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六）
　　在全家人的精心护理下，叶茂山康复出院了。
　　叶黎一直在期盼着父亲的康复，肚子已经显形的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等了，硬着头皮也要求得父母同意她和齐家丰的婚事。其实那一天母亲看到她就明白了一切，当妈的终归会心疼女儿，虽然哭着说了叶黎是如何不懂事，却还是原谅了她。儿女大了，有很多事情父母是做不了主了，可以给予建议，却无法干涉。人生中有很多时候是经历过才会懂得，付出代价才知道错对，只是有的时候这种代价太大。
　　傍晚时分，叶家的气氛很是凝重。叶茂山端坐在沙发上，叶黎挺着肚子跪在父亲面前，满面泪痕。齐家丰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原本他要和叶黎一起跪下来求得老人的原谅，却被叶茂山喝住。叶茂山说齐家丰是老总，他消受不起。
　　“爸，原谅我吧！我和家丰是想要真心相守的，求你看在要出世的孙子面儿上就原谅我们。”叶黎不断哭诉着。站在一旁的齐家丰心疼得不行，却只能眼看着。
　　叶茂山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真心相守？你当初和翰铭难道不是真心的？小黎，你害了翰铭一辈子啊！”叶茂山摇着头，眼里又聚集了泪水。
　　“爸，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叶黎低下头来，她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父亲。
　　“老叶，这事儿已经这样了，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叶黎的母亲在边上看着叶黎涕泪涟涟，又挺着肚子的模样楚楚可怜，很是心疼。
　　叶茂山狠狠地瞪了老伴一眼，叶黎母亲便不做声了。
　　“爸……”叶黎再唤一声。
　　“嗯，这件事情如果你能够征得翰铭的同意，我就答应你。”叶茂山语出惊人。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柔说话了，“爸，你糊涂啊。这样的事情你让翰铭哥答应，那不是……那不是拿了刀子继续戳伤他？”
　　叶柔的话让叶茂山一愣，是啊，他也觉得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叶家的电话铃声却在此时响起，屋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叶柔接起了电话，然后递给了父亲。
　　“爸”电话里传来了冯翰铭的声音，有些嘶哑。
　　“爸，有件事翰铭求您。”冯翰铭继续。
　　“嗯，我听着呢，你说吧。”叶茂山回道。
　　冯翰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希望爸允许叶黎和齐总在一起，别难为他们。”
　　“翰铭……”叶茂山哽咽。
　　冯翰铭能说出这样的请求是因为他连续好多天一直处于失眠状态，一直在反复想这些发生在身上的事情。最终想的结果就是，如果叶黎和齐家丰真心相爱，那么就放他们一条幸福路，不要像自己这样今生已经与爱的人无缘。
　　放下电话，叶茂山看了看叶黎，“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吗？”叶茂山真的是糊涂了，刚刚他已经喊出了冯翰铭的名字。
　　“他来为你们求情！知道吗……知道吗……”叶茂山几乎要咆哮起来。
　　齐家丰这时才明白冯翰铭在叶家的位置。将心比心地说，他佩服这个男人的大度忍忍，或许这才是一种真爱，一种可以为别人着想的大爱！
　　得到了父亲的首肯，齐家丰扶起了已经跪得酸软的叶黎，叶黎的心里百感交集。
　　叶柔红着眼眶冲出了叶家。
　　“哥”叶柔拨通了冯翰铭的电话。
　　“小柔，你有事儿？”冯翰铭声音嘶哑，语气平稳。
　　“没有，我…我只想问哥一声，你好吗？叶柔觉得自己今生与冯翰铭错过是最大的遗憾。
　　“小柔，我很好，你放心吧。这一阵子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吧。”冯翰铭很平静地回答，仿佛他真的是成了叶柔的亲哥哥。
　　“哥，你也注意休息。”叶柔感觉到冯翰铭不想和她过多说话。
　　放下电话的冯翰铭点燃一支烟走上阳台，仰望着夜空不断地吐着烟圈。错过了想要拥有的，失去了努力维护的。路要走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困苦，对于爱情他心如死灰了。
　　戏剧性的变化就这样出现在叶家。叶黎嫁给了齐家丰，叶柔是陈子奕的老婆，而和叶家姐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冯翰铭成了孤家寡人！生活不管是苦还是乐，都在继续地进行着，怎样的上演，除了自己的努力，也得听从命运的编排。
　　单位里给了一个出国工作一年的名额，领导找了冯翰铭谈话。经过反复斟酌并和芯惠商量后他决定接受。芯惠已经和利睿办理了婚姻登记手续，芯惠说她不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哥哥的婚姻让她感觉到形式都是次要的。她让哥哥放心出国，母亲由她来负责。
