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们的未来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跟着希望在动……”总有那么一首歌会翻起你的旧情衷，或痛或是喜悦，都把你带到从前。
　　卫东顺利的毕业了，哥几个为庆幸五个人中还能有一个继续学业的，在三的家里为卫东庆祝着，其实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哥几个最近总是聚少分多，借此能好好的在一起聚聚。
　　“来，哥几个为庆祝咱们还有一个能继续学业的，走一个。”谭博端着酒杯张罗着。
　　哥几个干了一个，一口酒下肚直觉一股热流直抵胃里，小酒一喝哥几个便拉开了话匣子。
　　”真他妈想八一那小子啊！”卫东发着感慨。
　　“咱们上次去看八一都有小半年了吧？”三问着。
　　孙光骂了起来：“这个牲口在里边也不老实，要不咱哥五个早到一起了。”
　　谭博随后笑着补充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我说哥几个，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卫东问着。在小时候哥几个在一起时很少谈论将来的，谈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去玩，而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哥三个回答的倒是挺一致，都愁眉苦脸道：“我们能有个屁打算，初中都没上完瞎混呗。”
　　“你呢卫东？你可跟我们不一样啊，咱哥几个就你把初中上完了，我看你接着上高中，完了在上大学，把谭博的那点未完成的心愿你替他完成得了。”孙光又拿着谭博开刷起来。
　　“滚一边去。”
　　哥几个笑着，三拿出一包金版纳香烟分给大家，我记得那时候这烟好像是五毛钱一包，好像档次还凑合，最起码有过滤嘴了再也不用弄一嘴的烟丝了。
　　谭博问起了孙光：“孙光，我们哥几个到现在也不明白，为啥你还差俩月就毕业了就等不急了，给哥几个说说。”
　　孙光吐了个烟圈说：“别人不知道，你这军师还不知道？”
　　谭博一撇嘴：“这个还真不知道。”
　　孙光叹了口气又弄了口酒，抹着嘴说：“还不是三给我打明白了，别看我当时身边女生围着转，可我特羡慕你们三个，这辈子能有一个能让自己哭的那么伤心的女孩也值了。这年头变的真快，到了初三我想正经的找一个还找不到了，你们猜以前跟我好的那些女生都说什么？这帮挨艹的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要一切向钱看，这都什么玩意啊？这样的女的谁要是娶了当媳妇还不天天当王八啊？于是我一生气，觉得上学就咱那成绩也就那回事，还不如趁早下海挣点钱去呢。”
　　“这年头连他妈的小孩都只认钱了，邓爷爷不是说了吗，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要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好带领大家一起奔小康。”小康这个词在当时很热，更是好多家庭为之奋斗的目标。
　　三也感慨道：“咱们小时候就傻B一个，除了打架就是搞破坏。”
　　卫东笑了起来：“谁说的？咱们小时候不也偷过铁卖过钱吗？那时候咱哥几个就有经济头脑，将来也差不了。”
　　谭博听完嘴咧着道：“快JB拉倒吧，就偷那么一回还被逮了，我还给自己弄了一后妈，我妈要是知道这事还不给气死？”
　　大家被谭博逗得哈哈地笑着，酒见底了桌子上的菜却几乎没动。
　　“我说卫东，九纹龙现在都开上桑塔纳了，要不咱们跟他混去还愁啥将来啊？”
　　卫东撇了一眼孙光：“是不用愁将来，都没将来了还愁啥？你以为那么好混啊？竟看见贼吃肉了，也不想想贼挨打的时候。”
　　“那你还是接着读书去吧。”孙光烦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要是有不要钱的学校，我直接把大学上完。”
　　三摇着头：“你说咱哥几个从小就没受过欺负，现在咋还越活越憋屈了呢？”
　　“现在是金钱的年代，没钱都是扯淡。”
　　三像想起了什么，对卫东说：“前些日子我看见方芳了，身边还有一男的看样子家里有点钱。”
　　“滚蛋，跟我提她干啥？她身边爱有谁有谁。”
　　谭博呵呵地笑着卫东：“你跟我们装啥？我才知道那天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们喝酒，感情你那天是找方芳去了，你说你小学就有女朋友了，现在该找了吧你还找不着了，诶！小时候看了那么多黄书，你和方芳试过了没？”
　　“要不咱俩试试？”卫东说着就去搂谭博。
