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情骂俏

　　一天晚上，我和成昊从阅览室里下自习回宿舍。走到樱花路的时候，成昊说要给我讲个故事。
　　前几年，解剖室里有一个负责处理废弃标本的老教授，他没有按照规定的要求去吧标本送到焚烧的地方去。每到晚上，大家都睡觉了，校园也安静下来，这位老教授就把用过的废弃标本装到塑料袋里，偷偷地埋到樱花路的樱花树底下。樱花树是越来越茂盛了，可是为了崇高的医疗事业而献身的那些“无语的老师”们就觉得受到了侮辱。每天天黑下来的时候，就会化为虫子，在树底下鸣叫，仔细听能听见它叫：“救我，救我。”可是，同学们都听不懂虫子的叫声。那些冤屈的标本就干脆从土里爬出来，看到同学从身边过，会一手拍在同学的肩膀上，说“我来了……”
　　
　　我正认真听着成昊讲故事呢，正讲到恐怖的地方呢，他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说了句“我来了……”我当时就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引得路上的人都回头看我们。当我发现是成昊恶作剧的时候，我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你竟敢捉弄我？”我指着他大声说。
　　他笑着走近我，说：“没有吓坏你吧？没想到你这么胆小，你是医生呢，你还怕这个？”
　　我没做声，继续蹲在地上。成昊以为把我吓出问题了，连忙弯下腰问我要不要紧。我一下子站起来，伸手就去咯吱他的腰，我要挠他痒痒。
　　成昊见我没事，还进攻他了，他也不甘示弱，伸手也来咯吱我。我是挠了他几下，但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怕。他转过来挠我的时候我就很怕了，因为我很害怕痒。成昊的手刚要伸过来，我连忙就跑，他举着“魔爪”就在后面追。我又怕被挠，又觉得好笑，边笑边跑了几步，我跑不动了。成昊在后面也边笑边追着，他笑得比我还厉害。眼看他就要跑追上了，我连忙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停，停，先休息一下，我跑不动了。”
　　成昊在后面慢跑地跟上来，说：“没事，我能跑动。”
　　“停，停，你别过来，别咯吱我，咯吱我你就是小猪。”我喘着气连声说。我弯着腰快步走到附近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说好了，我们都不咯吱了，谁咯吱谁是小猪。”
　　成昊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行，我不咯吱你了，不咯吱了。”
　　我们喘着粗气在石凳上休息着，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过去了。我都不记得我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笑过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看着我浑身不自在，我连忙用手在身上摸索着，会不会是我衣服什么地方弄脏了？弄破了？
　　“刚才去干什么了？”室长张末末首先发问。
　　“我去阅览室了。”
　　“几个人？和谁？”
　　“一个人，没和谁。”
　　“你果然把我们大家都骗了，你和成昊在校园里打情骂俏，居然瞒着我们？居然还骗我们说你不是他女朋友。我们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张末末说着还用指头对我一指一指的。
　　“交男朋友没什么不对，骗了大家就是你的不对了。”邓琦说。
　　“你知道你这么骗大家，你让刘涛（活宝刘）犯了错，你让那谁很没有面子你知道吗？你就该自我检讨。”张思阳说着下巴往叶如梦那抬了一下。
　　严纪晶走到我跟前，说：“大姐，我亲自问过你，你是不是成昊的女朋友，你怎么说的？你是信誓旦旦地说不是！那是圣诞节前的是吧？这才过多长时间，你跟我们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从她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我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我可以跟你们说，我和成昊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今天是从阅览室回来的时候碰上了。”
　　“在路上碰到了还能亲热地扭打成一团了？”严纪晶说。
　　“怎么就扭到一团了？根本就不是那样。”我辩解着。
　　“楚佳，我和梦梦在回宿舍的路上亲眼看见的，就在刚才，你说有没有这回事？”严纪晶说。