　　叶黎和齐家丰回到了本市，现在的叶黎已经不用工作，安心在家里养胎。原本周六的聚会虽然照常，只是物是人非。冯翰铭一般会在周五的晚上过去陪叶茂山聊天，也只有这一天对叶茂山来说似乎才觉得快乐些。而叶柔是没有办法，她从心里不想见到姐姐，每一次看到姐姐和齐家丰一起，她都会难过上好一阵儿。她也根本就见不到冯翰铭了，因为没有机会，没有理由。
　　出国的日子很快临近了，冯翰铭和叶茂山聊天的时候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叶茂山明白其实冯翰铭也是在逃避这种变故带来的痛苦，他真心希望冯翰铭可以走出这种阴影，可以重新来过，毕竟还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啊。
　　叶家姐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叶黎觉得这一辈子在冯翰铭面前是无法抬头了。叶柔却觉得有一种被撕扯的痛，说是一年，谁又能说准。在一个城市里不能见面也会觉得他在，他就在你身边。如今要走出那么远，虽然飞机的速度已经让一切距离似乎都缩短了，可是还是觉得发空！他将不在身边！
　　因为感觉到冯翰铭对她的刻意回避，叶柔犹豫了再三才打电话给冯翰铭。
　　“哥，我想为你饯行。”叶柔说得客气婉转。
　　“好啊，叫上子奕。”冯翰铭不想单独和叶柔见面。
　　“哥，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叶柔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叶柔的手开始抖颤。
　　“哥，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叶柔哭了，虽然理解却有些伤心冯翰铭对她的态度。
　　“蓝梦咖啡厅，晚上六点。”冯翰铭听到了叶柔的哭泣，眼睛在瞬间湿润了。他何尝不想和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可是自己是单身了，叶柔是有家的啊。
　　舒缓的轻音乐却无法带给冯翰铭心里一丝舒畅，咖啡冒着热气在眼前飘渺升腾，带走了如梦般的往昔。面前的叶柔已经不是那个扎着小辫喊着他翰铭哥的小女孩儿，如今她已经为人妻，可笑的是自己已经是个离婚的男人。世事竟然这般无常，走过的路回头望才发觉错在何方。
　　叶柔不说话，端着咖啡定定地看着冯翰铭。什么也不为，只为了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只为了多看一眼心中所爱。什么也留不住，也没有资格留住。早知如此，自己何必要结婚，何必要听冯翰铭的话啊。
　　水清不清只有鱼知道，天蓝不蓝只有云知道。默默无语的两个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所想。
　　“哥，还想回来吗？”叶柔不相信冯翰铭会在一年后回国，也许……
　　“只安排了一年的工作，不需要想啊。”冯翰铭是有一说一的人。
　　“哥……会给我找个外国嫂子吗？”叶柔想缓和一下气氛，开着听起来并不轻松的玩笑。
　　“也许……会……”冯翰铭凝视着叶柔，叶柔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冯翰铭也已经无法抑制情绪的流露，一滴泪轻轻地滑过面颊。
　　不再说话，两个人都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喧嚣的都市夜景映衬着他们离别的不舍心境。
　　今生无缘啊，可是偏偏要爱上，偏偏要错过，偏偏要……冯翰铭的压抑就有些控制不住，却又在极力掩饰着。不该为之的不能为。
　　叶柔不停地擦拭着泪水，知道有些话永远也说不出口！
　　“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叶柔多么想为这个深爱的男人做上一顿饭，可是这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放心吧，我会的。小柔，你要……要记住，婚姻是需要双方共同努力去维护的。”冯翰铭希望叶柔的人生可以完美些，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他的叶柔也已经是残缺的了。也许不是他不明白，而是难得糊涂啊！
　　“要放糖吗？”冯翰铭问道。
　　“你帮我放吧。”叶柔觉得自己看冯翰铭的眼神有些贪婪。
　　冯翰铭夹了一块糖放进叶柔的杯子里。
　　“哥，有这块糖伴着我，我会甜蜜一生的。”叶柔蛮有深意地望着冯翰铭。
　　两个人的人生就如这杯咖啡般苦涩中如果有了对方的心，可能会甜了很多。
　　“哥，送你的，飞机上听。”叶柔递过来一个MP4。
　　冯翰铭伸出手来接过去，很用力地攥紧它。
　　临行的那一天，冯翰铭没有允许任何人送他，不想面对离别时的那些情景。他说只是出了一趟差，不过是长了些。不知道他的人生是不是从此可以翻开新的一页，
　　“……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纵然此时情如火……心里话儿向谁说……”叶柔送的MP4里这首八十年代末流行的歌曲轻轻地流淌着……
　　人在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