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四）
　　冯翰铭的身体一直都是很不错的，所以没用上一周时间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然而心上的伤痛就只有靠时间来慢慢修复了。也许有人会疑惑，既然冯翰铭心里爱的是叶柔，叶黎的背叛岂不是给了他一个解脱，为何他又对此而感觉这般痛苦？其实受伤的是人的尊严！而这个伤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愈合的。面对着叶黎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他都是难以割舍的。毕竟做了三年夫妻，毕竟他曾经那么努力经营这段婚姻。
　　出院的那天早上，叶黎去买早点。冯翰铭和叶黎在外人眼里还在伪装着夫妻形象，所以这几天叶黎都一直在病房陪护他，没有人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说话，叶黎尴尬，冯翰铭痛苦。
　　叶柔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冯翰铭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天有些阴暗，云遮挡了太阳，风摇曳着树枝，树上的叶子哗啦啦地响。冯翰铭的心口仿佛有石头压着，他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下，还是觉得不顺畅。
　　“哥”叶柔在身后轻轻地唤他。
　　冯翰铭转过身来，看着叶柔笑了。经历了如此重创的冯翰铭更加懂得了和叶柔该保持怎样的距离。
　　“哥，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叶柔抬眼望着冯翰铭。
　　对于他和姐姐的事情叶柔只能装作不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叶柔又很想和冯翰铭聊聊，毕竟一个人闷在心里会是怎样的难熬。她是真怕冯翰铭会后反劲儿地纠结成伤。可是她若表现出知道了，翰铭哥又会是怎样的难堪！真的是左右为难！
　　“小柔，哥有句话想对你说。”冯翰铭郑重的说道。
　　“你说吧”叶柔的心里擂鼓般咚咚地响起来。
　　“小柔，一定要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子奕是有些大男人，不过他还是爱你的。一定要互相体谅，只有相互包容才可以把日子过得快乐些、幸福些。”冯翰铭在自己失败的情感世界里总结着，他希望叶柔的人生可以更完美些。
　　“我知道了。”叶柔明白冯翰铭是在再三嘱咐自己把心思用在陈子奕身上。是啊，自己也不能伤害子奕，做了选择的事情就应该负起责任。
　　“小柔，你来了。”叶黎拎了早点走进来。
　　“嗯，姐，我去给姐…夫办出院手续。”叶柔说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有些不愿意和叶黎说话，心里有些怨她、恨她。
　　“哦”叶黎愣了一下，似乎感觉到妹妹对自己的不太热情，甚至是冷淡的感觉。她想了想，放下早点给冯翰铭，自己则跟着叶柔出了病房。
　　“小柔”叶黎喊住妹妹。
　　“姐，有事啊？”叶柔没有回转身，背对着叶黎站在那里。
　　“小柔…我有些事情…我呢…因为工作安排有变化，所以家里就拜托你了。”叶黎的这次逃避不光是舍弃了她曾经的爱情，还要远离亲情。父母暂时是指不上她了。
　　“这个你尽管放心，他们不只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我会尽孝道的。”叶柔冷冷地回了她。这让叶黎的心很受刺激，她怀疑冯翰铭是不是和妹妹说了。
　　“姐如果没事儿了，我就去办理出院了。”叶柔说完话走掉了。
　　叶黎呆愣了一会儿，转身回了病房。以她的个性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只不过那种强势收敛了些。
　　“翰铭，小柔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她试探着问道。
　　“你说什么？”冯翰铭吃惊地问道，“你…和她说了？”
　　“没有，我只是看她好像生了我的气，猜的。”听到冯翰铭的语气，叶黎似乎放下心来。
　　有一种懊恼的情绪就包围了冯翰铭，心里突然烦闷得很。他担心叶柔真的知道了什么，他害怕这会引起叶柔的情感动荡。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和那天一样的细雨，纷纷洒洒的。
　　坐在车里，冯翰铭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一抹温馨的记忆便上了心头……那是叶柔刚上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叶伯伯病了，叶妈妈就给他打了电话要他帮着去接下了晚自习的叶柔。刚巧出门的时候就下了这细雨。男孩子从来对这种小雨不会在乎的，所以他也没带雨具，骑了车就去了学校。叶柔出来的时候手里支了把花伞，说是早上听了天气预报的。她说翰铭哥，你真傻。于是她跳上了冯翰铭的后车座，一把小花伞就盛开在了冯翰铭的头上，而到了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叶柔的衣服已经落了一层雨珠。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多了一份工作，一直到叶柔考上护校，他就下了“岗”！