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委屈

　　卫东和哥几个分开后，在路上就想着九纹龙会不会管这事，见了九纹龙又该怎么去说，也许九纹龙当时只是说说而已，像这种混混的话又怎么能去当真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到了这份上也总要硬着头皮去试一试，试过了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而不试那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午饭没吃，卫东就来到了东郊菜市场，因为这一带是菜刀队的地盘，这里鱼目混杂有着各式各样买卖的，还有抽皮子的，在这里有一套地下的秩序，就是在这做买卖的，每月除了要交给国家一些费用外，还要交给这些人一些费用，说白了也就是保护费。
　　卫东走到市场头望了望，看见两个人在玩着扑克，其中一人脸上还粘满了纸条。
　　“大哥，请问九纹龙是不是在这？”卫东看的出两人一定是管市场的。
　　脸上全是纸条的那位抬了一下头，用嘴吹了一口气，脸上的纸条被吹开一道缝，透过缝隙看到问话的只是一个学生，便爱答不理的：“你认识我大哥？”
　　卫东点点头。
　　“啥事？”
　　卫东一听找对人了，忙道：“有重要的事，麻烦大哥了。”
　　说话的小伙子把牌扔到桌子上，把脸上的纸条扒拉到地上，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吧，跟我来。”说完领着卫东向市场里一栋建筑物走去，卫东跟在后面，那人敲开一间房门，等了一会把卫东叫了进去。
　　“呦，是兄弟啊，真有事求老哥来了？”九纹龙正在提着个鸟笼子逗鸟玩，相隔了一年多见到卫东，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卫东本想先客套几句，没想到九纹龙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来意，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的一个兄弟出事了，我们实在是没辙了，没办法想起老哥来了，你说过的有事可以来找你，还算不算话？”
　　九纹龙看着卫东又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更健壮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大人了。九纹龙笑了笑：“是不是上回在医院里手里拿罐头瓶子那小子出事了？”
　　“恩！”卫东点点头。
　　九纹龙放下鸟笼子坐了下来，也示意让卫东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九纹龙说过的话当然算话，不过你那哥们也太牲口了，有勇无谋做事不计后果，跟我还敢那样呢，进去是迟早的事，要不就是死在大街上。”
　　卫东叹了口气：“现在说啥都晚了，事已经出了就算我什么都帮不了，可我也得去做。”
　　九纹龙递给卫东一根烟，问道：“会抽烟了吗？”
　　卫东接过来点上，叼在了嘴里。九纹龙接着道：“嗯！做不做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好样的。犯错不要紧，教训也可以让自己以后更懂事，咱尽量不惹事，但是真出了事咱也别怕事，天塌下来还有脑袋顶着呢，你放心我找找关系，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东把事情的经过一清二楚地跟九纹龙说了一遍。
　　九纹龙皱起了眉头：“这小子也太牲口了，看来那天在医院他还真敢砸我。”九纹龙把卫东说的分析了一遍又道：“这件事要看被打的那小子伤势如何，还有人家家属的意思也很重要。”
　　卫东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让别人去办了，我们哥几个想凑点钱，不过我们没钱。”
　　九纹龙对卫东点点头，意思是卫东想的挺周全，提到钱九纹龙哈哈大笑着：“钱是什么？钱就是王八蛋！钱没了可以再去挣，可是有些东西没了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你就别瞎操心了，该上学上学去，这事就交给老哥了，我他妈最后悔的就是小学都没毕业，我是真想一觉醒来还在小学的教室里。”
　　卫东忍不住笑了，实在不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个老混混的嘴里。
