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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摩羯情人 作者:朝寻暮烟 发布时间:2015-09-09 19:50:14 字数:3137
美丽的山城是我的家乡,巴渝山水冠绝于世,长江干流自西向东横贯全境,行走在浓荫密布的歌乐山下,空寂寥寥,巅雾蒙蒙。
电话响了,母上大人亲切地说,“溪溪,快回家哈,你的朋友在等你了哟。”
“我的朋友?”我大吃一惊,心想不会吧,虽然跟汉森预约了这个周末,但是他没给我电话,我就把它仍在脑后去了。这时听到妈妈说朋友在家等我,顿时一股冷汗如同瀑布般往下淌。
几乎是挪着脚步走出电梯,家门打开着迎接我的回归。
想到客厅里端坐着汉森的情形,我就开始抓狂,恨不得转身逃离。正在门口磨唧,只见一张满月般丰韵柔媚的脸庞从门后探出来,眼若灿星,面如桃花,声音轻柔细腻,“溪溪回来了?”只见林雅稚教授今天一袭浅色碎花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头发蓬松地挽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妈,西政最美的女教授,没有之一!”我从小就从爸爸那里得到了如何讨好母亲的真传,她深以为然。
没看到爸爸,换成以前他应该会站在妈妈的身后迎接我回家。
“走吧。”妈妈跟平常没两样,接过我手里的挎包,转身朝着餐厅走去。
还没进餐厅,就听到门后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父亲大人今日这般洒脱,都是为了给足女儿的面子。我心中感动至极,大力推开餐厅的门笑盈盈地叫了声,“爸!”
那声音在零点零一秒之后并没有脱口而出,而是凝结在了我的唇边,只见长方型的餐桌上摆放着一瓶打开的飞天茅台,纪鲁教授端着酒杯形骸放浪,套头灰色T恤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架着双腿正在侃侃而谈,“十一世纪大学制度确立以前,随着法学与神学、哲学的脱离,法学男性的规范性思维就已经跟女孩亲睐的气质男神的素养绝缘了,我带的大部分法学男生都有一种气质让他们的师母很不舒服。大概就是自以为是,表现为特别喜欢跟别人以斩钉截铁的态度争论。而且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他的观点是道听途说来的,本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随意辩驳,忽悠一下非法学的貌似单纯小姑娘还可以......如此如此,一点风度都没有。”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态度躬谦的男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梁隽绎!
我愣愣地站立不动,见隽绎穿着深棕色拉夫劳伦的马球polo衫,同色系的宽牛皮带扎在腰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微微颔首,一手端着酒杯抵在爸爸酒杯的底座,只等着他发表完全自己的高见就点赞碰杯。
“怎么是你?”我忍不住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爸爸很高兴,扬着眉毛对我说,“今天跟小梁聊起来才知道原来你们还是朋友,真是好巧!”
隽绎这时站起身来说,“是啊,原本打算来跟老师求教论文选题。”
我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俊朗明亮的眼睛迎上我的眼神充满诚意,一点没有撒谎的样子,让我想说的话没出口。
这时妈妈走到我的身边,“溪溪,陪隽绎坐会儿,妈妈给你们做两个小菜。”
隽绎表情灿烂,看起来非常阳光。他站起身帮我拖开椅子,很自然地坐到了我的旁边,“岩溪,好久没见。”他离得我很近,说这句话得时候呼吸就打在我的耳旁,清新的木质体香就萦绕在我的身边,感觉爸爸的声音飘得很远,世间就剩下我跟他一样。
是啊,好久不见。
看着他端正的眉眼和得体优雅的姿态,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中午到下午,从餐厅到书房,爸爸和隽绎把酒言欢,很少见他如此放开。短短半天时间,爸爸几乎把隽绎引为知己,讲了很多在公众场合绝不可能发表的观点,隽绎则躬谦地频频点头,在精准的节点表示纪教授的言论精彩得令人惊讶,不仅有缜密的逻辑、丰富的内容还具备生动的语言。
他撩拨人的能力才叫人叹为观止,自己的学识半斤八两,在学者面前却能保持稳重的姿态还可以在关键时刻接上两句,妈妈对他的评价是非常聪明,懂得做人很难得。
“妈妈,他真的是来找爸爸要选题的吗?”
