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被困山中

　　见龚老大还要争抢，学俭着急地喊道：
　　“递刀，快点！再磨蹭就没有力气了！”
　　是的，洞里的憋闷感越来越重。龚老大不再争执了，这个时候还争什么香火，能活着出去一个就不错了。时间不能浪费，谁活着出去都比全死在洞里强。
　　“哥，把火点上吧。”学镒说道。洞里根本没有可以点火的柴草，学镒紧张中忘记了这些。
　　“不能，点火我们死得更快，就完全没有希望了。”龚老大在黑夜中接过刀，递给学俭。学俭探进洞里，伸手摸着石峰，把刀尖放在石缝处，慢慢摇动着刀，他感到刀片往石缝里伸展着。他用力拨着石缝，有泥沙和碎石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往旁边移了移头部。刀已经陷进石缝一半了，学俭用力撬着，突然，一团东西垮了下来，砸在了学俭头上，把学俭的头给压住了，他想动，可是动不了。
　　龚老大听到石落的声音，喊着学俭，学俭没有回答。龚老大的心跳了起来。
　　“学俭！”龚老大喊着，摸像洞口。突然，一束亮光从那里钻进了石洞中。
　　“穿了！”学镒喊了起来。
　　龚老大站上石堆，用力往外推着亮光处的石块，洞越来越大。他抱起压在学俭身上的石块，往外扔去，他听到了石块滚进江水发出的声音。
　　一块足球大的石块被龚老大扔出去后，学俭用力抬着头和身子。“再坚持一下！”龚老大对学俭说道。他又抱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随即飞快地把学俭身上的碎石往两边刨着，学俭终于抬起了头，缩回了洞里。
　　“学俭！”徐姑娘抱着滑在地上的学俭，喊着。
　　“没事，我们终于又能活了。”
　　龚老大推的洞口像一扇小窗子，洞里的空气越来越足了。
　　“学俭，能不能动？不能久留，怕上面又垮下来。得赶快出去。”龚老大一边看着没法再扩大的洞口，一边说。洞口一边是那块门一样的巨石，其他三面都是峭壁。
　　“先把徐姑娘弄上去。”学俭说。
　　“学镒，递石块，把石堆垫高点。”龚老大说。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你把他们举出洞吧。”学俭说。
　　“先送学镒出去。”徐姑娘说着，把学镒推到了洞口边。龚老大抓着学镒的臀部，把他举了起来，学镒抓住了巨石边沿用力吊着，龚老大一弯腰，托着学镒的脚，学镒出洞了。
　　“赶快离开这里，往安全地方走！”龚老大喊着。
　　同样的方法，徐姑娘也出洞了。
　　两个小大孩没有走，他们爬在洞口，想拉洞里的人。
　　“快走！小心上面再落石块。我们能出来！”龚老大对着洞外吼道。
　　“学俭，你先上去。”龚老大说。
　　“别争了，你先上去吧！上去后拖我！”学俭说。
　　龚老大没有再争执，他知道时间和他们命的关系。他钻进洞里，攀着巨石，钻出了洞。洞外是一个乱石堆成的斜坡，他站不稳，他爬在洞口，把手伸进洞里，等着学俭。
　　学俭把刀、银子包裹、粮袋全部递给了龚老大，龚老大扔给了乱石堆下的学镒和徐姑娘。
　　学俭在洞里抱着石块，堆着石堆，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像龚老大一样出洞去。他知道，刚才头部被埋，头被卡在石头中，差点让他憋死。
　　他站上石堆，爬上洞，慢慢把头和上身伸出了洞，在龚老大的帮助下，他慢慢钻出了洞。
　　江水已经长了。洞外还下着雨，原来，是昨夜的雨让山体滑坡了。四个人背着东西慢慢远离了滑坡处，到了安全处，他们回身站着，看着那从山崖斜到江里的乱石，心里又咚咚地跳起来，每个人心里的后怕又重了起来。是那块像门一样的巨石救了他们，如果不是那块巨石，那堆碎石早把山洞填满了，他们哪里还有喘气的机会？哪里还能活命？
　　看了一会，四个人顶着雨往山上走去。学镒走在前面，找着能放脚的地方走着。龚老大扶着学俭，背着干粮，跟着往山上走去。江水咆哮着，好像在追赶四个逃掉的仇人。
　　没走多久，雨停了。他们找了一块石，坐下，拧着衣服上的水。
　　仰头望四面的山，那些山凹处，像谁在煮饭，白色的炊烟从一个个山凹中不断地冒出来，慢慢悠悠地飘向空中，结成一团或者一大片，往山的一边涌去，和其他山凹的炊烟融合在一起，于是，把山缠了起来。
　　坐了一会，四个人又往山上走着，往哪里去，不知道。哪里没有山？不知道，他们看到的都是山。他们只是顺着大江上游的方向往前走，往前走。
　　头上又飘来一团乌云，筷子头大的雨点又砸了下来。四个人在树林中，在乱草中走着，往山上走着。除了在山里走，他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有没有驿道？不知道。四个人没有谁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找到方向。或者遇到人家，或者遇到野兽，这好像就是他们现在的目的。
　　雨密了，但是，一会就停了，头上那团云飘走了。
