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十）
　　回到家的冯翰铭点燃了一支烟，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脑海里全是叶柔的样子。回来前两个人说过的话一遍遍地在冯翰铭的脑里闪现，就愈发觉得不对味儿。叶柔眼神的绝望、话语的沉稳、微笑的坚定……淤痕……明明是夏天叶柔穿的却是长袖？冯翰铭心里的绞痛愈发厉害。不……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冯翰铭的心紧紧地揪着。
　　他掐灭了烟蒂，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出家门。车子在深夜的街上疾驶，冯翰铭觉得自己几乎要疯掉了。小柔一定出事了，这感觉紧紧地抓住他。
　　走得很轻，怕惊扰了已经熟睡的住户。冯翰铭是把车子停在了小区外面，他压了自己的工作证在门卫那里，他说他的亲戚给他打电话，听起来情绪不好，他怕出事儿过来看看。门卫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坏人，一查他所言的住户，名字也对上了，就放了他进门。很巧的是叶柔家楼道门居然是虚掩的，所以他才能够径直来到了叶柔家的门前。
　　站在门外，冯翰铭犹豫了。如果自己想错了，那么这种深夜造访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给小柔带来麻烦。正在他考虑按门铃还是转身离开之际，陈子奕的声音却突然从门里传出来。
　　“叶柔，你今天要不求我，我打死你。“
　　冯翰铭一惊，他几乎不能相信，他仔细看了看房门号，没错！
　　“叶柔，你给我起来。”陈子奕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冯翰铭皱紧了眉头，急速地拍响了叶柔家的房门。
　　“谁？”陈子奕的声音冷冷地传出来。
　　“陈子奕，你给我开门。”冯翰铭狠命地拍着房门。小柔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屋里的陈子奕冷笑了，“叶柔，你那翰铭哥是真疼你，找上门了。”
　　叶柔惊得忍着疼痛支撑起身子，“求你，不要开门！”
　　“怕他心疼？还是怕我杀了他？我会听你的？！我偏要他进来。决一死战的话，你看我俩谁会胜出呢？”陈子奕笑得很邪行。
　　“陈子奕，我求你了，不要开门。我求你，你要我怎么都行，不要开门。”叶柔惊恐了，冯翰铭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不，这不行啊。
　　陈子奕踢开她拽着他裤脚的手，走向了房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冯翰铭一个趔趄就闪进了屋子。叶柔已经在努力地坐起来，可是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她的目光在与冯翰铭交汇的一瞬间，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一滴一滴地在脸上滑落……冯翰铭看到叶柔的凄惨模样，胸口如遭重拳，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脑门，激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冯翰铭缓缓地跪下来，在叶柔的身边，他伸出手却不知该如何抱住她，他怕弄痛她。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陈子奕的笑声却在身后传来，“看起来还真亲热。”
　　“你是个畜生……”冯翰铭突然站起来转身疯狂地挥出拳头。
　　正走过来的陈子奕根本没有想到冯翰铭的这一举动，他以为冯翰铭已经站不起来了。所以这一拳正好击中他的面门，鼻子里当时就有血流下来。
　　陈子奕抹了一下鼻子，哈哈大笑着，“冯翰铭，你打我。我告诉你，我不还手，不过我会加倍地用在该用的人身上的。”
　　“哥……快走吧……快走吧。”叶柔害怕了，害怕陈子奕伤了冯翰铭。
　　冯翰铭转过身来蹲下，伸出手轻轻地抱住叶柔，“我带你离开。”
　　“叶柔，你跟他走吗？”陈子奕邪笑地看着叶柔。
　　叶柔惊恐地看着陈子奕的眼睛，陈子奕威胁的话就都进了脑子，她这会儿真的是傻了，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哥……我不走。”
　　冯翰铭的眼底有了泪光，他站起身来拼命地踹向陈子奕，他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于是两个人疯狂地扭打在一起，陈子奕身材比冯翰铭要魁梧，两个人不相上下是因为冯翰铭疯了，真的疯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爱的女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冯翰铭和叶柔有些地方很像，都为别人着想，能忍一步绝不会前行去伤人。然而，忍耐也是有底线的！
　　痛彻心扉！怎么会让小柔嫁了这么个畜生！冯翰铭的心碎了！
　　打累了，两个人坐在地上喘气。叶柔哭着爬到冯翰铭的身边，伸出手给他揩拭嘴角流出的血。冯翰铭紧紧地抓住叶柔的手，他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叶柔救出去，不能让这个畜生再糟蹋她了！
　　“冯翰铭……她是我老婆，你带不走她，她死也得死在我家。我要报警，你私闯民宅。”陈子奕累得不能动了。
　　“你报警吧，我正等着呢。我告诉你，小柔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是你老婆了，你等着打官司吧。”冯翰铭使出力气抱起叶柔，狠狠地看了陈子奕一眼，然后向门外走去。
