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盛开的樱花

　　校园里，又到了樱花开放的季节了。去年我满是心事，没能好好地欣赏樱花的烂漫，算是辜负了。今年，虽然还是带有心事，但是今年我一定要好好地欣赏，好好地感受这一场樱花的开放盛会。
　　在长安市的大学里面，医科大的樱花树是最多的，校园里的樱花树随处可见。其中樱花路上的樱花是医科大，甚至是长安市最有名的樱花景点了。这条路不宽，可能也就三米左右，但是这条路很长，弯弯曲曲的，几乎是贯穿整个校园。从第一饭堂一直往前走，经过二饭堂、四饭堂，经过旧教学楼，绕道大礼堂，最后到达足球场。站在足球场，就能看到学校的侧门了，樱花道就有这么长。再往前走，从侧门出去，就是医科大的第一附属医院了。医院临校园的办公室里，从窗户就能看到断断续续的樱花道。
　　樱花路，同学们私底下都叫它“情人道”，因为这条路上很适合情人在上面散步。后来我听说，“情人道”这个名字还是别的学校的同学起的。医科大的学生学习很紧张，要背要记得东西很多，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时间是比较少的。因为我们学校的环境优雅漂亮，所以附近的几所大学，师范大学、政法大学还有石油大学的学生都爱往我们学校跑。有一个无法证实的说法在我们学校流传着，附近大学的女生往我们学校跑，是为了钓一个学医的男朋友。医生这个职业在什么年代都是很吃香，而且还特别让女生钟情。附近大学的男生往我们学校跑的，基本都是陪着女朋友来的，来“蹭环境”，同时还顺便预防女朋友钓上医科大的男生的。所以说，走在这条道上的，要么是陪情人来的，要么是为了找情人来的，所以，这条路慢慢就被叫成“情人道”了，而且在附近的高校里都是这么叫的。就算在路的两端都竖有一个“樱花路”的牌子，但是这个名字远不如“情人道”出名。
　　樱花树开花的时候，的确很漂亮。白色的、紫色的、粉色的都有，远远看去，那就是一幅唯美风景画。那种美我觉得无法形容，你只有亲自看到过，你才会真正地领略。走近了去，走到路上去，你自己也会觉得很惬意，很愉快。但更美的是别人眼中看到的你，路上走着的你，就像走在画卷上一样，你就在画上，你就是风景！
　　一个人走在这长长的路上，你会发现自己简直就是美好纯洁的精灵，一切烦恼、忧伤、后悔、仇恨仿佛统统都会远离你。在那一刻，你想到的、你看到的全都是美好。就算你再卑微、再不出众、就算你是生活中的丑小鸭，走在这美好的路上，你都会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得到了魔法帮助的灰姑娘，脚上穿着水晶鞋，身上穿着美丽得体的礼服，往前走，好像随时就会看到专门等候你的南瓜车，随时就能看到只为你而来的英俊潇洒的王子。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美！我喜欢在清晨或者是晚上人少的时候在这条路上走。走在这开满樱花的路上，我感到我无比的轻松愉悦。我内心里没有仇恨、没有难过、没有忧伤、甚至，没有秘密。我喜欢三月的校园，我喜欢三月的樱花道！我知道我的生活并不是那么有诗意的，我那颗时时会被现实提醒的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受生活中的诗情画意，但是在这处处充满了美好、充满了诗意的三月校园里，我的确可以开个小差，让心情感受一下美好。
　　樱花很漂亮，但是樱花的花期不长，随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花瓣，樱花的惊艳就要收场了。落在地上的花瓣，被太阳晒着、被风吹着、被我们踩着。
　　
　　晚上，我和成昊一前一后从阅览室走出来，走到了樱花路上。能和成昊经常在图书馆里见面，经常一起在图书馆下班后从图书馆回宿舍楼，我估计是成昊已经摸清了我单调的学习生活路线了。我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想着特意去拒绝。
　　春天的微风吹过，不算冷，但有点凉意。樱花树上的樱花纷纷扬扬落下，铺在白天已经被我们踩脏了的旧花瓣上，地上一片雪白。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带点浅紫色的光。我突然想到了黛玉葬花，我想到了黛玉临死前把花扫和花锄埋到荒草地的场景，想到了粤剧中宝玉问紫鹃的唱词，心情忽然觉得很悲凉。脑海里萦绕着紫鹃埋怨宝玉的话语：“宝二爷，人落黄泉扶不起，空余素烛照灵台，痛哭无用，不如回去也罢！”
　　我又想到了我妈妈。我妈妈也是人落黄泉，也扶不起了。我们都痛哭过，我爸爸也哭过，可是，我爸爸已经想要再娶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就跟我们提出这个事情了。妈妈去世给他带来的伤心可能已经没有了，而我的，我的伤心可能会陪伴我一辈子了。我恨妈妈，如果不是她做出那不齿的事情，我也不至于那么恨她。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妈妈，就算她做错事了，她还是我妈妈。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叫她妈妈了，再也不会对她好了。可是，当她离开我的时候，当她永远离开我的时候，我发现我却是那么的想她，经常都会想。家乡夏天的晚上经常能看到流星，我在书上看到过，对着流星许心愿的话会很灵验，我对着流星许过好多次愿，我说，只要让我妈妈回来，我就原谅她，一直会原谅她，而且我还会替她保守秘密；只要让我妈妈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那从来就没有灵验过。其实我也知道那不可能实现的，书本上说的也只是骗骗人的，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试了好几次。
