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秋风中（19、20）

第十九章拥抱

***

我急着要回去，像个临阵逃跑的胆小鬼。还没出到门外，高远叫我等一下。
他拿出一个盒子，说是我的过年礼物，叫我打开。
礼物，我竟然忘了，自己在电话里有向他讨要礼物。当时我只当玩笑，没想高远却当真，我忘了，他却记得。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雪花一样洁白的围巾。
没等我说谢谢，高远就把围巾拿出，围到我脖子上，说着：“见你出门，很少戴围巾，我希望这条围巾，不会在某个角落冬眠。”
“谢谢。我想它不是冬眠的类型。”我用手揉搓着围巾垂下的部分，感动地说。我很喜欢这样的围巾，跟我经常穿的大衣很相配。
我没说要高远送我回去，他也没说送我，只是，他在我后面走出了门。
我们并肩走到马路上，谁都不说话，一致沉默。有时沉默，比说点什么，给人的感觉更好，就像现在这样，感觉美好而令人沉醉。
一辆车，从我们前面而来，闪着刺眼的灯光，鸣起喇叭响个不停。
“又没挡它路，按什么喇叭！有车开有什么了不起。”看着从我们身边鸣着喇叭过去的标致，我觉得那声音实在很刺耳。
高远笑笑，没说什么。
到我住的小巷，我们停住脚步。年前的时候，我在他那里玩得太晚，他送我回来，我们就是在这里说晚安。
我看着他，说：“又该说晚安了。”
高远说：“那么，明天见。”
我还是看着他，没有移动脚步。我突然觉得，我不该有顾虑，面对这样一个令人着迷的家伙，我还犹豫什么？天知道，这两天，我是多么想他，看见他我是多么欢喜。而现在，站在灯光下的人，更是往我心里钻，我再也不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高远说了再见，但是他也没有动。如果光线够亮，我一定还可以在他的瞳孔里看到我自己。
我慢慢伸出手，勾起他的一只手，摊开他的手指，用他的手背，摩擦自己的脸。他的手很凉，凉爽立即穿透我的皮肤。他的手慢慢翻转过来，手心抚着我的脸。看到他的脸慢慢舒展开，我笑了。我感觉到爱的气息，非常真切。
然后，也就那么一瞬间，我的脸就贴在高远的胸口，我可以听到高远呼吸的声音。我不是做梦，也没有感觉像做梦，而是真真切切，感到被他拥进怀里那美妙的瞬间，这美妙一瞬，时间似乎静止。
爱的感觉，相爱的感觉，真好！
“那天，你问我的梦，我没有说实话。”高远低声说，“其实，我梦见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那拥你在怀的感觉，特别真实。当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心里竟然满是失望。休假这些天，我常想到你，想得出神。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像现在这样，把你紧紧拥在怀里，但我怕把你吓着。”
“也许吧。不过我不是胆小鬼。”我说。不过他真要那样做，我会真被吓着，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子而已。我也没有告诉他，那天，他所拥着的人，就是我。
“现在我知道了。”高远说着，动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抵在我的额头上面，脸上写着，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只要我仰脸，就能吻到他的唇。看着他的唇，我不止一次期待他的吻。现在，我看着这个期待的吻就在眼前，在心里像个小女孩般害羞起来。
“知道就好。”我仰脸，在他的脸上亲一下，推开了他，赶紧转身跑开，头也不回，喊着，“晚安，明天见。”
我一口气跑回住处，进门之后，很响地把门关门，背靠着门喘息。
感觉自己像个第一次恋爱的小女孩，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着倒在床上，继续大笑。笑过之后，突然感觉到非常幸福。我不再是一个人，不用在孤单的夜晚，渴望得到谁的爱。
此时，心被幸福淹没，我忍不住想哭。想哭之后，我又觉得非常快乐，我甚至想向全世界大声呼喊出我心中的快乐。