“不像。”妈妈和我倚靠在阳台上,所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屋中的两个男人聊天,“这个男孩子的眼神非常灵光,一边跟你爸爸求教,眼睛却在四处搜寻,说明他要么是听不懂,要么是并不认同。”
“噢!”我觉得我特别需要把妈妈的这番话装到心里去,“还有呢?”
“还有一种情况事关人品,我不能妄断。”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北大钱教授讲过他们培养了很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却看不出他到底想求什么。”妈妈确实是个理智到极致的女人,听说金牛座的家长都很专制,体现在母上大人的身上尤其明显,她从小带给我的压迫感到现在还有阴影,虽然她一旦对我好起来也会感天动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妈妈这么问,跟她爱看《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有关。
“租房的时候,刚好是他的房子。”我如实回答。
“他在追求你吗?”
我在心底“嗷”了一声,心想母上大人的推理不讲过程直接导致结果的吗?
“如果假设成立,很多疑问便迎刃而解。”妈妈笑嘻嘻地拧了拧我的苦瓜脸,“总体来说,小伙子人不错。他知道单送那种会凋谢又不具备保值功能的礼物,一点也不符合走务实路线的我,羊绒围巾老妈就很满意,想成我女婿,你可以直接告诉他,足斤足两的999纯金是送老妈最好的生日礼物啦!啊哈哈哈!”
“什么,羊绒围巾?”我忽然抓住了妈妈言辞中的关键点。
妈妈从开心的脑洞中停不下来说道,“你送的他送的都一样。”
我没搞太懂,妈妈为什么这么说,明明自己已经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了呀,怎么又跟隽绎扯上了关系,“围巾是从北京寄过来的?”
“对。署了你的名从北京寄过来。”妈妈那双具备X光的眼睛看着我肯定地说。
难怪,妈妈得出了她自己的推理结果。
我不想跟她讨论了,说多错多。
书房里爸爸还在大肆发表关于制度的看法,“从法律角度来看,真正的理性不是纯粹的趋利避害,而是兼顾、让渡和妥协。现存的制度和政策确实太多太多不合理,但事实上社会中的傻逼这么多,亩产上万个,人性还在低级阶段的时候,制度的强制性就显得尤为重要。”
纪鲁教授是个典型的学者,更多的时候怀着一片赤子之心,遇到知音就不懂得防备,妈妈一听他说这些话,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书房将他从沙发上拖拽起来,命令道,“该休息了,纪教授!”
隽绎笑了起来,看着妈妈解释说,“老师只是学术讨论,我很受教。”
纪教授被挽着胳膊朝房间走,这时还不忘转过头来对隽绎的话点头表示赞许,“是的,我反对将学术讨论意识形态化!”
爸爸被妈妈架走了,书房剩下我跟隽绎两个人,他看着我低哑地唤了声“岩溪”,昏暗的房间里顿时充盈着暧昧的气息,见我迟迟没有反应,他伸手过来圈住了我,“瘦了好多。”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熟悉的撕扯得疼痛起来,这一次似乎勒得更紧,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想问他上一次那些比机关枪梭子狠毒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还是他自己早就忘了。
但是秋后算账总之不太符合我的个性,何况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到我都不知如何提起——除了心痛。
隽绎埋下头很轻柔地将手臂围拢,呢喃着呼唤,“岩溪,岩溪。”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给我的感觉这么近却那么远,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没说,我的眼泪就已经无法抑制地淌了下来。隽绎将我安置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捧着我的脸,拇指在我的脸颊一遍一遍搽掉泪珠,他的眼睛专注而深情,流露出满满的疼惜。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似的,他一边说着动了动嘴唇便贴上来吻着我的眼睛,吮吸着我的眼泪,他的唇轻柔而温暖,舌尖轻轻掠过我的眼皮,让我的心随之悸动。
“岩溪,对不起。”他在我耳畔低声地说,“我不该说那些话,我知道你伤心,好好的,不要哭了,我心里很难受。”他的眼圈有些泛红,一边说着抱起我回到房间,当彼此再次赤诚相对的时候,我不再觉得自己凡心所往,而是中了他的蛊惑,落入了一片温柔的陷阱。
我一次次被隽绎送上云端又狠狠摔下,感觉到阵阵绝望的气息。
那绝望不是我,而是来自隽绎。
我能清晰地感觉隽绎疯狂背后的隐忍决绝,还有……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