冯翰铭在这种回忆中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入夜，冯翰铭和叶黎在卧室里对坐无语，气氛很是尴尬。冯翰铭心里是左右为难，让叶黎离开怕母亲起疑心；不让她离开，此情此境又让自己深感刺痛。出差前夜叶黎的拒绝不知怎么就蹦进脑子里，心里就开始堵着。叶黎此时居然想起的也是那夜的事情，似乎她的叛离早就有了先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骤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个人各自的沉思，而那歌词就如一把刀子刺了过来。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齐总”，叶黎抬头看了冯翰铭一眼，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这种尴尬的表情让冯翰铭立刻明白了是齐家丰打来的电话，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袭来，他迅速起身推开房门冲向卫生间。
　　冯翰铭将头和脸全都浸在凉水里，抬起来沉下去，沉下去抬起来，最后他抬起头盯视着镜中的自己，已经分不清是不是有泪水在脸上流过。那种愤然似乎在他的冷处理下缓解了许多，实在是不能去争吵，一切真的已经毫无意义！
　　卧室里的叶黎接通了齐家丰的电话。
　　“小黎”齐家丰是犹豫再三才拨打了叶黎的电话，自从回来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叶黎，只是偶尔通个电话。他知道今天冯翰铭出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乱，似乎在担心……担心他们复燃？！不知道。
　　“家丰，我……”叶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黎，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早些休息吧。”齐家丰也知道问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他的担心似乎也是多余的。
　　挂断了电话，冯翰铭也走了进来。
　　“叶黎，今天就睡这里吧，我怕我妈怀疑。你睡床，我就在地板上躺一躺。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冯翰铭知道这离婚必须尽快，叶黎也必须早日离开，否则这种面对实在是太煎熬。
　　两个人和衣躺下，叶黎没有去争执谁来睡床，她知道冯翰铭是绝不会让她来睡地板的。
　　这是怎样的一夜啊，月光清冷地凝视着这原本熟悉的屋子，却又感觉到已经变得陌生而遥远……
　　清晨起来的时候，冯翰铭发现天空那么纯净，一丝云也没有。
　　两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地享用着冯翰铭母亲预备的早点，芯惠已经去上班，母亲出去遛弯了。
　　“叶黎，记住，必须吃早餐。”冯翰铭不经意间，随口嘱咐了一句。叶黎喜欢睡懒觉，起来总是急匆匆地就跑掉。
　　叶黎一愣，冯翰铭也愣了一下。叶黎一句话也不敢回，眼里又有了泪光。
　　冯翰铭开车直奔民政局，一路上都是沉默。两个人已经协商过财产分割问题，叶黎说她什么也不要，包括她的那辆车也送给芯惠。冯翰铭不同意，说夫妻共同财产要平分。争执了很久，各自妥协。叶黎只要三分之一，车还是送给了芯惠。离婚协议上签署了两个人的名字。
　　到了民政局，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彼此间留下了一个一人的空隙。看着另一侧互相依偎等待结婚登记的情侣，冯翰铭和叶黎都想起了他们曾经的那一个神圣的时刻。然而，仅仅三年，他们再次坐到这里，却是要对这一段婚姻的了断。人生莫测！一个进出，一切的关联就这么结束了，形式上已经彻底解除了那段婚姻。然而留在彼此心中的那些日子能够飘散得不留痕迹吗？
　　走出民政局，两个人站住对望了一会儿。
　　“翰铭，你要注意身体。”叶黎哽咽道。冯翰铭是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她所有青春的日子都和他紧密关联。她曾经那么渴望嫁给他，也曾经想要和他白头到老。然而，她最终还是以伤害他结束了自己曾经的梦。
　　“既然已经决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就不要再纠结了。”冯翰铭未露出一丝责怪。不冲着叶黎，就是冲着叶黎的父母、叶柔，他冯翰铭也不会贬损叶黎一句。
　　“叶黎，希望你能够懂得珍惜。”冯翰铭走上去轻轻拥抱了叶黎，好聚好散吧，他不愿意让这些阴影留在彼此的记忆中。
　　叶黎却反过来紧紧地抱住冯翰铭，泪雨滂沱……
　　再分开，一个转身后，便是毫不相干的人生轨迹……
　　冯翰铭开车去上班，所有坚强的忍耐后，在独自一人的车子里，他还是流下泪来。或许这一天他什么也干不下去了，可是他还要展示给同事和家人一种正常的人生状态。
　　叶黎看到齐家丰的时候彻底无力地瘫软下去……
　　齐家丰抱起叶黎，怜惜地抚弄着她的额头。要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女人，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