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被埋山崖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9-14 09:43:48 字数:3517
正在学镒最为焦急和恐惧的时候,学俭在峭壁那端喊道:
“我回来啦!”
听到声音,学俭已经在峭壁的石窝中飞快地走着,走得那么快,那么稳。看到哥,学镒恍然大悟,这一路上,自己成了哥和龚老大的拖累,不然,他们早就逃出这些险恶的山山水水了。
学镒看着想着,等他一动脑袋,眼前什么都没有,耳边只有轰轰的水声。
天越来越暗,是要黑了吗?三个人都不断地看天,不断地看江边。他们身边的江上成了一眼窗子,窗内模糊起来,只有窗外有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学俭咋还不回来?
三个人的心揪了起来,都紧张地看着江边的山崖,不敢说话。
“回来了!哥回来了!我听到他的喊声了!”学镒看着龚老大说道。
龚老大摇摇头。
“嫂子,你听到了吗?”学镒没有称呼姐,直接称呼嫂子了。徐姑娘没有注意这一称呼的变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焦急学俭的没有出现。但是,学镒说“哥回来”的话她听清楚了,她也摇摇头,因为她没有听到学俭的声音。
“真的,你们听?”学镒说道。可龚老大和徐姑娘还是摇着头。
“哥——”学镒双手捧着嘴对着悬崖那边大声喊道。那边没有学俭的回答,只有江对面的山崖在重复着学镒的声音。
龚老大和徐姑娘听到学镒的喊声,他们也大声喊起来。他们所有的着急都用喊声传递给了大江,传递给了山野峭壁。
“回——来——啦——”江对岸的山崖传递着一个声音,是学俭的。声音好像很远很远。
学俭还没有回来,江两边的山上传来了动物们的叫声,猿猴的叫声让三个人的心悲凉起来。
“好了,有吃的了。”三个人在黑夜中听到了学俭的声音,学俭已经到了崖墙处了。他抱着崖墙,一用力,往沙滩跳去。
“哎哟——”徐姑娘被学俭撞倒了。黑夜中,学俭赶紧伸手摸徐姑娘。
龚老大和学镒也摸到了学俭他们身边。
“哥!”学镒伸手摸着学俭的头和脸,“这么黑你也敢走?你吓死人了!”
“没事!这些我们训练过,夜晚打仗的时间多。”学俭高兴地说,“老大,接一下口袋。这点重算什么?那拉船的背多重?”
“得找一个地方过夜。这里风太大了!”龚老大控制着心里的激动,一边接粮口袋,一边说。学俭回来,该高兴该庆祝,但是,天黑了,这黑带给他们的是什么,龚老大不敢想,他没法像学镒和徐姑娘一样忘情地高兴,忘情地享受学俭平安归来的喜悦。
“黑灯瞎火的,往哪里走?不敢乱撞。就在那窟窿挤一夜吧。”
学俭说的窟窿就在崖墙和沙滩边的山崖形成的一个角落处,那里垮出了一个两米多宽,两米多深的洞,该洞的上檐一直往山顶斜去。
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四个人手牵着手扶着崖墙往山洞摸去。学俭先进去,他在洞里摸了一圈,里面堆着几块较大的石块,地面是一些碎石。“可以进来。”学俭喊道。
学俭把学镒和徐姑娘扶到了洞里面,他和龚老大捏着刀守在洞门口。四个人在洞里,摸黑嚼着干粮,干粮是炒米和炒麦子混着的,香味塞满了洞里。一人嚼了一小把,都不再吃了,粮食不多,路还长,得计划着吃。
“学俭,你把衣服换一换吧。”徐姑娘靠着学俭,学俭的衣服还有点润湿。
“不用了,已经在来回的路上被风吹干了。”学俭也感到身上凉凉的,他也想换一换衣裤,可是徐姑娘在身边,他怕徐姑娘难堪。
“换一换吧。感冒了,麻烦更多。你可不能倒下了,我们谁也不能倒下。”龚老大在黑夜里说,说着把装着衣裤的包裹递给学俭。
“不用了。不会的。衣裤已经干了,这洞里也暖和。”学俭坚持着。
“学镒,你的头……”徐姑娘靠着学俭,用她的脸暖着学俭的脸。在黑夜中突然想起了学镒摔伤的事。
“没事了,嫂子。血早止住了。”学镒也才想起自己摔着的事,他摇了摇头,还有点晕,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怕学俭和龚老大担忧。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要学会做大人能做的事情,不能再成为两个哥哥的拖累。
四个人都累了,在彼此弄清楚了各自的身体状况后,又闲聊了几句,就背靠着背睡了。
突然,一声巨响,四个人被惊醒了。一股灰尘扑进洞里,四个人都咳嗽起来。灰尘慢慢落地了,洞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学俭和龚老大坐在靠洞口一边,溅落到洞里的石块撞在他们的膝盖和腿上,生疼生疼。
黑夜中,学俭和龚老大感觉到面前出现了一堵厚厚的墙。他们伸手往洞口摸,洞口被一块山石堵上了。
“咋办?”龚老大问道,话里有了紧张。
“天要灭李家,听天由命。只是连累老大了。”学俭倒不慌,他一边搭话,一边伸手摸着石块的四周。那晚经历的泥石流,让他相信,天不灭人总有出路,天要人灭,怕也没用。
