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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冀中突围(一)

作品名称:烽火燕赵      作者:周会涛      发布时间:2015-08-28 16:31:15      字数:9094

  保定,位于华北平原北部、河北省中部,自古是“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的“通衢之地”。保定以前为直隶省会,是直隶总督驻地,也是河北省最早的省会,长期是河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日军占领保定以后,更是把这里作为他们在冀中地区的战略中心。
  保定亲亚大剧场,灯火通明,一场由慰问所谓“大日本帝国”的大型演出正在这里粉墨登场。舞台上,日本歌姬正伴着低沉的日本音乐忸怩作态地跳着樱花舞。台下第一排中间,坐着这次访问演出的领队,华北汉奸头子殷汝耕派来的特使桑天良,他的身边是保定日军和汉奸的头头脑脑们。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奸笑,真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然而桑天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此时就在他身后两三排的地方,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那颗无耻的脑壳。
  伴着一声刺耳的枪声,桑天良的脑壳立刻溅起一股污血,他顿时倒在了旁边一个日本主子的怀里。
  开枪的便是已升任保定军统站第三行动组组长的水灵。水灵趁乱收起手枪,她的身前身后立刻有作为掩护的特工们大喊大叫起来,整个剧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水灵趁机夹杂在混乱的人群中向外撤离。
  剧场外,早已有好几个特工人员向门口负责警戒的日军开枪,日军纷纷追赶四散的特工人员,水灵趁此机会迅速随人群消失在保定的街巷里。
  
