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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兄弟争论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5-09-05 16:48:15      字数:3429

  在路上,学镒又跑到学俭身边,一边走一边对学俭说:“哥,我总觉得山顶那个男人不地道。”在下山的过程中,学镒已经不只一次说到这个问题了。起初,学俭和龚老大都只是笑笑,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去探讨这个中年男人,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学镒问多了,学俭也就不得不想这个问题,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了。因为不回答,他会不断地问下去。
  在回答学镒的问题前,学俭偏头看着学镒问道:
  “你总问这个问题,想知道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我……”被学俭反问,学镒突然犹豫起来。他没有料到学俭会这样问,他也不敢把他心中的担忧说出来。他是担忧学俭和龚老大也把他们带上山顶男人的路,为了自己的生存,藏在一个必经之路,不断地杀人抢夺……这完全是可能的。虽然,他们幻想着到了龚老大家就好了,可是,这一路的见闻经历,让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世界好像没有一个太平的地方,就是龚老大家有没有遭受灾难也不知道,他们最终也可能像山顶男人一样占山为王……就是乞讨,就是死,他也不做杀人放火的事。他想到了爹的死,想到了父母的死,想到了徐姑娘父亲的死,想到了他们经历的一次又一次山火……
  学镒的心沉了起来,他不说话,也不看学俭,低着头走路。
  “你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要做好人与又要活命冲突时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看到亲人受难而又无助时是什么滋味……”
  听到学俭带着责备的话,学镒站住了,委屈地说道:
  “我……我知道……我经历……”
  看着学镒的样子,听到兄弟俩的争论和说话的语气,徐姑娘走到学俭身边,伸手拉了拉学俭,要他不要责怪学镒。
  听到学镒的话,看到站着的学镒,被徐姑娘拉摇着手臂的学俭突然醒悟,他的话重了。学镒怎么没有经历?学镒甚至比他经历的还多,小小年纪就见到了母亲和姐姐的惨死,见到了父亲经历的灾难,经历了没有办法救亲人的无奈和痛苦,也经历了逃难路上的一次次凶险……学俭伸手摸了摸学镒的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绝望,我痛苦时,很想一死了之。死了多好,所有的痛苦一瞬间就消失了。可是,想到爸妈那期盼的目光,想到你和你姐姐,我就得活下去,活着回家。我不能让你们一直生活在没有止境的期盼中,那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折磨啊。很多时候,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轻易地死,是解脱了自己那个时刻的痛苦,却把痛苦永远留给了家人。山顶男人不是想做那样的恶人,谁想做呢?他得活着,得为他父母和他的妻儿们活着。他要活,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学俭停下了话,学镒好像听明白了,他对着学俭点了点头,继续赶路。
  徐姑娘听着学俭的话,又拉了拉学俭的手臂,学俭偏头看看徐姑娘,徐姑娘眨着眼睛,歪动着嘴暗示学俭注意龚老大。是的,学俭的话让龚老大想到了家里人,他已经多少年没回家了,没有给家里通过信了,他不知道家里盼他焦愁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家里人担忧他担忧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不是为了报答李老爹的救命之恩,他早就到家了,早就和家人一起平平静静地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了。龚老大没有答话,也没有看学俭他们,只是默默地走着,他不想让他的情绪影响了学俭他们。他感到欣慰的是,学镒由一个孩子越来越懂事成熟了,学俭由一个武夫变得越来越会思考了,越来越稳重了。自己离开他们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了。
  学俭没有停下他的话,停下来反而会引起龚老大的注意,会引起他更大的伤感和忧愁,他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在逃回家的路上,遭受到别人的追杀,我却不能杀人来自卫和反抗,那个时候,我就像被众人按在烫床上的猪,等着被杀,不能动,不能跑,只有一声一声痛苦绝望地哀嚎……”学俭想到了第一次逃到徐家沟的经历,被关在漆黑屋子里的情形,被逼迫到山中遇到泥石流的经历……徐姑娘也想起了学俭到他们家后的遭遇,她没有再拉学俭,只是像刚才一样默默地让学俭捏着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前走,听着他讲述他的故事和他的想法。她后悔当初她没有拼命救学俭,她那时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和一个逃亡者扯上关系。她当初也没有想到她的哥哥会把一个不幸者逼到那样的境地,等知道了,一切都没有回天之力了。好在老天保佑,学俭没事,还把学俭送到了她面前,成了她的保护神。
  “那种痛,只有这个中年男人能理解。我一杀人,我就成了官府追捕的对象,就永远回不了家,甚至会连累家人。不杀人,虽然只有痛苦地忍受,只有艰难地逃命,只有祈求上天的保佑,毕竟多了一些活命的希望……很多时候,我们的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对自己的命做不了主。所以,能保住命就行。这个中年男人不地道也吧,凶残也吧,我们都无权责问,谁给了他活路?谁把他赶出了家?我们只管一路跑了,我们给了他什么?因为我们给不了,我们也生死未卜……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变得比他……除非,我们让自己死。”
  学俭看看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他停住了话,想到他们有可能走到山顶男人的那一步,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学镒还是个孩子,徐姑娘也是一个大孩子,他怎么能把他们带到那一步去?学镒不理解有些人和事,情有可原,自己竟然啰嗦了这么多,竟然把这么阴暗的情绪传递给了学镒。学镒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学镒来承受他心里的苦?让他和徐姑娘一起,一路说说笑笑不好吗?他们的欢乐不是也给了他和龚老大这样的大人以快乐吗?学俭后悔起来,刚才就不该理睬学镒的话,就让他一直问下去不好吗?
