前表功,也许能高升一步,于是,单枪匹马追去,结果被特务逼回来,围住,开会地点也暴露,伤亡都惨重,特务最终被打败,木易就是这次负伤,差点让弹片卸去他的一条腿,木易伤着望着伤亡的人,肃立很久,郑重敬礼,他悲,但没有哭。这儿埋葬了许多哭和泣。开始哭,死的人多了,哭不过来了,久了,习惯了,就成这个样子,默立片刻,又向前走去。
  上级给木易的处分是撤职,一竿子撸,木易老母猪过河濛蛋了,他不想这么多年枪林弹雨说完就完了。
  木易去找红玉。  
  木易的脸用注射器注了水样。红玉也痛惜木易遭遇,红玉痛惜道:兄弟啊,只要不给咱个党内处分,就谢天谢地吧,咱是党员啊!
  木易怔了怔,怔过以后说:哥,你权把大,向上级说说,把撤职换成党内处分,党内警告,党内记过,留党查看都行。
  红玉胸膛被木易塞了一团猪毛似的,乱糟糟一团,。
  红玉说:你再说一遍?
  这次二人吵得很凶,香头对炭火似的。
  红玉说:你怎么入党的,怎么对党旗宣誓的?
  木易说:撤了职再也不好往上爬,这些年,熬到现在容易吗?而处分期一过,党员还是党员。
  红玉说:那你为什么入党?
  木易暴烈了,浑身抖动,俨然狂风中的败叶。
  木易说:我可是把你当亲人,也是为救你家妻儿老小受处分,要不是我引开那帮玩意,也许死的是你全家,那阵我想,你会在这件事上帮我一把,拉我一把,可你——。木易又拍拍那条瘸腿说:你看看,我还差点丢了性命,就我现在这王八羔样,以后日子怎么过,能不能说个媳妇,谁又跟着我?木易掉泪了,这次是真的掉泪了。木易说:哥,大道理谁也懂,看现在这形势,全国解放了,可咱混个什么样?是牛,也是头大牛,可还是牛。是狗,也是条大狗,可还是狗。到时候,有权就有一切,拿党票买油买面,人家还说你是神经病呢。
  红玉眼里喷火说:你干脆退党算了?
  木易却笑了。
  木易说:背个处分行,退了我还不干呢,说不定这张王牌以后还用得着。
  红玉怒嚎,像被木易卸掉了两腿,举起攥紧拳头,咯嘣嘣乱响,响着落下来,却嘭地砸在自己的胸口,从此,红玉胸口像堵上了一个实心的榆木疙瘩。
  木易说:好了,你无情我也无义,你行以后是你,我不行以后是我,我是一个耳朵的罐子和你轮了。
  这年年根,在外地工作的红玉,回家过年。那天干冷,遛地风阵紧一阵,红玉把头缩紧,棉衣毛领竖起,裹着头,只剩两只眼睛,两脚扑蚂蚱似的,深深浅浅地走,发出的声音沉闷的要命,差几里快到家时候,忽然很闷很闷一声枪响,红玉就一个前趴,血,洇红了身下好大片土地。
  四周,死寂。
  当红玉被抬回家时,红玉老婆拗一声就背过气,过去了,等人们七手八脚摁吧过来,感觉软在一个人怀里,感觉活生生就是红玉搂着她,想动动,但没力气挣出来,任他揽着。
  红玉老婆感觉很累很乏也很温暖。
  红玉其实姓陈。
  红玉老婆大木易二十岁。
  红玉和老婆生一女儿叫陈桂儿。
  木易只大陈桂儿3岁。
  陈红玉软弱,只是性格,但工作上绝对拔萃。她不希望女儿软弱,她要女儿直立,钻天杨一样秀拔,他欣赏鉴湖女侠,他把陈桂儿当小子养,想把陈桂儿培养一个巾帼英雄,这样做,也许红玉不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是:陈桂儿太孝顺,对父母,对人。往往这样也会造成悲剧。
  红玉老婆孤儿寡母,怕的怕太多。