　　说起这个可比谈未来轻松多了，孙光也来劲了：“你们还别说，真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三对我有意思来着，吓得我每天都躲着他。”
　　“德性！”三骂着。
　　“还是说点实在的吧，现在开录像厅和游戏厅挺来钱。”谭博又把大家拽回了现实。
　　“我们瞎啊？来钱咋了你有本钱吗？”
　　谭博一副不屑：“跟你们说话就是费劲，不瞎你不会想办法啊？邓爷爷都说了胆子要大，现在国家提倡贷款，咱们就把步子使劲在迈大一点，现在录像厅挺火，再等着大家都有录像机了那录像带又是抢手货，机会不是总有的，下手晚了可就连汤都没了。”当时国家确实有过一次鼓励大家贷款，具体是哪年我忘记了，而且还是免利息的。这些当时那些安分的人是没人敢想的，因为安分的人都是想着将来怎么去还，却不想用这些钱能挣多少，像这种想法的安分人还是大多数，这也正是为什么富起来的只是那一小部分人的原因了。
　　孙光像看到了黎明曙光，一下站起来：“军师就是军师，咱俩一起干。”
　　谭博也站了起来目视着墙壁一动不动。
　　“你看啥呢我家墙壁又不是投影屏幕。”三问着。
　　谭博很严肃道：“我看到了我和孙光的将来，我俩开着一辆进口小轿车，身边傍着美女，在一处豪华的大酒店前停了下来，然后我俩进去点了一桌子好吃的……”
　　“老板，你的海鲜。”孙光剥了一个蛤蜊肉塞在谭博嘴里。
　　卫东和三被俩人的样子逗得前俯后仰的，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这天还没黑呢，你俩就，你俩就做起梦来了？”
　　谭博转过头来认真起来：“什么叫做梦？你们听过那首歌没？”说着谭博小声地唱了起来：“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跟着希望在动……”
　　谭博越唱越大声，后来直接喊了起来，哥几个还真被谭博的热情感染了，最后大家一起跟着哼了起来：“我的未来不是梦……”
　　就在大家憧憬着未来不是梦的时候，李强哭丧着个脸进来了。
　　“咋了？哭丧着个脸跟谁欠你钱似的。”三问着。
　　“九纹龙被抓起来了。”
　　“啥？”卫东一下站了起来。
　　“九纹龙被抓了。”李强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听说他们在北戴河砍了一个老外，现在市里严打九纹龙被抓了典型，可能会被重判。”
　　卫东又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人也傻了：“知道关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李强带来的消息让大家陷入了沉思，就在刚才孙光还在羡慕着九纹龙，转眼之间九纹龙就成了阶下囚。
　　一个月后，市俱乐部召开公审大会，其中就有菜刀队的九纹龙。审判那天俱乐部里坐满了人，当执法人员宣布九纹龙死刑时，好多的老百姓从座位上站起来鼓着掌，而卫东却在那一刻眼里充满了泪水。法律是准绳，触犯了法律就一定会被制裁，可是在心里，好人和坏人的定义却是不尽相同的。
　　审判员宣读完，九纹龙表现的却是很平静，还向卫东这边望了一下，随即就被押着九纹龙的法警把头按了下去，卫东仿佛看见九纹龙低着头，眼睛还在往上翻着望向自己。
　　卫东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只感觉一场别离又要临近，而自己却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甚至都不能说上一句话，或者走在跟前看上一眼。卫东再也忍不住了，仰着头望着俱乐部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出了俱乐部。
　　出了俱乐部卫东离开了大家，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好久，大家都不知道卫东去了哪干了什么，只是后来知道卫东那天回来的很晚，那天没有下雨可是全身却是湿漉漉的。
　　半月后，卫东终于见到了九纹龙，九纹龙带着手铐脚镣，人也瘦了不少。“龙哥……”卫东只叫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本来觉得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是在那一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九纹龙仿佛一点也没为不久后的行刑而放在心上，向往常一样笑着对卫东说：“在我出来混的那天我就知道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横尸街头，一种就是现在。”