　　“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也懒得解释了。”我有些恼怒了。
　　“别生气嘛，我们也没说什么，谈恋爱是个人自由，只是你偷偷摸摸瞒着我们，太不把我们当姐妹了。”叶如梦坐在她的床上，边梳着头发边说。
　　“就是，楚佳，谈恋爱是好事，大学不谈恋爱，简直就是辜负大学时光。可怜我还没找着主呀。楚佳，支持你放心大胆地谈吧。”张末末换了一副腔调。
　　我把桌子上的一本书往她身上一扔：“谈你的头。”
　　我和叶如梦本来就不算好的关系这下可就更僵了。
　　
　　成昊很快就要联系医院准备实习了，我问他是不是想回家乡那边实习？成昊说不一定，他还在联系着。我们是医科大学临床一专业，我们是可以在医科大一附院实习的。但是如果在一附院实习的话，肯定就得听学校的安排，那可能每个科室都得实习一段时间。我们都知道，每个科室都实习的话，那肯定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如果自己有关系，找人帮自己安排的话，那肯定是在一个或者两个门诊专科实习就行了，这样精力相对集中，能学到东西。
　　我问成昊，问他以后的方向是在哪个专科上。成昊说他还不能确定，他觉得现在确定还有点太早。他不像我，我早就定好意向了，我要在外科上发展，努力做一个杰出的外科医生。后来成昊才告诉我，他爸爸妈妈都是成都市人民医院心外科的专家。每年都要出国参加学术研讨的，在成都市是很有名的外科医生。我说他为什么不着急联系实习的医院呢，原来他是不用联系的。
　　
　　星期五，叶如梦和严纪晶的妈妈都到学校来看她们了，给带了好些零食水果什么的。她们两人虽说是本市的，一个小时左右的公交就到家了，但是她们也不经常回家，一到周末，她们两人都喜欢到街上逛，买衣服、买小吃。
　　在学校的小超市里，我在货架上正挑选东西，看到严纪晶挽着她妈妈的手臂进来了，也在挑选东西。我连忙站到一个她们看不到的货架前，我听见了严纪晶和她妈妈的谈活。
　　“晶晶，尽量少和梦梦呆在一起，别让她老使唤你，你也不是她的丫环，她也不是什么小姐。”严纪晶妈妈说。
　　“宿舍里就和她关系最好了，不和她一起多无聊呀。她也不是经常使唤我，我能帮她的我才帮。”严纪晶说。
　　“我就不想和她妈一起来的，非要拽我来，我要来看你不会自己来呀？可是就是烦她老在那缠着，我都烦透她了，小气、小心眼，心机特别深。我是害怕你和她女儿在一起吃亏。”
　　严纪晶没说话。没有惊动她们，我顺着货架偷偷地走出了小超市。我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样的母女了，跟叶如梦母女俩真的是相配极了。表面上都亲热要好到不行，私下里却又相互猜忌着。这真让人捉摸不透。
　　临走前，叶如梦的妈妈热情地要请宿舍的人吃饭。我自然是很不愿意去的，找了一个借口，说我参加的一个社团要开展活动，我得去帮忙。可能张末末也不太想去的，我出去的时候，她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也想跟我出来，我说不需要。我可不想让叶如梦更恨我了。
　　
　　叶如梦妈妈请宿舍吃饭的第二天，市里的红十字会医院接待了从美国来的心脏病医疗队的专家和学生，要举办心脏病领域的研讨会，让我们学校相关的专家也带几个学生去参加。研讨会是在郊县的一个温泉度假村开展的，一共要开3天。我们学校的老师一共要带十五名学生，我们系选取4名，医联会也有2个名额。时间比较紧急，选好人后下午就得坐校车出发。
　　本来我被选取的希望是很大的。我英语口语好，而且我在辩论赛上的表现校里的、系里的领导都有所耳闻，而且我的专业课在班里也是很突出的。不管是按成绩排名，还是按平时表现的排名，我是绝对会被选上的。但是，系主任在选名单的时候，叶如梦说我正在参加医联会的街头义务宣传活动，可能时间上不凑巧。系里临时就换人了。等到下午上车的时候，成昊发现没有我，主任说我在街上正参加义务宣传呢，回不来，因为时间太急，所以换人了。
　　成昊心里就觉得纳闷，医联会这个周末没有开展宣传活动呀。成昊是看着老师在名单里找人的，当时都念到我的名字了，他以为我肯定也能去了。所以他也没有多管，他去通知大家坐车时间和地点去了。
　　张末末很替我可惜：“你怎么没去呀，不是美国的专家也来了吗？你英语那么好，去了不正好可以交流吗，系里是怎么选人的？”
　　“没关系，去不去都无所谓的。”我说。可能谁也无法看出，我那张平静的脸后面，隐藏了多少含带恨意的澎湃的波涛。
　　“你不是要参加社团活动吗？昨天我听你说你有活动的，所以系里决定临时换人的。唉，早知道当天就应该再问你一下。”叶如梦说。
　　我笑了笑，说：“没关系，不去也没什么的。”其实我心里是在说：“如果不是你，我说不定就去了。”
　　
　　新学期报名参加英语四级考试的时间又到了。宿舍里还有三位美女要紧张备考呢。张思洋最头疼的就是英语了，她经常说：“我以后也不给外国人看病，我学那英语干什么呀？”