  红玉老婆终就成了木易老婆。
  木易本性在黑暗中才能暴露出来,虽然瘸着一条腿,不能得心。但他需求量特别大。红玉老婆在经历红玉意外死亡之后,打击也不小,心力交瘁,情绪一直处于低谷状态。木易不顾这些,每次做爱后,陈桂儿妈都像经历一场劫难似的,直到有一天。那天,陈桂儿穿着淡黄色毛衣,胸前是红线织绣一朵兰花,一条厚粗布筒裤,恰到好处勾勒一幅美人图。图上少女成熟得淋漓尽致,又正是天似黑非黑之际,她又站在院内唯一的一颗石榴树下,安静得仿佛是尊雕像。这个画面,竟让木易不知道如何触景生情才好。
  那夜,一片麻黑。有猫头鹰在远处叫,是夜增添更多恐怖,陈桂儿刚睡着儿,感觉一个暗影挡住夜色,投下一片比夜色更加漆黑影子,影子在慢慢移动,一动一动凑过来,更近时候,影子灵猫一样趴到她身上。陈桂儿反抗,黑影不阻止她反抗,反而劝她喊叫,弄得动静越大越刺激。陈桂儿软下来,软的像沸水里的面条。她没敢喊,她怕母亲承载不了这个罪恶的事实。最终结果,让木易享受了猫捉老鼠,那种慢慢凌迟的乐趣。
  这是一个粉碎性的夜。
  陈桂儿性格从这夜就变了,变得柔雾一样朦胧,让人很难读懂。
  这之后,木易也像变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在陈桂儿妈面前,像绵羊一样顺养
  终于有一天,陈桂儿妈妈病倒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面容有些狰狞,她让木易出去,留陈桂儿一人在,陈桂儿坐在妈妈身边,俯下身,轻轻用嘴触了触妈妈面颊,陈桂儿娘慢慢挣开眼,望着陈桂儿,目光如钩。
  妈妈说:桂儿,妈妈求你一件事
  陈桂儿用眼角瞄了瞄外屋,示意不用妈妈说下去,外屋有地雷似的。
  陈桂儿说:妈我明白,跟了他吧,爸爸把我当小子滋养,就是为的。她用手做了一个砍的姿势。
  陈桂儿妈面容变得出奇平静美丽,躺在陈桂儿怀里安详地去了。
  陈桂儿跟着木易回到木庄。
  陈桂儿和木易在木庄,过起了茫茫白天,又漫漫夜晚。
  木易有了儿子。
  儿子似乎是木易的翻版,就是稍肥壮了些。
  木易给儿子取名石头,石头一样的坚硬。
  那是个黑暗的生日。木榕的生日。陈桂儿不知道怎样一种心情,喝了不少白酒,酒精让她凶猛,酒精刺激她有了旺盛的破坏欲,先是摔碎了一个海碗,又打了木榕一巴掌,接下去披头散发,神鬼差使的去抓木易。木易黑下脸,嘴嘟着,眉头缩紧,脸上皱纹张牙舞爪蹦跳,他扬了扬手,还是忍下了,也许他今天兴致高,兴致高心情自然也好,就把陈桂儿拖出屋外。屋外,正值夕阳将下,有一片红云若血,飘飘荡荡,仿佛就在眼里。木易搂着陈桂儿,陈桂儿看着那片红云在抖,木易搂着在抖的陈桂儿也在抖。
  木易说:看,多好看。
  陈桂儿说:好看,好看,你为什么一看到血就兴奋呢?
  木易的心,被针刺一样,狐疑看着陈桂儿。
  木易说:什么意思?
  陈桂儿此时完全失去了理智。
  陈桂儿说:把我当女儿还是当老婆?女儿老婆我都做了,你真喜欢我吗?可是怎么喜欢的我?我又不傻,我妈傻,我妈也不傻,我和我妈都不傻,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死的,我跟着你,就是为的接近你,来给爸爸报仇的,呵呵,这就是心机......