  学俭摇着头,想把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拽出来,可是,他就像陷入了情绪的沼泽,还在往下陷着。他虽然不说话,可是他的思维在刚才的情绪中飞着。
  要是在和平安宁时代,这个中年男人这样图财害命,不要龚老大动手,他学俭也会杀了他。他自己的遭遇,让他深深理解这个中年男人活着的艰难,谁愿意在这虎狼群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学镒怎么就不理解这些呢?难道非要杀掉那个男人?杀掉了他,这世界就安宁了?就干净了?弄脏这个世界的,把这个世界变得可怕的,不是山顶男人,是程守训这些狗官……
  学镒见学俭只顾埋头走路,而且步伐大,速度快,心里好像装着怒气,他小跑起来,追到学俭身边,拉着学俭的另一只手臂小声咕噜道:“哥,你说的我知道。我和你们一起逃命,我知道活着不容易。我只是问问……”
  学俭没有接话,他偏头看了看学镒,一张娃娃脸,又黑又瘦,他记忆中的学镒,戴着虎皮帽子,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记得当初在家的时候,他就喜欢捏学镒的脸蛋,嫩嫩的,就像那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可眼前的这张脸……学俭想笑,用笑给学镒安慰,他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一说话就会给学镒伤害。他感觉他的嘴角动了动,可有没有笑的表情在脸上,他不知道。他此刻没法开心地真笑,他的心情和思维还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还在自己的身上,还在他们的命运上。他用力捏了捏学镒的手,告诉他,没事。
  昨晚听了中年男人的遭遇,学俭已经看不清楚自己的命运。在界碑处龚老大说的话,带给他的轻松,已经被前途未卜的沮丧淹没了。
  他曾不只一次地想,带着学镒和徐姑娘,找一座山,自己开地种地藏起来,就像柱子一家,就像黑脸男人一家……也许停下来才是最安全的。可是,龚老大有家,他必须得回去,他不可能跟着他们停下来。麻烦的是,龚老大的家在重庆,那里是距离海龙囤势力最近的地方,那里对海龙囤人的仇恨会不会更大,对他们的戒备心会不会更重?自己逃离了海龙囤的灾难,又走进了南京的灾难,逃离了南京的灾难,走到重庆……自己此去,是凶多还是吉多?
  有几次他都想和龚老大说,让龚老大一人回去,他带着学镒和徐姑娘不走了。可是,一路面临的这么多凶险,包括昨天和昨晚经历的事情,都让他不放心,让他不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没看到龚老大安然地走进家门,他怎么能放心呢?
  还有,龚老大也是不会单独走的,这从界碑处龚老大的心情就能看出。他们兄弟没有得到十分的安全,龚老大怎么会离开他们呢?是龚老大救了他们兄弟俩,是龚老大一路保护着他们兄弟俩。学俭曾一度以为,龚老大是个干净之人,一路上是不会有危险的,他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走,一路走,一路旅游看风景;如果想家着急了,急于飞到家人的身边,他就可以骑着马在官道上快跑,几天就可以到家。如果他们这一路不是逃难,而是旅游该多好啊!
  可一路的经历告诉他,如今的世道,龚老大哪里还能这样走路?那些藏在路上的虎狼,哪里管你是不是干净之人?能吞噬一个人,就绝不放过。如果让龚老大和他们一起留下来,是一年还是两年,如果那时到家,龚老大的家人……学俭想到这不吉祥的结果,在心里骂起了自己来,自己怎么能诅咒龚大哥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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