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船走三峡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9-05 16:48:43 字数:3367
四个人回到客栈,吃了晚饭,回到楼上各自的房间,很快就睡了。学俭的房间在最外面,他睁着眼睛不敢入睡,这是一个生地方,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没法安睡。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听着,他也迷迷糊糊地睡了。学俭入睡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们是因为感觉安全而放心入睡,学俭是因为太疲倦而入睡。
半夜,下起了雨,雨在风中,在房顶的瓦上砸出一阵又一阵哗哗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瓦房上一趟又一趟地卷过。
四个人都被惊醒了,他们都惊恐地翻身坐起,以为砍杀出现了。伸手摸刀,摸到了坐着的床,才明白是在客栈,又安然躺下,一觉睡到了天亮。
吃完早饭,龚老大把人召集到他的房间,说道:“还有一千多里的路程,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没有人说话,因为学俭三人对后面的路都不熟悉。龚老大停了一会又说:
“走水路还是陆路?你们说说看。”
“走水路。”徐姑娘说。三个男人都看着徐姑娘,等她继续说。
“水路虽然危险,但是有船工作伴。陆路对学俭不利,山里男人说的话,我们不该忘记。另外,沿途的山路不少,不是虎狼,可能就是恶人。还有风雨……同样凶险。走水路要安全一些。”徐姑娘慢慢地说着她的理由。
听了徐姑娘的话,学镒首先赞成,他从唐诗中看到过对三峡的描写,他很想去看看。他说:“水路要安全得多。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凶险都躲过了,有爹妈和老天的保佑,三峡的危险我们肯定能躲过。”
“你……”龚老大看着学俭,征询学俭的意见,“坐船很苦……徐姑娘和学镒……”
学俭明白坐船的辛苦,他明白龚老大怕学镒和徐姑娘受不了那种罪要晕船。可他还是赞同走水路,他看着大家说:
“就走水路吧。老天要我们的命,走哪里它都会收去的。”
学俭真实的想法是想让龚老大早点回家,山路的路程太遥远了,水路的距离要短得多。他知道这大江,更知道三峡的凶险,那里的凶险比山中虎狼更可怕。先走一段水路吧,到了三峡再走陆路,这样既缩短了路程,又躲避了危险。
路线确定了,四个人又出了客栈,龚老大联系了一条大船,交了船费。
联系的船还要过几天才走,一是船夫们刚刚经历了大江三峡,需要在镇上休息几天,二是每一次发船都要找先生挑选一个吉祥的日子。龚老大他们又在镇上住了几天,终于等到了上船的日子。一早,客栈方老板就在门口等着四个人。四个人看到柜台上放着四个包裹,看到他们到来,方老板笑着说:
“老大,你托人带来的东西都在这四个包裹里,你清点一下吧。”
龚老大笑着说:“大哥见外了,信不得你我就不会委托你了。学俭学镒,这是你们爹留给你们的。说来话长,我们路上说吧。”
告别了客栈,四个人来到了江边,在码头的泊船处找到了他们搭乘的货船。
这条船一共有一百二十个船工,他们从重庆来,现在又接手一单到重庆的货。徐姑娘打扮成小伙子的样子,因为船是不载女人的。龚老大也告诉学镒和徐姑娘,船上有很多语言忌讳,到了船上,最好是别问少说话,免得犯了船工们的忌讳,惹怒他们出现麻烦。
时刻已到,一串鞭炮响起,接着便听到了唱歌的声音,在歌声中敬龙王仪式开始。仪式结束,一群船工跑到船边,又响起了号子声,船在船工们的拖、推中下到水里,划到上货处,开始上货。货不多,看来是逆水行船的原因。
龚老大四人也踩着木板上了船。领头号子响起,群和的号子声紧接唱应,船在号子声中驶入了江心。江水缓缓地流着,江面荡着皱纹一样的波浪。
摇船的船工很有节奏地划着船,其他的船工躲在船舱中休息,有的躺在船板上,有的爬在货堆上,有的背靠船墙,他们用放肆而舒服的动作休息着,为换班积蓄着力量。
龚老大四个人站在船板上,吹着江风,看着江景。最为新奇的是徐姑娘和学镒,他俩没有见过这么宽阔和平坦的江面。学镒一边看江,一边搜索着记忆中李白等人的大江诗,他感到很惊讶,他看到的大江和李白杜甫等人的大江情形简直不同,哪里有那种凶险?这就是一幅柔美的图画。