  同文印刷厂,是保定一家规模不大的印刷厂,然而谁也想不到,这里竟是军统保定站的指挥中心。今天上午,水灵带着昨夜顺利完成刺杀任务的兴奋来到这里,印刷厂老板,也就是保定军统站站长老K亲切接待了她,在肯定她重回保定以来对保定的抗日锄奸工作作出很高评价的同时,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他喝了一口茶水,对水灵说:“周组长,最近上峰教给我们一项新的任务。保定保安队第四大队一个排的士兵,是原西北军张自忠部下大刀队的战士。他们在宛平保卫战中负了伤,北平沦陷后,随部队撤离到保定。保定沦陷后,他们由于伤病未愈没有及时撤走。而且据说他们的长官张自忠将军当时正在跟日本人进行谈判,于是就阴差阳错地参加到了保定治安大队。后听说他们的长官率领部队抱死与日军作战,便想摆脱给小鬼子卖命的保安团,重新到战场上追随他们的长官去抗日,以雪自身的耻辱。今年五月,他们的长官张自忠将军在枣宜会战中壮烈殉国,更加激发了他们杀寇报仇的决心。组织上考虑到原西北军将领,现任河北省主席、冀察战区总司令的陆钟麟将军就在你的家乡冀南一带活动,而且冀察战区副总司令庞炳勋就是你们堂阳县人,所以决定派你协助他们逃出保定,护送他们到冀南。”
  “是!”水灵郑重地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1940年秋季,在华北大地上,为粉碎日军对我根据地的“囚笼政策”,一场由八路军总部发起的百团大战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之中,整个华北大地沸腾了,到处都是军民同心共御外辱的场面,华北日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战役首先在正太路发起,这天,已升任八路军某部营教导员的一雄正在指挥一队战士们与鬼子激烈交战,掩护其他战士和乡亲们组成的破路大军破袭正太路的一段,人们紧张而欢喜地把路轨一段段炸毁,拆下,抢运,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
  是的,一雄在那次反扫荡战役中没有牺牲。那次从很高的崖壁上跳下来的时候,自小练武养就的一身好功夫让他在急速下坠中下意识地用手抓了一把突出来的石头,之后,又在坠落过程中抓住一棵悬崖上的树木,就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他又被崖底一棵浓密的大树挡了一下。因此,满身的绝技救了他,使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他竟然躺在一个老乡的家里。家里的老汉告诉他,使他他外出打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回家里。还说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由于他不能吃东西,自己哺乳期的媳妇竟然用她的奶水喂养他,才让他脱离了危险。多么淳朴,多么伟大的太行山人们,自己身上流淌的,何止是她们的奶汁,完全是人民对子弟兵的一片深情。
  一雄身上虽然没有致命的伤,但是,树木山石留在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也有十几处。有那么两三处,离要害部位也就那么几寸远,换句话说,一雄就是捡了一条命。在老乡家里养了一个多月,一雄才依依不舍与他们分别,历尽千难万阻,终于找到了队伍,不久便被任命为某营教导员。
  一雄带大家完成破袭任务后,迅速撤离了阵地。赶回到营部。刚喝了口水,营部的电话铃响了。电话是团长亲自打给他的,传达的是军区领导的命令,让他赶快到军区敌工部去一下,有新任务交代。
  一雄很是奇怪,他们是战斗部队,战斗命令也都是团里下达,平时很少跟敌工部的同志们有联系,这次敌工部让他接受命令,他想这次的任务肯定不同寻常。
  一雄没有耽搁,立刻带上警卫员飞马赶往军区敌工部。敌工部王部长亲自招待了他,王部长也没多客气,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便直截了当问道:“一雄同志,请问你是否认识一个保定军统站叫周水灵的?”
  一雄心里一动,说实在的,自打他把水灵送到赵州以后,便从此没有了她的音讯。战斗间歇的时候,他好多次想起她,不知她在赵州是否安好。现在听王部长突然提到她,他不由大吃一惊。看来敌工部已经有水灵的确切消息,而且他的这次任务肯定与她有关。
  “水灵!我和她一起从村里逃出来的,并把她安排到她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家里,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怎么,她现在回保定了?”一雄问。
  “对,而且还升任了保定军统站的一个令日奸闻风丧胆的行动组组长。”王部长说。
  “太好了,得知她还活着,并且战斗在对敌斗争的第一线,我也就欣慰了。我想他父母和姐姐在天有灵,也会含笑九泉的。”一雄高兴地说。
  “高兴归高兴,任务归任务。一雄同志,我们保定地下党得到情报,现在保定保安队第四大队一个排的士兵,是原西北军张自忠部下大刀队的战士,保定失守后,他们由于受伤没有来得及随大部队退下来,现在决定跟日本人决裂,逃出保定城,到冀南找陆钟麟的部队。据情报来源,负责这项任务的,就是周水灵。”王部长说。
  “那王部长把我叫来有什么安排?我能为这件事做些什么?”
  “当前华北地区对日作战战果辉煌,百团大战节节胜利。如果这个时候在敌人心脏里搞它一家伙,无异于锦上添花,对振奋华北军民的抗战热情,瓦解敌人的军心都会起到巨大的作用。组织上考虑现在华北,尤其是保定一带国民党的势力几乎被日寇荡尽,由他们单独完成这次策反行动。我们在保定周围有广阔的根据地,可以利用这种优势协助他们完成任务。如果有可能的话,把西北军的战士们争取过来,留到咱们的根据地,反正现在国共合作嘛,在哪里还不是一样打鬼子,当然我们绝不强人所难。但是,保证这次任务的完成是必须的!组织上了解并考虑到你和周水灵的特殊关系,决定派你前去帮助她,圆满地完成一项真正的国共合作。”
  “保证完成任务!”一雄站起身,向王部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跟你联络的地下党是一个号称说书刘的同志,具体联络由负责保定方面的同志跟你具体部署。这样,你马上回去把营里的工作交代一下,准备出发。”王部长斩钉截铁。
  “是!”一雄又行了一个军礼。
  
  保定众乐书馆,台下,听众坐满了听众,其中大部分是驻扎在附近的保安团四大队一排的士兵,他们就是国共双方积极策反的原西北军大刀队的战士。平日里,他们最喜欢的娱乐便是到这里来听书。书馆的老板人称说书刘,这位老先生不但技艺高超,嘴头子利落,一招一式恰到好处。最主要的,老先生所选故事大都是民族英雄的故事,情结扣人心弦,引人入胜,英雄之气溢于言表。岳飞、梁红玉、文天祥、戚继光……一个个民族英雄令人敬仰,令人热血沸腾。
  台上,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者身着青色长袍,手拿一把扇子,眉目端庄,内透一股浩然正气。他就是书馆老板,夏一雄的联络人,地下党员说书刘。此时,他正为听众表演的是评书《杨家将》里杨延昭抗击辽寇,镇守三关一段。他声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时博得台下阵阵掌声。
  “公元999年7月,刚即位不久的宋真宗忽然接报,辽国摄政的萧太后带尚是青年的辽圣宗将进攻宋朝,大军已至幽州。消息传来,宋真宗十万火急调杨延昭自定远军改“保州沿边都巡检使”,带兵三千奔赴前线阻敌。你道保州是哪里,就是我们脚下的保定!”
  