***

因为兴奋，我很早起床，把自己打理整齐，早早出门上班去。当我快走到11路公交车站的时候，我发现有人比我更早。
坐进高远的车，我才开口问：“为什么这么早？”
“想早点看见你。”高远说。
“你现在看到了。”我笑。
新的一天，在阳光下就这样开始，幸福地开始。
哈，以爱的名义，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
“早安。”高远也微笑起来，侧身过来，亲吻我的发丝，“你又忘了戴围巾出门。”
“噢，一时忘了。下次一定记得，我保证。”我懊恼地说。昨晚还保证，不会让他送的围巾在某个角落冬眠，今天就忘记戴出来。
“你得用行动表示。”高远说着，开动车子。
车子向前走了一段之后，到立交桥的时候，却绕着桥转了回来。
“高远，这不是上班的路吧？”车子往回走，我急着说。
“第一天，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即使有人不到公司，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高远回答。
“为什么？”新年来第一天上班，双双翘班？
“昨夜让你跑掉，我后悔了一个晚上。”高远认真地说，令我在心里稍稍得意了一下。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从高远的脸上，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计划，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开始上升。
“吃早餐。”高远的回答，确是干净利落。
我们回到高远的住处，一起做了的早餐，吃得我感觉到晚上都不用吃晚饭。
当感觉到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午餐自然不知哪里悠闲去。
到下午五点多，我便在沉睡中被饿醒。
睁开眼睛，便看见高远的笑脸。这感觉，太美。我想再体验一次，再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再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看见都是一样的笑脸，我满意地呵呵笑起来。
高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我身边，等我醒来，看着我眼睛眨个不停，问：“有什么新发现？”
“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嘟叫。”我说，翻身把被子抱成一团。
“呵，我也听见。”高远笑着，俯身亲我一下。
“你都听得见，有那么大声吗？”这多难为情。
“我听见的是自己的肚子叫。”高远笑。
“哈！你先被饿醒！”我大声笑起来。
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像过节一样充满欢乐。大学时一东北的舍友说，值得庆祝的日子，一定要吃饺子。呵，很牵强的联系。想起同学的话，是因为我们正在去吃饺子的路上。
还没到六点，“大清花”里已经很多客人。
这里之所以生意兴隆，不止因为饺子好吃，还因为这个地方很有特色。门口一边摆着直径大概一米的大鼓，大鼓旁边是一台名副其实的古炮；廊上八大棋在风中起舞；里边有挂几张清朝皇帝的画像，还有老板收藏的关于满人的珍贵物品，再就是关于满族人生活习俗的画或锦。
高远问我：“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脱口而出：“喜欢极了。”
在这个城市三年多，我还没有到过这个地方。高远带我来这里吃饺子，我太喜欢了。要是去别的地方，比如西餐厅烛光晚餐之类，我会觉得不怎样。
“这真是个好地方。”我四处望着说，“老板开这店，一定是全身心投入。”
“我想你一定也喜欢这里。”高远说。
“你经常又来吗？”
“第一次。”
没懂。我望着高远，需要他解释一下。
“发现这里的时候，我本也想进来，但是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人，多是一家人或者一对，其乐融融，像过节一样，我便不敢进来。今天，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带你来这里吃饺子。”高远解释。
其乐融融，没错，里边没有一个人是单独的，每一桌最少是两个人以上，都很开心的样子。
我把目光从各处收回，看着高远说：“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这里。”
高远微笑着，赞成。

