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月光爱人

　　小叶布舒被乳母抱在怀里，两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这张陌的生面孔。可是我看着叶布舒滴溜溜直转的眼睛，脑子里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起阿玛。
　　知道他病危的消息时，我都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见他，便告诉了代善和萨哈廉，还来找了阿碧拉，希望他们能帮我。
　　“雅吉，雅吉你脑子跑哪儿啦？跟你说话呢！”一双手忽然摇着我的肩膀，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抗议了。
　　她水灵的眼睛正在骂人了，“不许走神！”
　　我有些对不起她了。难得能见上一面，走神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今日她趁着与她住同一寝宫的福晋叶赫那拉氏不在时，把我给叫了过来。
　　“雅吉，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大汗毕竟跟我是老相识。”阿碧拉用手轻轻一捏我的脸颊，拉着我在桌边坐下。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好多天没有好好睡，每天脑子里全是阿玛。
　　我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熊猫眼”。
　　“哇——”
　　正在乳母怀中的小叶布舒忽的发出一声啼哭，阿碧拉本来在剥着葡萄，小叶布舒这么一闹，她忙从乳母怀中把孩子接过。
　　小叶布舒的小脸涨红成了一个番茄。
　　“小阿哥，快睡觉。额涅带你找阿玛。乖孩子，别哭了，阿玛就快回来了。”阿碧拉轻轻哼着歌，又轻轻摇着哭闹的叶布舒，母亲独有的温柔跃然纸上。
　　忽然间，她望向我，眼里的愧疚溢满了。
　　“对不起……”她提到了“阿玛”。
　　我的阿玛还能回来么？
　　她也梳起了“两把头”，眉目间已经脱去了以前的少女之色，俨然就是位人妻人母。
　　“你也不必难过，皇太极这个当阿玛的也基本不来看叶布舒。以前我还在给豪格她额涅当差时，他对豪格也是不闻不问。”
　　“他对岳托的女儿可没这样。”我无奈回了句。
　　淡淡的惆怅在她的面容上徘徊，她似乎在回想着昔年在四贝勒府上的点点滴滴了。
　　皇太极再疼爱乌吉莎，终究是狠心把她嫁去了蒙古。这倒算了，可是岳托……
　　岳托非常疼这个自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当时他该有多么舍不得？
　　“他就那样，对自己的孩子真的是一点都不上心。”阿碧拉摇了摇头，轻声道，生怕吵醒了叶布舒，“你算幸福的，你阿玛那么疼你。”
　　“话说回来，大汗对他自己的大格格怎样？”我说的是皇太极的大女儿，也就是豪格的亲妹妹。
　　“哎，不好不坏啦。起初是真的不大关心，也是在豪格他额涅去世后，大汗偶尔一时兴起，才来哄哄格娅格格。乌吉莎格格真的是谁见谁爱，大汗宠她，岳托更是疼她疼得不得了。格娅格格是挺可怜的，额涅走得早，阿玛又不过问，倒是豪格兄代父职，疼这个妹妹疼得不得了，算是对他额涅的孝敬吧。”阿碧拉轻轻拍着叶布舒的襁褓，“豪格他额涅走的时候，格娅才三岁，豪格每天都亲自给妹妹喂饭，晚上再累都会去哄她睡觉呢。说真的，他不是把格娅当妹妹，是当自己女儿了都。”
　　豪格……我的大神，我没法想象他那种人柔声哄着妹妹时是怎样的一幅“奇葩”的场景。
　　“你没开玩笑啊？”我耸了耸肩，半信半疑地问着阿碧拉。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啊？”阿碧拉撇了撇嘴，“不信改天你自个瞧去，看看他是怎么宠格娅的。我保证，你那时一定会乞求天神赐给你这样一个哥哥。”
　　呵呵……呵呵……奇葩，太奇葩了！
　　叶布舒的哭声一点点被阿碧拉的歌声所吹熄。阿碧拉又抱了他好一会，把叶布舒递到了我怀中。