  台下前排一张八仙桌左边那位仪表堂堂,一副标准军人气度的便是保安队四大队一排排长孙保国,右侧黑脸庞,满脸络腮胡子的便是他们的排副李飞。
  “辽兵屡攻不下,萧太后忍不住了,决定让萧达林率两万兵发起总攻,萧太后亲自督战。来到战场,她一摆手让军兵给她抬上战鼓,要亲自擂鼓助威辽兵立刻军情振奋,高喊‘杀呀,活捉杨延昭呀!’往上猛攻。萧太后抬起玉腕,咚咚咚,鼓声震天!”
  又有一位听众走进书馆,他头戴礼帽,身着长衫,眼睛上面还架一副黑色墨镜,一副商人打扮。他挑选了一张边角的座位坐了下来,警惕的目光扫视全场,他就是前来保定与说书刘接头的夏一雄。
  “萧太后箭射杨延昭,那只杨延昭却又站到城头。杨延昭假装中箭,在城垛口下诱敌深入。当辽兵冲上城头,杨延昭站起来,冲着萧达林的咽喉刺去,正扎在萧达林的肩头上,摔倒城楼之下,辽兵大败而归。杨延昭一万兵马能否挡住辽兵精兵二十万,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随着说书刘一声醒目响,余兴未尽的人们边议论边夸奖离开书馆,而一雄却绕开人群,来在后场,找到了正在喝茶润嗓的说书刘。
  “请问先生可否到我家说书,我家太太诚挚相约。”一雄一拱手,很客气地作邀请状。
  “抱歉抱歉,小可近日偶感风寒,五音不全,很难从命。”说书刘双手一摊,推辞道。
  “噢,那就改日吧。”一雄再次拱手,转身向外走。
  “不过要是你们家老爷相请,我倒可以考虑考虑。”身后,传来说书刘的声音。暗号对上了,一雄赶忙回转身,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雄同志,终于把你盼来了!”说书刘高兴地说,然后就把他所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一雄做了说明。
  “我要设法见到周水灵!”一雄急切地说。
  
  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行走着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年轻女子,她便是水灵。水灵身着一身淡紫色旗袍,架一副金丝边眼睛,虽说穿着入时,可却与街上那些美女少妇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水灵一边走,一边警觉地感觉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她多年来从事特工职业养成的习惯,而且,有几次,她就是凭借这种良好的职业素养而躲避掉了即将发生的危险。
  危险再一次接近了她,凭着一个优秀特工的第六感觉,她知道,她再一次被人跟踪了。尽管她利用无意间落下东西而回身捡起或假装欣赏刚刚开业的门脸的新牌匾的机会进行搜寻,都无果而终,但是她确信,那条身影确确实实存在着,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水灵没有惊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在一个转弯的巷子口,她突然敏捷地闪了进去。那条身影果然出现了,正当他也想进入水灵闪进的那条巷子的时候,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的脑门。
  “站住别动,把手举起来!”水灵命令道,那个人乖乖举起了手:“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跟踪我,不说实话,我让你脑袋开花。”
  “水灵,千万别开枪,我是你一雄哥。”
  “一雄哥?”水灵愣了一下,然后仔细打量那个人,虽然一身商人打扮,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各种熟悉的气息中,水灵很快判断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一雄哥!
  她的枪缓缓落下,就那么呆立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长期以来养就的特工身上那种机敏、果敢一时荡然无存。
  “水灵妹子,你傻了,俺真是你一雄哥啊!快把抢收起来,容易暴露。”一雄提醒道。
  水灵赶忙收起枪,一下子抱住了一雄那高大的身躯,把头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抽泣起来。
  