　　走到了一座山顶，这里全是长满青苔的树，他们走进了一片原始森林。一会儿，云雾飘来，他们就像进了冬天，只能看到几米远的东西；一会儿，这些云雾飘走了，他们的眼前又突然明亮起来。
　　四个人就在这云雾的缠绕和雨的忽停忽下中找着路走着。他们走一会站一会，看一会。站在没有树枝遮挡的地方，看山，看哪里有宽阔的山坳，那里可能有人家；看山下，看山下有没有路，有没有人家。可看到的山上，都是云雾裹着的灰黑色的峭壁，峭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到它的高度，看不清不要紧，他们不会去那里。脚下伸展开去的，被灌木笼着，灌木的下方就是汹涌的雾海，让人看不清那里是斜坡还是悬崖，即使是悬崖，他们也要慢慢走去，必须要找到下山的路，这山不是他们呆的地方。
　　学俭一直不能独立走路，他一直被龚老大搀扶着。
　　“学镒，你们走后面，我和你哥走前面。”龚老大说。
　　“不，你扶着我哥，我来探路。”学镒说，“我已经不小了，我今天已经十一岁了。”学镒究竟是多少岁，他也是估计了，因为离家时的年龄他知道，可是，在逃难路上究竟走了多久，他也没法清楚了，哪里还能算清楚自己的准确年龄？
　　“今天是你的生日？”徐姑娘问道。龚老大和学俭也站住了，他们看着并没有停步的学镒，又相互看了一眼，又慢慢地往山下走去。学镒也不知道，他只是随口说的。他很想过生日，在项李镇，每年生日，爸妈都会给他礼物，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来祝贺。哥哥姐姐也会给他礼物，还有项颖，项颖织的围巾真漂亮。
　　四人走着，雨又来了。可他们的身边并没有躲雨的地方。龚老大感觉到肩上的东西越来越沉了，是干粮被水泡涨了。
　　“哥，没有路，这边全是悬崖，没有路！”学镒站住了，回头看着头上的龚老大和学俭说。
　　这座山，一面是藏在云雾中的峭壁山峰，一面是大江，一面是悬崖，只剩下另一面了。如果那一面也是峭壁悬崖，他们又该往何处去？又退回江边？
　　龚老大扶着学俭站着，看着脚下的白色云雾，伸手抹着脸上的雨水，心里想着。
　　“那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那一面。”龚老大说。
　　“老大，你不能离开。我现在使不上力，万一大虫出现……”学俭眯着眼睛说，雨水钻进了他眼里，“找路不急这一时。雨这么大，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一会吧。”
　　徐姑娘在另一边扶着学俭，她用衣袖揩着学俭的脸。学俭睁开了眼睛。
　　“龚大哥，一时半会走不出这山的，就坐一会再找路吧。”徐姑娘说。
　　“要不，你们坐一会，我去那边看看。”学镒说。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们！”龚老大毫不犹豫地阻止了学镒的想法。
　　“下着雨，野兽不会出来的。这种绝山，野兽怎么会来这里？”学镒还是想去，他很想为大家做点事。
　　“我们都能上来，野兽不会上来？这里离江又近，它们怎么不会在这里安家？”学俭抢白道。他好像很累，说话很吃力。学镒不说话了。
　　雨又停了，透过树林看天空，天空亮开了。
　　“那我们先在这里搭个棚子，等天晴了再走吧。”徐姑娘说，“这里的树这么大，能拨很多树皮做棚顶的。”
　　“老大，只能这样了。”学俭对着龚老大的耳朵说，不是对着，他的脑袋好像立不起来，搭在了龚老大肩上。
　　云雾还在四处飘着，让龚老大他们一会只看见十多米远的东西，一会又把一个敞亮的世界呈现在他们眼里，只是瞬间这个世界又模糊了。
　　“学俭，能不能坚持？”龚老大看着耷拉着头的学俭问道。
　　“我浑身无力。心里难受。”学俭说。徐姑娘伸手摸着学俭的额头，不发烫。她看着学俭说：“是不是伤着脑了？”
　　学俭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找个地方坐一会吧。我想躺一会。”
　　龚老大扶着学俭，找到了几根大树处，让学镒把大树间的灌木和山草砍了。他扶着学俭，让学俭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他取下学俭的帽子，翻着学俭的头发，查看学俭头上是否受伤。他看到，学俭的额头有条伤口，有中指长；伤口已经发白了。该不会破伤风吧？龚老大想道，这山里太容易感染了。
　　“老大，别管我，赶快搭棚子吧。”学俭眯着眼睛说。
　　龚老大砍下四根手臂粗的树干，又砍了几根桑树，剥下枝桠皮，把四根树棒绑在了四根树上。然后，龚老大拿着刀，找着适合拨树皮的树，用刀锯着，划着，剥着树皮。
　　“老大，每一根树只剥一处，不要伤了树命。”学俭说。
　　“好的。”龚老大剥着树皮，答应着。学镒和徐姑娘也帮着剥着树皮。他俩力气小，刀法笨拙，龚老大剥三张，他们才能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