　　“叶柔，你听着，你敢和我离婚，我杀了冯翰铭……”陈子奕咆哮着，却因为刚刚的打斗而疲软地躺在地板上，望着冯翰铭离去。
　　冯翰铭怀里渐渐晕厥的叶柔只听到了，很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出了小区，冯翰铭把已经昏迷的叶柔放在车后座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血，叶柔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冯翰铭开着车疾驰向医院，一路上他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叶柔被推进了手术室，出来后医生惊讶地问冯翰铭，人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医生的讶异更让冯翰铭的心撕裂着痛……
　　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叶柔，冯翰铭想了又想，拨通了叶黎的电话。他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叶茂山夫妇，这个打击太大，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叶柔的父母又岂能承受得住。
　　叶黎接到电话把孩子交给了保姆，和齐家丰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翰铭……”叶黎风一般地闯进病房，当她看到病床上叶柔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新伤旧痕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跟在身后的齐家丰也在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叶黎，望向冯翰铭，“翰铭……这是……”
　　冯翰铭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走出病房。冯翰铭有些失神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几次停顿，不能继续。
　　“家丰，救救我妹妹啊。”叶黎早已哭成了泪人。
　　齐家丰抱住叶黎，紧紧地握着拳头，冯翰铭的神态让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承载了太多太多……
　　齐家丰拍了拍冯翰铭的肩，在他耳边说道，“翰铭，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爱的人，这公道一定讨回来，我会全力以赴。”
　　冯翰铭哽咽着点了点头，他的唇一直在抖颤着。
　　三个人商量后决定，叶黎和冯翰铭今晚陪护，齐家丰回家，明早去接叶黎的父母过来。能晚些告诉他们还是晚些，怕他们出问题。
　　一会儿的功夫，齐家丰拎了住院的必备品进来。齐家丰走过来，拍了怕冯翰铭的肩膀，又搂了叶黎一下，离开了。
　　这一夜是那么难熬，冯翰铭不错眼珠地盯着叶柔，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看着那些伤痕，他的心一直在颤栗。原来梦竟然是真的，那无数个自己不能入眠的夜晚竟然在小柔身上发生着这么惨烈的事！是自己的错啊，怎么让她就掉进了深渊？！
　　清晨的阳光射进洁白的病房，叶黎伏在病床边睡着了，叶柔也似乎在沉沉地睡着。冯翰铭站起身来，一会儿护士要来查房，点滴。他去洗了把脸，下了楼去给叶柔买早点。得让她多吃点儿，医生说体质太弱了。
　　拎着小米粥和鸡蛋的冯翰铭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生怕惊醒了熟睡的两个人。可是他突然惊住了，手里的东西瞬间跌落在地上。
　　“叶黎，快醒醒，小柔呢？”冯翰铭摇着叶黎的肩。
　　“啊”叶黎睁开睡眼，看着空了的病床，懵了。
　　“快去卫生间找找。”冯翰铭脸上的汗水急涌而出。
　　两个人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没有。
　　冯翰铭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气，“会去哪里……会去哪里……”
　　“翰铭，我的电话不见了，还少了一些钱。”叶黎哭着和冯翰铭说。
　　冯翰铭傻了，真的傻了，他抱住头不停地思考着……
　　“叶黎，你给齐家丰打电话，先别带爸妈过来。我要去一个地方。”
　　冯翰铭冲下楼，开了车疾驶出去。手机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是叶黎的手机发过来的，冯翰铭紧张地点开。
　　“翰铭哥，我爱你！我要走了，我要解脱了。我走了，他就不可能再伤害我、伤害我爱的你、伤害我的家人了。我是残缺的人，与你相守是来生的梦了。哥，我爱你！再见了，我的爱人！”
　　冯翰铭的手抖个不停，他确定追随的路线没有错，希望还来得及。他回拨了叶黎的电话，已经关机。
　　“小柔，别傻啊……”冯翰铭痛苦地撕喊着。
　　坐在出租车上的叶柔神情已经恍惚了，她脑里满是陈子奕的那句话，“你要是和我离婚，我第一个就杀了冯翰铭。”叶柔已经有很长时间精神状态不好了，她根本想不明白有些事情还有别的解决途径，她一心以为她死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她在心里不停地念着，“别了，翰铭哥。别了，我的爱人！”
　　两辆车都在明媚的阳光下奔驰着……拉开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