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不愿意继续呆下去，转身下楼跟英姐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我独自沿着锦江边慢慢地走，眼泪一直在哗哗地往下流。
　　那样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也忍不住觉得凄凉，一个刚被集团抛弃的马前卒小白领，从外人口中得知心爱的男人有了新欢，心存善念拒绝不爱的人被误解，转头还被莫名其妙地强吻……一时之间满满的负能量如同洪水一般几乎把我淹没了。
　　回到家里关了手机倒床便睡，直到凌晨才醒过来。
　　打开电话，各种短信未接纷至沓来。燕子的最多，汉森也打过电话，我看到妈妈给我留了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礼物很好，喜欢。”
　　我一看时间才凌晨四点，便没打过去仔细询问。早早地收拾妥当走出家门，到办公室的时候，整栋写字楼只有孙姐一个人在打扫卫生。
　　“岩溪啊，你的东西我放到后勤中心前台的房间里，我都帮你收着呢！”
　　“好的，谢谢孙姐。”
　　我在茶水间里倒了杯咖啡坐等领导上班，期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你收了谁礼物把留言发我手机了？”
　　“咦，不是你送为娘的羊绒围巾吗！这段时间我收礼物太多，记不过来。”妈妈是典型的金牛座女人，为人师表备受尊敬，可是私底下却爱财如命，从小我就知道她的理想就是需要好多好多钱，走好多好多地方，买好多好多奢侈品，以至于我爸的青春全都奉献给她了。
　　我使劲拍了拍额头，自己居然把母上大人的生日给忘了！还好她记错，要不我稍后回家还怎么被双亲温柔以待啊，“嘻嘻，围巾放那冬天再用吧，过段时间回家看你们哈！”我回避了自己忘记送礼的事实，打着马虎眼跟妈妈再见。
　　刚挂断电话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茶水间门口一闪而过，我站起身跟随上去看见胡冰穿着浅蓝色制服衬衣，他今天也来集团总部报道。
　　“浮冰哥！”我上前跟他打招呼，他转身对我点点头，丝毫没有在香港时候的意气风发。
　　后勤中心经理姓薛，是个快五十岁准备内退的女领导，平常诸事繁杂，她的脾气随着更年期的到来便显得古怪了些。
　　“薛大姐，你好！”胡冰走到门口，清朗地对她招呼。薛经理从屏幕前抬头站起身来。我非常见机地从茶几上拿了两个茶杯洗干净，又捉了些茶叶，摆放在两人跟前。
　　“岩溪，你的茶也泡上。”薛经理居然对我笑了笑，“过来坐。”
　　我随即又洗了个杯子泡好茶，乖顺地坐在薛经理的旁边。
　　只听她说，“胡总在香港呆的时间长，回来会有一段适应期，不过后勤保障工作就是那些，说起来不打眼，做起来也看不到成就，但是没有就是不行。”
　　浮冰哥很谦逊地表示赞同，我也连忙跟着点头。
　　她说了自己的意见，把分管物业、治安、保卫、消防和各个驻地辖区的行政事务交出来，我则跟着她负责后勤保障，说穿了就是员工餐厅、活动中心、洗涤中心等事务。
　　胡冰没有任何意见，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我偷眼看了他一眼，心想港大高材生，这么憋屈地做些消防治安的工作都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怨言啊！
　　走回办公桌前，孙姐已经把我的小箱子搬了过来，人还没坐稳电话就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员工餐厅的采购王师傅听说今天负责人换了，要我去把先前的帐给核对了。
　　“好的，这就来。”刚挂断，电话又响，是活动中心事前预约器械维修的人来了。
　　“哦，师傅先坐会，我就来！”说话间隔壁负责员工住房管理和设施维修的穆大哥接了电话对我说，“洗涤中心电话打我这了，问几位老总的制服已经熨烫什么时间去取？”
　　“立刻，二十分钟之内过去。”说完，我拿起桌上的手机便朝门外走去，“穆大哥，有事打我手机啊！”
　　“岩溪，电话！”我还没走到门口，穆大哥就笑着高举电话对我扬了扬。
　　原来是行政中心荔莉，“今天财务部有接待，午餐准备一个小厅，吴总要参加。”
　　“噢，好的记下了！”
　　我刚想走，很神经质地停了停，确认说，“不会有电话进来了吧？”
　　穆大哥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很难说！”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忙碌穿梭中过去，仔细想想根本不知道做了哪些事情，我送走了最后一个前来对账的维修队小哥，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写字楼。
　　燕子的电话来了，之前已经响过无数次，我都掐了，给她留言说太忙。
　　“嗨，没事吧？”她主要关心我昨天不告而别，“汉森听说你提前走了，闷了好久。”
　　“哪有啊，他本来就闷好不好，我看你们喝得开心，不忍心打扰你们！”我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沿着街边往回走，这时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地贴着街面过来，车窗滑下我看见是汉森淡泊飘邈的表情。
　　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居然“砰”地一跳。
　　“上车！”他朝我侧了侧头，还是那种充满磁性共鸣腔的低音。
　　我举着手机迟疑了半秒，只听燕子在那头问，“是汉森？”
　　“哦。”
　　“好，你们玩，再见！”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搞怪，但是我确定我不想跟他上车，于是婉言谢绝说，“我还有事，不好意思。”