船工换了一批又一批,到了吃午饭时,也是换班吃饭,这泼人吃完饭,换摇橹的船工。又走了很久,江面暗了,太阳斜射在江面,江面闪烁着金子般的光波。圆圆的,一轮红日在江面,随着船的靠近,那红日就成了一滩红红的江水,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太美了!这就是大江的晚霞?”徐姑娘越看越激动,但是不敢喊出声来,她记着龚老大的话,怕声音暴露了她的性别身份。学镒也很激动,他在心里编着诗,遗憾的是没有纸墨,吟诵的一首首诗出口后就忘记了。他想交流,可是,龚老大的叮嘱他不敢忘记,他怕他的诗语中有船家忌讳的语言。
月亮出来了,船没有靠岸,继续前行。船头船尾的夹板上,都在石凳上燃起了巨大的火把,火把照得很远。江面静静的,远远的江岸,是看不到边的暗。船边不时有大大小小的船或者木筏从上游快速飘来。学镒突然明白,这两堆火不仅有照明作用,还有给别的船提醒的作用,避免撞船。
船走着走着,突然一声吆喝,众船工喊起一串号子,船便划向江边,停下不走了。不久,风吹来,风越吹越大,江面水浪越来越涌,越来越高,像鲸鱼腾跃,像骏马奔腾。龚老大他们和船工们一起坐在江岸避风处的岩石上,学镒指指江面,看着徐姑娘,张大着惊讶的眼睛,徐姑娘点点头,笑了。他们还是不敢说话,只是一边看汹涌的江面,一边听着船工们的说笑,有些话他们听不懂,只是看着船工们哈哈大笑,看着他们开心的笑,学镒和徐姑娘也跟着乐。
“笑个球,你听得懂?你有婆娘了?”一个船工一手轻拍在学镒的后脑勺上,学镒的脸红了,他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是“坏话”,是成年人的话。
这种遇风而停的情况,白天有,晚上也有。
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过去,学镒他们跟着船工们,或者岸边过夜,或者船里过夜。
有一天,学镒和徐姑娘正在看江景,一个船工突然吆喝起来,一声吆喝之后,又一个船工对学镒他们吼道:“滚进船里去!”随即,船靠近江岸,不少船工跳下船。学镒以为又要下船了,正要起身,龚老大按住了他。几个船工抬着一捆竹绳子到了船板上,随即七八十个船工趟着江水爬到了岸上,那根粗大的绳子像龙一样在岸上爬着。学镒本来想用蛇来比喻,可是想到船工的忌讳,他改为了龙。
一个船工来到船舱里粗着喉咙喊道:“他娘的,规矩点!把竹筒穿上!”学镒听着,心里很惊讶,他怎么把他们当囚犯一样骂起来?他看看龚老大和哥,龚老大看着船工笑着点点头,学俭一脸严肃,靠着船墙蹲着。龚老大提起大腿粗的竹筒子,把竹筒的绳子套在徐姑娘的肩膀和腰上,拴好了;又给学镒拴。这些竹筒,有三节的,有四节的,用来作什么,学镒没有问,他不敢问,害怕犯忌讳。学俭和龚老大自己也套上了竹筒。
船头的号子响起,岸边的“嗨嗨”声像大鼓一样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像狂风卷森林,像海啸扑江岸,像长雷撕裂天空……学镒蹲在船舱,紧紧地抓住扶手的东西,用各种句子比喻着他听到的声音。
船剧烈地摇摆起来,像剧烈的地震出现。左右摇摆,前后颠簸,像烈马扬蹄,像怒马颠臀……学镒才明白,船在过险滩了。李白杜甫等人诗句中的大江出现了。
徐姑娘根本没有想到船会这样行,第一个颠簸,就被颠倒在了船板上。学俭伸手拉住她,她根本站不起来。趁船稍静的瞬间,学俭迈步到徐姑娘面前,伸出双臂,把徐姑娘圈在怀里。
“注意船的起伏,就像骑马一样,你的身体要顺着船的起伏摇摆自然晃动。”学俭指点着徐姑娘。突然,船像马跃坡一样直立起来,徐姑娘和学俭一起被簸倒了,竹筒像鼓一样被他们拖动发出了轰轰的声音。学镒和龚老大也在船里滚动着。随即,船又像马的前蹄落地,船板又平稳了。四个人又从船舱的这头突然滚向那头,然后,静静地躺在船舱中。船平稳了,四个人才听到船夫的号子也舒缓起来。
船不再颠簸了,四个人坐在船舱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龚老大经历过这种颠簸,可是,今天感觉好像是第一次经历,是呀,已经几年没有走过这里了,忙李家的事情,带着李家两少爷逃命,紧张和忧虑竟然让他忘记了过去的生活。
而徐姑娘和学镒都感到身上有点疼,膝盖、手肘和后恼勺都在疼,刚才的颠簸太厉害了,就像有人在摔打他们。
江面明显地陡起来,船板在四个人的脚下成了斜坡。拉纤的船夫没有上船,他们在江边拉着船,在石块之间慢慢地走着。学镒想出去,想出去看看三峡的样子;徐姑娘经过刚才的折磨,也想出去透透气;可他们又怕船突然跳起来,他们又被摔在船板上,或者甩进江里……学镒和徐姑娘都看着龚老大,用眼睛询问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