第二十章温蒂

***

熟悉的马路，熟悉的街灯，与以往不同的，是心里久违的温馨之感。
正如布莱恩•亚当斯所唱：“It's.just.me.and.you，And.tonight.we.make.ourdreams.come.true，It's.a.new.world，it's.a.new.start，It's.alive.with.the.beating.of.young.hearts，It's.a.new.day，it's.a.new.plan……（只有你和我，今晚我们让梦想成真，这是个新的世界，这是个新的开始，这充满跳动着年轻的心，这是新的一天，这是个新的安排……）”。
今天，对于我和高远，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是个新的安排。
车子开到11路公交终点站过一点，我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在这里下吧。”
高远把车停下，看着我问：“不去我那里？”
“我会在入睡之前和梦醒之后想你。”我说。
“我到希望你入睡前看着我，梦醒之后张开眼就看见我。”高远认真地说。
“呵，我需要些缓冲的时间”我笑笑，希望他能理解。
“那么，明天我接你上班。”他没有坚持。
“明天……我还是坐公交吧。在公司，我希望我们之间，仍旧可以保持很好的同事、工作伙伴的关系，就像以前那样。”恋爱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是我跟高远，即是同事又是上下属，这样的办公室恋情，在公司公开的话，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我心有顾虑。
“你希望这样？”高远淡淡地问，不知他是否理解。
“我想这样，对我对你，都比较轻松，不会挑起太大的是非。”我解释。
“你觉得这样好，那就好吧。”高远也不是毫无顾虑，我们之间的协议，就这样达成。
“嗯，那么，明天见。”我在高远脸上亲一下，拉开车门就跑，只听见高远在背后说我忘了关车门。
如果不是手机铃响，我还会像昨夜，一口气跑回去，关门之后，气喘吁吁。
我没看是谁打过来，随手按了接听键，“喂”了一声之后，对方没有反应，完全没有声音，我再“喂”了一声，问：“哪位，请说话。”
“岳琳，我是温蒂，你还好吗？”一个几乎已经忘记的声音。一个我情愿永远想不起来的女人。我把她的号码备注为“算了吧”，这样，每次通话结束，我就会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通话结束－算了吧。这样，我心里就会比较好受点。
我们同念一个专业，在同一个系同一个班，大学四年，我们同住一个宿舍。我一直把温蒂当作最好的朋友、最好姐妹。她那大姐的作风和派头，令我甘心把她当姐姐看待。如果不是毕业之后，她爱上了我的男朋友，并求我成全他们，最终嫁给了他，也许到现在，她在我心目中还是一个大姐的形象，是我敬佩且敬仰的人。
有人说，男人的女人，成为好友的女人，男人们大醉一场，之后还是哥们。女人的男人，要是成为好友的男人，这两个女人从此不再是朋友，一生都不会再友好。
我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还能继续做哥们。我是个女人，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确确实实，不能接受抢走自己的男友的女人继续做朋友，即使我能原谅她，我也无法再接受她。
“还好，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我不冷不热地回答。
“我想，大家很久没见，不知你现在怎样，所以，打电话问问。”温蒂说话还是那个性，先试探，看你怎么反应，再导出主题。
“老样子，活泼乱跳的。”温蒂没事不会那么好心，打个电话来问问我最近怎样。既然你爱绕弯子，我也无所谓，打哈哈，我也会。
“是吗？他最近去那边，有跟你见面吗？”也许试探不出什么，温蒂这一次，以最快的速度切入正题。
他？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罗克，但是我情愿装作不知道，凭什么她说他，我就要知道是谁？
“谁呀？”我故意问，装着不知道。
“罗克。”这一次温蒂的回答，与以往的相比，少了三个字“当然是……”
“哦，罗克呀——”我放大音量，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存在的样子，“他前天有约我，说昨晚见个面，但是我临时有事，放他鸽子，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他没有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见面了。”温蒂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直接问罗克，而是来向我打探呢？
“哈，你不会还以为我们旧情复燃吧？放心，我对抢别人老公压根没兴趣。”我笑得大声，说话声音很大，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那个曾经属于我的男人，对我来说，已经彻底成为过去，我现在对他一点也不希罕，一点也不会在意。
“哪里，我没这意思。”温蒂赶紧解释，给我的感觉是欲盖弥彰。
“开个玩笑，别在意。”我说。
“还是一个人吗？”温蒂犹豫的声音问。
“是呀，我眼拙，看男人不准，看上一个跑一个，你比较会看人，要是发现好的男人，别忘了给我介绍。”我自嘲般回答。
“不会是眼光太高，都吧人吓跑了？”温蒂说，这句话，我承认不是别有用意的话语，确实是一般熟人的说法。
“哎，不是我眼光太高，是我实在太穷。别人一看我穷得天天想抢银行的样子，谁敢要，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追都追不着。”这些话，平时也有跟老同学们说，大家都说我夸张。
意识到听的人是温蒂，我想会不会每一句，听在她心里都是讽刺？言者无心，听着有意，管它呢，谁叫她那号刚好对上我这座。
“呵……”温蒂那边干笑着。
“你怎么不跟罗克一起过来？听他说这边的项目还蛮大的，要呆蛮长一段时间，你能放心？”我试图转移到她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我自己工作也忙，过去也帮不了他。不过，我能放心，我相信他。”温蒂自信满满回答。
呵，相信！相信又怎样！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在心里感叹。我之前也是很相信他，结果怎样？以前温蒂还有问我，跟罗克分开能放心吗，我还毫无犹豫地回答，彼此信任就好。现在，不知温蒂这满满的自信，在她心里打了多少折扣？
“呵呵，你对他很自信。”我笑起来。
“嗯。”温蒂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到家啦，要掏钥匙开门了，没其它的事的话，就这样吧。”我说着，才走到自己住的那栋楼，开始上楼梯。
“那好的，再见。”温蒂声音很没趣，很快挂了。
算了吧。手机上的字，很快跳到屏幕。
我想，过去一切的纠葛都算了吧，过去的人也算了吧，我不希望，有人再把过去搅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