　　“不过英语四级不安排在一附院实习，不过英语四级毕业不发学位证。”张末末说。
　　“好难啊，每次考都差那么一两分，你说58分和60分有什么区别呀？能说明考60分的英语水平就比考58分的好呀？”严纪晶最郁闷了，她考了几次了，每次都是差一丁点分。
　　“我现在每天都在背单词，我看见字母组合我就想它的意思，碰到不懂得单词我就马上查字典，我已经很用功了。如果再考不过，我就放弃了。专业课都没花我那么多时间。”邓琦趴在单词书上，敲着桌子跺着腿抓狂地说。
　　“你是每天看单词查字典了，可你也没想想，你查个单词花了多长时间？”说到这，张末末一下来了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知道吗？昨天下午，我看见邓琦在桌子跟前坐着呢，面前放一套英语卷子，她呢就抱着本英汉字典，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发呆，反正就是坐着不动。我看来半天了，她还是不动，我就过去推了她一下，问她在发什么呆呢。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张末末卖了个关子。
　　邓琦“啊”地捂着耳朵惨叫了一声，然后一脸的恳求样子，像是不让张末末把那关子说出来。
　　张末末没理她，环视了一圈宿舍，看了一眼精神高度集中正在听讲的我们，继续说：“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我，说‘末末，我做题碰到个生词，字母A开头的，我查字典呢，可是我想了半天，就是记不住什么字母后面是A啊？’”
　　张末末话音刚落，大家“哗”的一下，全笑起来了。张思洋正在宿舍来回踱步记单词呢，笑的时候正踱到门口那呢，她这一笑，腿软，站不住了，靠着门滑坐到地上了。
　　“淡定，都淡定啊，一个个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小心对面楼的帅哥拿望远镜看见了你们的丑样。”邓琦说。但是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偷偷发笑。
　　
　　又是一年樱花开。风景是年年相同，一样的惊艳，一样的使人向往。樱花路上，张末末偷偷指着路上对面慢慢走过来的女孩以，说：“这是外校来钓情人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外校的？”我问。
　　“因为她挺漂亮。”
　　“漂亮就是外校的啦？自己学校的女生就不能漂亮啦？”我不服气，反驳着。
　　“这是前人总结的，‘财经美，师大俏，美院男女都呱呱叫，医科大的女生不能细瞧。’有道理的。”张末末不知哪来的段子。
　　我推了她一把：“你很有当汉奸的潜质。”
　　“钓就钓吧，反正我们也是老油条了，都过了‘钓’的最佳时间了。”张末末感慨了一句。
　　是呀，快大四了，我们可不都成老油条了！
　　
　　成昊宿舍已经有同学联系到实习的医院了。学校也说了，如果自己能联系上医院的，而且专业课的学分已经修够了的，可以提前去实习。我让成昊也加紧时间联系，可是成昊就是不着急。看见我替他着急的样子，他还笑嘻嘻的。
　　又到大学生艺术节了，校团委举办了一个“我心目中的天使”的摄影活动，要求是反应社会上的好人好事或者是从医职业者的一些工作片段。
　　张思洋在宿舍里琢磨，她该拍些什么作品呢。
　　“我们是医科大，肯定是拍医生了。再说了，白衣天使嘛，说的不就是医生？”邓琦说。
　　“把医生比如成天使也算贴切，如果我们是师大，那就得把老师和天使联系起来了。”严纪晶说。
　　“老师那叫园丁，辛勤的园丁。”叶如梦纠正。
　　“天使那就是个比喻，不是哪个行业垄断的名词。环卫工人，那还叫马路天使呢，开公交车的，那还叫公交天使呢。”张末末说。
　　“开车的那叫马路杀手，谁管他们叫天使了？”张思洋说。
　　“街上的宣传报上说的，‘公交天使’，开公交车的，一天介绍一个。怎么地，就许医生叫天使啊？”张末末说话一激动，东北腔就特别的浓，而我一听到东北话，就觉得好笑，老让我想起春晚舞台上的东北笑星。
　　
　　摄影展开始了，樱花路的两边，展览出两长溜的摄影作品。摄影作者的布置也可以看出是费了心机的，有的是用一块展板，上面贴着几组图片，每张图片下都附有文字说明；有的是把照片挂在一根绳上，照片不是粘上去的，是穿上去的，每张照片都做有一个小孔，拉开是一排照片，合上是一册书，做得非常的精美；有的直接就做成一册书的样子，有封面，有封底，里面的照片也配有文字说明，非常的好看。我们每天上课、下课、吃饭都要从这里经过，只要从这里经过，我们都会停下脚步，欣赏上一两个作品。我看到活宝刘的作品了，是拍摄社区医院到自闭症儿童中心义诊的活动。照片拍得很不错，而且配上去的文字也很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