　　九纹龙也笑了，问着卫东：“你笑啥？你以为混混就不是人吗？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也许有的人看着我挺风光的，可是他妈的我心里苦的时候谁知道？当你给自己定位以后，不是有些事想做或不想做，而是有些事一定要做和一定不能做。今天你看我在这逗鸟玩，明天也许我就横尸街头，刀子好玩吗？可我每天刀不离身，砍人挺爽吗？我他妈的小时候连杀只鸡都吓得哭。因为我现在在这个位置，我就不能停。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倒悟有多远？一念之间。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从古到今有多远？谈笑之间。从你到我有多远？善解之间。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人生就是一场他奶奶的无常的醒来。”九纹龙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一下会跟一个和自己孩子，年龄差不多的卫东说这么多，也许是卫东和自己小时候太像了，也许是一直以来心中的话没有一个倾吐的对象。
　　“你说的真精辟，我看你倒不像一个混混。”卫东发现九纹龙并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
　　说了这么多，九纹龙又喝了一口水，笑着问道：“不像混混那我像什么？”
　　“像一个哲学家。”卫东笑着回答。
　　九纹龙哈哈地笑了，笑的挺开心。“可我还是一个混混，”
　　“可我觉得你跟别的混混不一样。”
　　“那是你不了解别人，我告诉你一个成功的秘诀，当你在人下人的时候，别拿自己不当人；当你在人上人的时候，别拿别人不当人。”
　　卫东沉默着像是在琢磨着九纹龙的话，九纹龙的话，让卫东一下子改变了以前对好多东西的认知，看来有些东西不光是用眼睛看耳朵听，还要用心去看去听。
　　九纹龙打破了卫东的沉思：“好了回去吧，你的事老哥会管的，你现在是一个学生就要干学生的事，记住别逃学了，该上学上学，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卫东点点头，忽然这一刻仿佛自己长大了不少，九纹龙的话在卫东心里扎了根，在卫东看来这些话远要比老师叨咕一年还深刻，看来有些东西学校是学不到的，还要在这个人生的大学堂里去悟。
　　谭博开学第一天就被轰出去了，这昨天又撒谎请了一天的假，说是亲戚死了，老师留的作业也没写，今天上学可怎么交代啊？
　　大家都出去做早操了，谭博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着愁，想着接下来老师又会怎样对自己咆哮，想着八一的事情，想的自己脑袋都大了。脑袋大归脑袋大，可是事情也解决不了，谭博一低头看见书桌上马莹画的分界线，气更是不打一出来。“艹她奶奶的还给我画个界，我让你画。”谭博自语着就把脚搭在了马莹的书桌上，脚一蹭还把马莹的课本和作业都碰到了地上，谭博看着灵机一动，坏水又来了。
　　同学们做完早操会到了自己的座位，老师跟着走进来问到谭博：“谭博，你为什么不去上早操？”
　　“我早起上学时把脚扭了。”谭博站起来跟老师撒着慌。
　　“一共上三天学就你昨天没事，那是因为你没来，你快坐下吧。”老师明知道谭博在撒谎，可也懒得去验证。
　　“大家把作业拿出来交给你们的组长。”老师对底下的学生说着。
　　谭博一举手，老师望着谭博：“谭博你举手是不是有瘾？你是不是又想出去？”
　　“不是老师，我是想说我作业丢了，你说这么一会咋就找不着了呢？”谭博回答着。
　　老师这个气啊，硬是忍了下来：“你问谁呢？你作业长腿自己跑了吧？行了谭博，你说作业丢了就丢了行吧？你别再举手就行了。”
　　谭博坐了下来，偷偷瞄着四下翻找作业的马莹，想着即将发生的事差点笑出声来。
　　“老师，我，我作业好像也丢了，刚才，刚才还在着……”马莹也举起手来，小声地跟老师说着。
　　“啪！”老师把课本重重地摔在讲桌上，刚才的气还忍着呢，现在又上来了，嚷道：“你们作业都长腿长翅膀了是不？撒谎也换个理由行不？如果说这第一个撒谎的是天才，那么在重复的就是蠢材！你俩回去把作业给我写十遍，明天交给我。”
　　马莹委屈地坐了下来，瞄了一眼谭博，发现谭博正幸灾乐祸得奸笑着，在看看自己书桌上的俩脚印，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作业为什么会丢。
　　谭博看着握着拳头的马莹，心里更是笑开了花，你越生气我就越高兴，这要不是在上课，要不是老师还在气头上，谭博非高兴地哼起小曲来。
　　“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二课，今天咱们来讲第二课。”老师说着讲了起来。
　　老师讲了一会，发现马莹掰着手丫子坐在那，书桌上连课本也没有，这火又来了，叫着马莹：“马莹你是班长，你给同学们说说这第二课。”