　　卫东就那样无声地望着九纹龙，牙齿咬着嘴唇，极力地忍着什么不想让九纹龙看到。九纹龙又接着道：“你不是说喜欢听我说话吗？今天就让我最后一次说给你听。”
　　卫东身体有些颤抖，牙齿也深深的嵌入了嘴唇，看着卫东九纹龙也不那么从容了：“卫东，今天我的下场就是我一直不希望你学我的原因，今天和你说实话，其实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亲儿子，就在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老婆就带着我儿子离开了我，算起来现在年纪和你差不多。”
　　卫东用手把脸捂住，终于哭出了声：“别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九纹龙用手抹了一下脸长出了一口气，嘱咐着卫东：“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以前混是为名声为兄弟，现在的老大是政府，比的不是谁狠，现在比的是谁有钱。”
　　卫东擦了一下眼泪，质问着九纹龙：“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砍那个老外，你不知道后果吗？”
　　九纹龙哈哈地笑了起来，狱警向这边狠狠地瞪了一眼，九纹龙这才笑的不那么大声：“傻孩子，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道理，我还不是落了这个下场？不过这次砍人是我砍的最痛快的一次，那个老外敢在咱中国人的地盘调戏咱中国娘们，只要我还是中国爷们我就必须砍他，谁他妈B的想结果？我是混的啊，我是别人眼里的土匪流氓坏人啊，砍个人我都不能砍想砍的，你说活的累不？”
　　“你就为了这个？”卫东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九纹龙又笑了起来，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事不分大小，最主要的是我这一辈子，也算为自己想干的一件事奋不顾身过一次，我他妈干了一辈子不想干的事，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大哥，终于自己做了一回主，干了一回真正想干的事。”
　　“很多人说你是坏人，那天宣判你死刑的时候你听到掌声了吗？”卫东望着九纹龙。
　　“做自己认为对还不后悔的事，还会问掌声和骂声吗？再说了我都没说过自己是一个好人，我打你的时候你妈说过我是好人吗？那些向我交保护费的人会说我是好人吗？那些被我砍的人会说我是好人吗？今天我砍死了一个外国人被判刑，总比砍了一个自己国家的人骂我是坏人强，到了外国咱们还都是一家呢。”
　　卫东无言以对。
　　九纹龙说的很轻松：“我没什么可埋怨的，我没学历没手艺，又好吃懒做，我走上这条路今天这个下场谁也怪不着，你们这些小孩不是总羡慕我风光吗？跟你们说再多你们也听不进去，这回老子也让你们看看老子挨枪子的时候，比跟你们唠叨一百遍还管用，哈哈……”
　　“时间到了。”狱警开始催促起来。
　　“龙哥你还有啥说的吗？”卫东知道这一别将会是永远。
　　九纹龙站起来望着卫东：“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贪，嗔，痴，今后这一切都再与我无关，你该替我高兴才对。”
　　当时的卫东还不能真正理解这十五个字的意思，但能确定一定是一种很苦的负担，不然九纹龙也不会说该为他高兴才对。
　　狱警押着九纹龙向监房走去，走了几步九纹龙停了一下背对着卫东说：“如果可以选择，不要走我的后路。”说完消失在卫东的视野里。
　　如果可以选择，不要走我的后路。九纹龙最后留下的话，连同九纹龙走路时带出的脚镣声，不停地在卫东耳边回响，卫东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九纹龙和自己说话了，任凭你多想，爱别离怨憎会，人生有时又是多么的无奈啊。
　　半月后九纹龙执行枪决，那天押着死刑犯的大解放车，开始在街上缓慢地游行，解放车的车兜里两边站着武警。卫东就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没人会在乎人群里都有谁，更没人知道人群里的人心里想着什么，解放车还是那样地走着，卫东仿佛听见九纹龙在车上对着人群喊着：“哥几个，先走着了……”
　　卫东弄不清那句话是真的九纹龙喊出来的，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不管怎样刑车走远了，没有风，卫东的心里却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