　　他的眼光一沉，嘴角却带着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预约明天，好吗？”
　　“明天？”我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我得翻翻日程表。”我发誓说这句话的时候纯粹是开玩笑，记得某个脱口秀主持人讲她接到总统邀请故作姿态的桥段，我顺手借用，没想到汉森很认真地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期待的神态，只好捏着手机胡乱地翻了翻备忘录，“下周好吗？”
　　老天知道，别说下周，从这一秒开始直到明年我的时间都是大把大把的！
　　“下周？”汉森皱着眉似乎为难的样子，“我要去一趟上海，不过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下周周末好吗，我来接你。”
　　我赶紧点头，心里想的是管他呢，到时间再想其他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的两周，到员工餐厅吃饭的人很少，好几个部门的人一个都没来。严墨说远滩水电站首台机组提前并网发电，都去山里参加交接仪式了，好些大人物参加。
　　我有些唏嘘，想起集团子公司兼并这个水电站时我才刚参加工作，跟着吴总他们去调研，没想到这么快就投产了。
　　我这边每天忙到脚不沾地，可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工作，自己却如同强迫症一样不能停，只要一停下来心里就如同被剜掉一块似的痛。我其实想过自己要不要这么敏感，如果我傻大粗一些，在很早之前就可以飞去北京给隽绎一个惊喜，向他解释自己并没有跟金回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更加不会如他所说在利用那些人企图上位。
　　可惜那天圆满的温存之后瞬间翻脸，隽绎和允芳的话比得过世界上任何锋利的尖刀，他眼光锐利地看出我在这份感情中的弱势自卑，却毫不留情地解读为模拟两可投机取巧；他知道我跟袁东金回他们的来往，还刻意贬低成我跟着他们混日子有所图谋。
　　“我还没有爱过除你之外的其他女孩子。”
　　“我不想输给时间，请求你能够给我机会。”
　　“如果你介意我比你年纪小，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生活到100岁。”
　　“你不是心理有病啊，拿自卑来消耗我！”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了！”
　　“你不爱他干嘛扭着他不放手！”
　　……
　　我很长一段时间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遍一遍地回想隽绎跟我说过的每一句暖心的情话，每回味一次便觉得那颗火热纯良的心还被我捏在手中，可是一转头，他冷冰冰的表情又在眼前闪回，不确定的感觉又席卷全身，冷彻透骨。
　　“岩溪，别去找他！”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纪岩溪，如果你确信他是你一辈子好好守护的对象，就去解释吧，扑上去痛陈利弊，告诉他你心里的每一个细节！只要他肯听你解释，他就会心软下来，他就会跟你和好如初。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控制不了他，这段关系中你做不了主，除非你放弃，如果他爱你必然会回头来找你。
　　我的心就在来来回回之间撕扯，血肉模糊，迷乱中抓不住任何有用的讯息，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不行，较量的结果是干脆早起，每天六点就起床晨跑，跑到胸口扯风箱几乎呕吐。
　　我不得不把自己弄得很忙，燕子曾经告诉我她失恋时，就让自己很充实，每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床就倒下去睡了，不给自己时间胡思乱想。
　　“可是好艰难啊，燕子！”我终于忍不住面对燕子，事件都过了这么久我才煎熬到无法忍受，世界上也只有摩羯女人的反射弧才会这么长。
　　“你跟他上床了？”
　　“怎么！”我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
　　“被我猜对了。”燕子注视着我，眼睛的穿透力很强，“假如你尊重自己，不随便跟他上床，现在急得到处找你的人会是他！”
　　我看着毒舌而冷静的燕子，想辩解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正是因为尊重自己，我才跟隽绎在一起，有句古话叫“凡心所向，无惧以往”，是说听从内心的声音，不计艰辛得失追求而无愧前往。可是越辩解越觉得好像面对的是隽绎，也是那样满肚子的话找不到方向，全世界都颠倒错乱似的，仿佛在泥潭中挣扎。
　　“莎士比亚他老人家说，适当的悲伤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只能证明智慧的欠缺。我呢，是旁观者清，不管怎样爱自己的女人才值得男人爱，对吧？”
　　我承认燕子说得对，对于感情，我确实缺乏智慧。
　　“为什么不考虑秦汉森呢？”燕子说得含糊，她看着我有气无力的表情为之可惜，天蝎座的汉森很完美，不光造型讲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而且为人开朗阳光帅气，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情商，另外兼具财商、德商、逆商、胆商、灵商、健商应有尽有，眼光毒辣如她也找不出毛病。
　　我想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秦汉森这么完美是因为老泉的缘故。
　　这个周末正值三天小长假，我想是时候回家拜见母上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