  木易以后的话再也听不下去,虽然秋季,但他感到了冬的来临,枯枝乱摇,天幕变白,一股寒气陡地冷却了心脏。他感觉有一口棺材就摆在外间屋,放供桌的那个位置,没有急着盖棺,仿佛就等着他一脚迈进去,砰地封起,给他一个永远的黑暗。村人们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天亮了,屋里发出哭声,木易鸭子吃泥鳅似的声音,夹杂着啊啊啊的怪叫,木榕也哭得一会软一会硬的。
  陈桂儿死了。
  有人说:夜里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枪杵在被子上发出的那种声音。
  有人说:傻啊,你就不会说夜里有人放鞭炮啊,还是受了潮的鞭炮。
  有人说:看看去,看看木榕妈身上是不是有枪眼。
  有人说:你是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屁眼吧。
  有人说:你敢吗?
  有人说:也是,让被窝里放板凳——是人揍得不是人养的木易把你也收拾了。
  有人说……
  陈桂儿的死,很少有人信。那样性格,小子型。昨天还着篮子,活蹦乱跳给儿子买菜过生日呢,一晚上就完了,陈桂儿娘家没人,他爸威望那么高,连个烈士也没混上,木易又那么凶残成性,唉,一个唉字,好多话都在里面了。当然,人们只是感慨一番,因为日子,野草一样稠。个人屁股还擦不干净,谁又愿不打狐狸去惹一身骚。
  至于,那个木易骂媳妇的传说,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一分为二地说,于公是壮举,于私是亵渎。人老了,眼睛花了,什么都朦胧。但骂人的事,模子一样,深刻在广大妇女心上,抹也抹不去。
  那是生产队以后的事了。木易的荣豪随着流年趋势,渐渐弱化。因为粮食缺乏,家家把玉米粥搅得极稀,几乎能细透锅底。因而人人觉得饿,而肚皮饱涨,走路肚子咕咕噜噜乱响,极像腹腔有很多头奶牛在哞。那时靠天吃饭,地里野菜也是稀罕了,燕子尾,牛舌稞,葫芦苗,嘟嘟酸,青青菜....只要无毒的青稞,就可以蒸饽饽蒸菜团,尤其每年那一野的苜蓿,会让人一想,心就一颤一颤的昂扬,比吃青菜那滋味,惜贵远去了。生产队都饲养牛啊马啊驴啊,村村会辟出一块地种上苜蓿。为得是养活这些牲口。苜蓿含丰富蛋白质,矿物质,多种维生素及胡萝卜素,特别是叶片含量更好,紫花苜蓿鲜嫩,尤其冬去春始时,满野浓绿,茎细而密,叶片小而厚。这时人们最贪婪,连队长老婆女儿也加入了偷苜蓿行列,有一种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心理,她们知道弄到篮里就是菜,下到锅里能温饱,几乎倾巢出动,撒网似的,不在是偷,是明目张胆的抢。满地的五颜六色。就像没她们就踏不醒春天似的。当然干部管,自然管不住。
  于是,木易推销员似的自己站出来,尽情推销自己。
  村干部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
  第二天,水到渠成的样子,平地一股骂风遮盖了偷风。
  队长不解,问老婆,老婆不答,只有骂。还问,老婆大骂,更骂,唾沫星子四溅,就是不说,队长云里雾里,去找木易,揭谜底。木易眼珠老鼠似的灵活,嘿嘿邪笑,不语。队长还追问,木易冲苜蓿地方向呶呶嘴。队长来到苜蓿地,见地边立一个大牌子,赫然墓碑那么高大,而碑文墨汁写成,四行字撇撇拉拉,活脱脱像木易走路时划出的印迹。  
  一地苜蓿芽
  一溜大逼顺地爬
  若知道你们来偷苜蓿
  地里不如种鸡巴  
  队长气笑。队长气急。队长气骂。队长也没办法。跟木易治气治不起,他整出点事来,就让人惊恐,像甩给你头顶一条白布带,勒紧。没人愿像在殡丧馆里生活一样,任他去吧。
  可木易感觉那骂声,骂得亲昵,竟自豪的满面春风,然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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