　　
　　走在我身边的成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问：“嫣，你怎么了？”
　　听到叫我的小名，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是我妈妈吗？我惊喜地抬头，但我马上就清醒了。我躲闪着看了一眼成昊，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没事！”
　　“没事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没哭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
　　我说不上话了，我想说，我不是哭，而是流眼泪而已。但是，我还是决定不说话了，我害怕面对成昊关心体贴我的样子，那样，说不定我真的会哭。
　　“嫣，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为你分担，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成昊有点生气了，挡在我的面前，不让我走了。我对成昊那种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感觉，可能真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了。他认为离我已经近一步的时候，突然间却又发现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很疑惑。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很轻松的语气对他说。但是看到成昊犀利的眼神，我怯糯地笑了笑，说：“看见满地的落花，我就难免有点伤感了。你看上星期还有多少人慕名来看她的，你看到这星期，人明显少了吧？再过几天，自己本校的人可能都忘了她盛开时的样子了。”
　　“就是因为这个？”成昊有点怀疑。
　　“嗯，就是因为这个。”我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你难过的话，我陪你走走路，说说话吧。”成昊说。
　　“不用了，回宿舍吧。”我在难过的时候是不希望有人看见的。“我觉得开花的季节走在这条路上，就应该安静点，否则就会影响花的心情，破坏美丽的意境。”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成昊看着我良久，说：“这位女士一定是古代的某位才女佳人吧？”
　　我笑了笑，内心又添了几分难过。我听到了“佳人”两个字，心酸陡增，没错，风水老先生也这么说过的，说我长大后会是一位有才、有貌、有德的佳人。
　　
　　樱花终于落完了，地上干干净净的，一片花瓣也没有。抬头看看，樱花树上挂满了嫩叶子，绿绿的，充满着生机，也挺好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夏天快到了。樱花树上的叶子一天比一天稠了，大家还是很喜欢走这条道，因为樱花叶子可以为我们遮挡太阳。在骄阳似火的夏天里，走在这阴凉的樱花道上，不知道大家是否会回想那惊艳一时的樱花呢？
　　那一年是2000年，就是这年的春节，爸爸在饭桌上给我们提了一件事。他的海鲜档口现在生意客源比较多，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了，有一个湖北到广州打工的女人，经常会来帮他忙，他觉得那个女人挺好的，那个女人带个3岁多的孩子。爸爸说完话后，饭桌上顿时安静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弟弟借口说吃完了，把碗一放，走了出去。
　　奶奶最后开腔了，你也算年轻，再找也不说不行，就是有一条，嫣就不说了，她以后也是嫁人的，不存在问题。我就说振武，就算你再娶，再生，按老规矩来说，振武算是大婆的儿子，凡事不能亏了他，如果以后振武和后妈之间出现矛盾，振武不能受委屈了，这点你得保证。还有这房子，这要扒了盖新的，也只能算是振武的，谁也不能争。爸爸小声说：“那是肯定的。”
　　爸爸其实很在意我的看法。爸爸几次欲言又止想和我说话，都是因为我故意躲避而作罢的。小时候，我很崇拜我的爸爸，他在我心目中是最了不起的，可以说他在我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家人生病了，他知道要吃什么药，鸡呀、猪呀生病了他会打针。有一次，我从小玲家拿回来一根笛子，他在墙缝里掏了个蜘蛛膜把笛子眼一堵，就能吹出一首很好听的《妈妈的吻》的曲子。这几年，爸爸的确也很辛苦，一年到头就春节回一趟家，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家，挣钱供我读书。从初中开始，一年里我见爸爸面的天数，用不完两只手的指头就能算完了，我很怀念爸爸在家时的日子，但是我也不能埋怨他，他也是生活所迫。虽说不用耕田种地了，可是爸爸还是黑黑的，好像还比以前瘦了，可见，他在外面也是很不容易的。