　　马莹站起来支支吾吾着：“我，我……”
　　“你什么你？”老师走到马莹身边叫唤着：“你这班长怎么当的？作业作业不写，课本课本不带，是不是课本也长腿跑了？”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
　　被老师这么一说，马莹眼里出现了泪水：“我课本也不见了。”
　　“那你怎么不说，没课本你上什么课？”老师大声喊着。
　　“我，我怕举手你又发火。”
　　“你，你，你……”老师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同学们笑的更大声了，老师一声大喝：“都别笑了，谁在笑给我出去。”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
　　老师又接着训着马莹：“我算开眼了，我真不知道你的成绩是怎么来的，就你还当班长呢？”
　　马莹一下眼泪流出来了，从小自己就是班里的好干部，老师喜欢都来不及呢，哪受过这样的批评？而且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你还有脸哭？我说你委屈了吗？你是班长你要起带头作用，你都带的什么头？你是个女孩子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爱？这班长你要是不想当就说话。”
　　马莹低着头，委屈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人也开始抽啜起来。本来这些都是谭博早已预料到的，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不得了，可现在真的发生了，心里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正好跟自己想象的相反，虽然自己也不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可那绝不是高兴。
　　“委屈！”谭博叫唤着站了起来，只把老师吓了一跳。
　　老师一激灵：“谭博，我说你了吗？你叫唤什么，怎么上课发言连手都还不来举的了？”
　　谭博大声地说着：“是你不让我举手的，你问不问我也是委屈，我替她委屈有错没？”
　　“她咋委屈了你说说。”老师还跟谭博较上劲了。
　　“马莹的课本和作业没长腿也没长翅膀，都是我偷的怎么了？我也没死亲戚我也没写作业，可我就替她委屈了怎么着？”
　　马莹停止了哭泣，愣在那望着谭博。谭博嘿嘿一笑，从书包里拿出马莹的课本和作业，放在马莹的书桌上，然后自觉地走出教室，站到了外面。
　　经过三天的表现，谭博换来一个处分和找家长，才让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下午上学，马莹看到谭博和他父亲来了学校，在学校办公室里出来后，谭博回到了教室，可是脸上多了五个清晰地手指印。
　　放学了马莹问着谭博：“你的脸怎么了？”
　　“我爸赏的。”谭博满不在乎地说。
　　马莹笑了一下，谭博看着马莹问道：“你挺开心是吧？”
　　马莹没有回答，反倒问起谭博来：“今天早上，你为什么承认是你偷得作业和课本？我都委屈的哭了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其实马莹已经想了一天了，可还是想不通谭博为什么这样做，原本不想跟谭博说话来着，可还是没忍住。
　　“你别臭美，别以为我是对你好，我是看不惯老师那德性，我最恨没搞清事实就冤枉人的人了。”
　　“上回水库那事对不起。”马莹知道谭博说的冤枉人那人，不只是老师还有自己。
　　“不稀罕。”谭博嘴上说着，可心里别提多臭美了，远要比捉弄马莹看着她哭强多了。
　　“谁要你稀罕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别以为跟你说句对不起，咱俩就能化敌为友了。”
　　“那最好，不然我这一脑子的智慧还怕没地方用呢。”谭博得意地说着。
　　“我呸！还智慧？我看就是一肚子坏水，你第一天上学就被轰出去，第二天逃学，第三天挨处分找家长，你这么混想过将来没有？”
　　“那怎么了？大不了顶我爸工上班去，我这算啥，这你就大惊小怪了？我哥们第一天还就被开除了呢，现在还在局子里没出来呢，别以为你是个班长，就对我指手画脚的。”
　　“那你也跟你朋友学，你个混蛋！”马莹骂着拿起书包就走了。
　　诶？可说两句话还聊得好好地，咋还说翻脸就翻脸还骂上人了呢？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一点不错。谭博自语着，开始后悔为了马莹换来一记耳光和一个处分了，抓起书包一边走着还一边嚷嚷着：“老子明天还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