　　这是我第一次抱这个小家伙。我看着襁褓中睡着了的叶布舒，伸手碰了碰他肉嘟嘟的脸颊。叶布舒许是感应到我了，伸出自己的小手，搓了搓闭上的眼睛。他发出一两声细细的“可”声后，又乖乖睡着了。
　　他和阿碧拉一样，有着长长的睫毛，也不知道他究竟更像皇太极，还是更像阿碧拉。我抱着他，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罗洛欢出生时的情形。
　　那时我也这样抱着他呢，只是阿碧拉生叶布舒时很顺利，不像罗洛欢出生时闹得大家心慌慌的。
　　我替他擦去了嘴边白白的点点奶渍，他又打了个哈欠，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椭圆形，肉肉的脸颊往上堆起。待到他完全睡着后，我想把他放入悠悠车里，可是这小东西抱着软软的，手感特别好。望着他熟睡的小模样，我真的好舍不得放下他。
　　“你是他安布，想抱就多抱嘛，别忸忸怩怩的！”阿碧拉见我爱不释手的样子便道。
　　“安布”这二字，霎时如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入心底。“安布”的意思便是阿姨，阿碧拉如此说，不枉我们好姐妹一场。我很是期待叶布舒可以叫我一声安布，这番期待，更胜于听到罗洛欢叫我“额涅”。
　　原来我如此有私心，和罗洛欢相比，我绝对是偏爱了阿碧拉的叶布舒，而不是阿木沙礼的罗洛欢。
　　“是喔，因为你，我都已经做安布了哇！”我嘻嘻笑着，阿碧拉“嗯哼”一声，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笑和以前一样温暖而灿烂。
　　“要不是你都当了罗洛欢的义母，阿纳才没机会当呢。如今我妹妹不在身边，你便是叶布舒最亲的安布。若是你将来生个胖小子，和叶布舒便是兄弟了；若是个姑娘，有缘分就作夫妻，没有那就当兄妹吧。”阿碧拉笑着，用食指逗弄着儿子的耳朵。
　　我想，横竖是没有缘分吧？叶布舒身为皇太极的儿子，有无缘分，全凭皇太极的一句话。叶布舒的婚事，和乌吉莎一样，注定都是身不由己。皇太极眼下已然成功实现了他的独坐，他的权力，只会愈加膨胀。
　　“行了吧你，到时候还得看大汗怎么想呢。话说，你想过叶布舒的未来么？”说着说着，我们俩话题彻底跑偏了。
　　“他能有什么未来？我只要他给我长大，不要太笨太没良心就行了。我能生下大汗的孩子，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我不会要大汗提拔他做贝勒什么的。”
　　她的笑，是满足的笑。其实她要求真的不多，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能嫁给自己的爱人，有自己和爱人的孩子。
　　只是，皇太极未必知道有这样一位女子在爱着她，而且她的爱如此之深。
　　就像李玟《月光爱人》中的那句“爱人心，深如海”一样，对于阿碧拉来说，皇太极就像月光爱人一样朦朦胧胧，触不可及。她永远只能或近或远地看着他，却难以触摸到他指尖的温度，也难以靠在他身前，静听着他的心跳。
　　“是喔，过平凡的日子还更自在呢。”我笑着道。对她而言，能够有和皇太极的孩子，早已是莫大的幸运了。她不喜欢纷争，只想过自己清静的日子，照顾儿子长大。
　　她最烦的就是去趟哲哲啊布木布泰这些人的浑水，其实如果她真要争，以她的智商情商未必会输，但是她懒得跟这些人玩。
　　这样的日子，我倒也很是羡慕呢。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有他的孩子，而不是做阿木沙礼儿子的义母。
　　估摸着去哲哲那聊天的叶赫那拉氏快回来了，我又得恋恋不舍地与阿碧拉，还有可爱的小叶布舒说再见了。我把小叶布舒放进了白桦皮制的悠悠车里，阿碧拉又拿个玩具小马，让小马伴着叶布舒一同睡觉。
　　“雅吉，你不用多担心，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会好好跟大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