　　
　　在我离家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在看电视的时候，我跟爸爸表明了我的态度，如果有觉得有合适的人，他再娶我也不会反对的，让他按照他的意思做。我感觉到爸爸竟然好像很感激我似的，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不禁一阵心酸。我不知道爸爸再娶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肯定都不能和我妈妈比的。我虽然还很爱我的爸爸，但是我也感觉到，我和他已经有一种疏远感了。一年就见一次面，见一次面前后也不超过十天。这种情形从我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都八九年了吧。爸爸如果再结婚了，他心里肯定就会装着那个女人多一些了，我和弟弟他恐怕就更顾不上了。还好，我们都算长大了，我们也会有我们自己的生活的，所以，我不能过多的干涉爸爸的权利，如果他碰到他觉得合适的人，那就让他自己做决定好了。
　　
　　学校要举办一次辩论赛，学校刚把这个活动消息传到各个系，晚上叶如梦就把消息带回来了。叶如梦说希望我去参加比赛，而且还说，只要我去参加，她也参加。我在刚进大学不久的时候就已经给她定位了，她不适合做朋友，我不能和她走得太近。于是我拒绝了。
　　“我不想去参加这个辩论赛，都大三了，课程比较紧了，如果修不完学分会影响实习的时间呢。”我说。
　　“我觉得你去参加的话肯定能为队里加分，因为你以前在台上唱过歌，你有粉丝呢。”叶如梦劝说着。
　　我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是在学校的海报里看到了辩论赛的赛事通知。学校的辩论赛只是一场预演，最终是要选队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的大专辩论会的，那是一个规格很高的赛事，而且从评委的名单里面我知道了这场辩论赛的重要性。参加这样的赛事，在求职简历上是可以大胆写出来的，是可以给求职者加分的。
　　中午，成昊来叫我加入系辩论小组的时候，我挺纠结的，因为我昨天晚上已经拒绝叶如梦了，说我不参加这个比赛。但是在看完海报后，我心里的确也挺想参加的，因为我觉得它能对我以后有所帮助。
　　“让我参加呢？系里那么多人才，能选上我吗？”
　　“我们就是觉得你也是个人才，所以才来找你的，系主任都提到你了，你上次在台上唱了一首英文歌，把好多人都折服了，系主任对你印象非常深刻。”
　　我笑了笑，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参加了，我没有说话时因为我在想着怎么样跟叶如梦解释。
　　“都有谁呀？有我认识的不？”我问。
　　“你，我，还有两个是大二的。”
　　“叶如梦不是要参加的吗？怎么没有她？”我觉得有点奇怪。
　　“安排她做后勤了。你参加吧，这可能是我组织也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活动了，我们很快就要联系实习了。”成昊是很希望我参加的，因为在排练期间他可以经常见到我，我是能知道他这点心思的。
　　
　　我和叶如梦公开闹得不愉快就是从这一次的辩论赛开始的。叶如梦对我后来又参加比赛了非常不能理解，她说我是故意甩开她，偷偷摸摸去报名的，她本来是一番好意，想让我们两个人都参加，但是我却使了一点手段，让她放弃了比赛。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清楚，而且这事情的确也不好解释。我是把她给得罪了。
　　校比赛的最终结果是我们系的四个选手代表学校参加了市里的大学生艺术节辩论赛，我们的赛题是《医院该不该准许安乐死》。我们是正方，我们的态度是医院应该准许安乐死。
　　安乐死是个很有争议的话题。世界上除个别国家，如荷兰、美国一些州等对积极安乐死持容忍的态度、免予追究法律责任外，其余一般都把它视为一种特殊的杀人罪。在我国安乐死是不被允许的。我国宪法规定，任何人都应该尊重他人生命，且无权剥夺他人生命。这无疑对“安乐死”的实施者——医生，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和限制。停止一个活人的生命，我们还没有依据，度也不好把握，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条纹。所以当医生要病人实施安乐死的时候，要面临巨大的良心压力和伦理拷问。
　　当然，世界上也有很多持相反态度的专家、学者，他们依据仍然来自宪法。宪法规定，公民在年老、疾病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的情况下，有从国家和社会获得物质帮助的权利。但是，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看，做到这点似乎真有些不现实。而且，这些专家学者从大量的生活实例中看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是多么的痛苦无助，他们很多人想要解脱而不能。在那种情形下，安乐死何尝不是一种好的办法呢？对病人，对家属都是一种解脱。这个辩题其实有很多的实例可以采用，作为正方的辩手，我们有很多来自西方的实例，但是我们在心理情感上是处于劣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