“真的出不去了?”徐姑娘摸着学俭的肩膀说。学俭没有说话,仍然摸着石块。学镒哭了起来。
“不要说话。洞里空气少,尽量延续生命时间,应该会有机会的。”龚老大也镇定了下来,也蹲在洞口,摸索着石块四周的情况,石块像一扇门,竟然有人高。龚老大站了起来,伸手摸着石壁的上方。
洞外的江水还是咆哮着,可洞里根本听不见。学俭和龚老大很清楚,洞口堵的山石不少,把声音都隔断了。他们也清楚,要靠行船发现他们,那是做梦:他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见这里面的声音,呼喊也无用,只能加速死亡;就是走山洞边经过的船夫,看到这一堆垮石,也不会想到这里会埋着人,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住人……学俭和龚老大的手摸到了一起,两只手紧紧地握着。
“这里好像是碎石。”龚老大说。他放开学俭的手,用手抠着搬着。
“搬出来了。学俭,这里可能能弄出一个洞来。”学俭也伸手往龚老大那里摸去。是的,那里堆积的石块,都像是碎石。
“老大,我来。”学俭说。
“不,你先休息一下,和学镒往里传。我们换着弄,可能不是短时间能出洞的。”龚老大说完,又用手摸了摸石壁的四周,石壁被洞沿挡在了洞口,不会倒进洞里。有了这个结论,龚老大放心地抠着刚才抠出碎石的地方。
学俭和学镒他们往洞里传着龚老大抠出的石块。
时间在慢慢地溜去,龚老大抠出的石块越来越多。那洞也越抠越深,龚老大要把上半身探进洞里才能伸手触到洞里的山石了。
很长一段时间,龚老大没有传递石块给学俭他们了。
“抠穿了吗?”学俭问道。
“没法抠了。只能钻进去抠。”龚老大小声说道,“不知道外面堆了多少。洞里还能堆多少石块?”
“已经快堆满了。”学镒说。四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感觉到呼吸在变紧张,他们已经被石块撵到了洞口处。不抠不行,再抠他们就没有容身之处了。走出去的希望也在四个人的心里渐渐远去。
“早知道这样,就坐船了。死了,总有个人知道尸体在哪里。可现在,我们死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徐姑娘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别说话,保持体力。”龚老大小声说道。
“还要什么体力?要死了也不让我说,不让我哭?”
“项颖,项颖,我好想见见项颖!”学镒说着也哭了起来。
一听学镒提到项驼子的女儿,学俭心里的怨气升了起来,可瞬间就消失了。命都难保了,还计较什么冤仇?就让学镒去想吧,或许想想,心里就没有了那么多的恐惧和痛苦,即使死也死得不受罪。
学俭想着,摸索着走到龚老大抠的洞口,伸手摸了摸,确实,只能伸头进去抠了,但是,身子矮,洞有点高了。得把半个身子放进洞里才能继续抠,洞里的石头落下来首先砸着的就是抠洞人的脑袋,他不敢让龚老大继续抠,他们已经对不起龚老大了,是他们把龚老大和家人分割开了,是他们可能让龚老大死在这里,是他们让龚老大的家里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焦灼空盼……学俭又摸了摸龚老大抠的洞,洞是往上的。龚老大的抠法是对的,越往上堆的泥石就会越来越薄。
“学镒,抱几块大点的石块递过来。慢一点别弄伤了。老大,你帮接一下,递给我。”学俭接过龚老大递过来的石块,放在脚下,堆成了一个石堆,学俭站在石堆上,伸头进洞里,这样抠起来,更能使上力。
“学俭,我来!”龚老大明白了学俭的意思。
“你息一会吧。”学俭说。
龚老大用手拖着学俭说:“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第二个算时间也可能出生了。你们还得活着,替李老爷子把香火传下去。”学俭不听。
“都这时候了,还传啥香火?你息一会!”
“不听我的?那我拼命救你兄弟做啥?你要我前功尽弃?”
“哥,就让老大继续弄吧。他更清楚里面的情况。”学镒对活着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只想在死前能让龚老大的心里好受一点,就像他想在死前见项颖一面,死了也会少遗憾。
学俭似乎明白了学镒的话,可他没有学镒绝望,他最怕的是洞抠穿的时候,龚老大却被砸死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在家里等着他。为了救他们,龚老大已经一年多两年没回家,没有给家里通信了,家里对他的生死都不知道。他不敢让龚老大冒这个险。传香火就留给学镒吧。
学俭说着,伸头进洞中,他摸到了石头的缝。
“老大,把刀递给我,递学镒那把,那把刀柄短,刀板厚,力大。”学俭说。
“让我来!”龚老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