  同文印刷厂,保定军统站站长老K认真思考着水灵的汇报,水灵直挺挺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共产党要和我们合作,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把西北军的战士们送往冀南,要经过他们的冀中根据地。有了他们的帮助,这次任务也就更有成功的把握。不过,他们提出的先把这些人转移到晋察冀根据地的中心阜平,那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西北军是国军的部队,绝不可以让共产党收编或赤化了去。”老K话速很慢,但是很威严,甚至可以听出其中的杀气。
  “可是到晋察冀才是最近最保险的,如果经冀中,路途遥远不说,百团大战之后,日军抽调大批日军回师华北,把矛头直指冀中地区,对冀中实行治安强化,冀中八路军大都转移,要想打此通过,势必登天。现在毕竟是国共联合抗日,所以从完成任务的角度看,我认为先去晋察冀才是最稳妥的。”水灵坚持说。
  “不不不,虽然经过冀中地区有很大危险,但是,那也得闯!不成功,便成仁。百团大战,让共产党出尽了风头,难道我们还要为他们锦上添花吗?国军战士就是死,也要死在抗日战场上,这是个政治影响问题。再者说,八路军打着联合抗日的旗号,在河北与我政府摩擦不断,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前不久,还给予我军朱怀兵部以重创,所以,我们一切行动的立场,一定要把握好分寸。”老K的话语不容置疑。
  “是,坚决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水灵脚跟一碰,身体站得更直。
  “另外,听说共产党派来与你合作的,和你是一个村子长大的,而且跟你们家还有很深的关系,所以我再次警告你,干我们这一行,切忌感情用事,否则,贻误战机的话,军统的纪律你是知道的,好自为之把!”老k一用力,手中的红蓝铅笔被拦腰折断。
  水灵暗自吃惊,她再次领略了她的上司的明察秋毫与心狠手辣。
  “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据我们内线报告,日本特高课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策反计划,说不定,你的照片现在就摆在他们的办公桌上。所以,策反工作一定要加紧。我知道日本人对那些士兵防范得很严,这就要求你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创造机会。”
  “是!”
  
  保定日本特高课,课长一木办公桌上摆着水灵的照片。一木背对办公桌,双手抱胸,面色凝重地看着墙上的天皇的挂像。待他转过身来来,手下的两名得力爪牙犬养大作和狂野美子马上就像电击的木偶一般垂胸并足。
  一木目光里永远透出难以捉摸的不怒自威,这是他特殊职业练就的一种本能,也是使部下对他服服帖帖的杀手锏,虽然他从不暴跳如雷和歇斯底里。
  “这个女人叫周水灵,保定军统站第三行动组组长,也是这次反叛阴谋的组织者和联系人。此人曾在多地对我大日本皇军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行,实为罪不可赦。可她行事机敏,行踪不定,我们对她的多次追杀都无功而返。所以,她可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一木的语气永远那么不紧不慢,即使在做一项很重要的决策之前。
  “哈伊!”犬养大作和狂野美子同时应答,声音依旧点击般呆板。
  “百团大战让皇军在华北战场颜面尽失,如果这次保安团士兵兵变阴谋得逞,将会对保定地区的安定产生严重影响,还会严重动摇皇协军里不稳定分子的军心,必须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
  “课长,何不派兵对他们进行绞杀!”狂野美子叫嚣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绞杀他们容易得很,但肯定会引起其他中国军人的不安甚至反抗,那样的话,局面将不可收拾。”
  “课长,那我们将如何应对?”犬养大作问。
  “军方准备马上对那些士兵进行换防,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和这个女人的联系。另外,这些人平日里经常到附近的一家众乐书馆听书,所以,你们还要特别注意这个书馆老板,共产党嫌疑人说书刘。”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相片,照片上的人正是说书刘!
  
  保安队军营一排宿舍里,排长孙保国、排副李飞和几个心腹正焦急地研究者对策。
  “我们的人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真真把人急死了。眼看就要换防了,难道我们的计划就这样落空,继续给小鬼子当走狗?我看不如拼了!”李飞眼珠子睁得老大,几乎要努出来。
  “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二十九军的战士,没有孬种!”大家纷纷响应,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孙保国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李飞焦急地问。
  “再等等,外面一定比我们更急,一旦有了计划,他们一定会按时通知我们的,请大家放心。”孙保国语气坚定地说。
  
  吉香咖啡厅,室内清洁雅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咖啡的香气。来此的客人大都衣冠楚楚,闲情逸致。如此别致的情景仿佛使人忘却了窗外的战火纷飞,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靠窗的一个雅座,脸对脸坐着一雄和水灵。不知为什么,与一雄在一起,水灵总会有一种安全感,好像身处的危险根本不存在。尽管他心里也明白,一雄和她一样,随时随地都会遭遇意外和不测。当然,除了安全感之外,水灵还会莫名其妙地滋生一种幸福,而这种幸福也会毫无察觉地从她晶亮的双眸里流淌而出,然而却总会被一雄墨色眼镜毫不留情地抵挡回来。就连水灵也知道,她对心爱的一雄哥只是一种暗恋,任何超越兄妹关系的情感对于他们来说都会是一种奢望。自打一雄来保定后,她已经以工作为借口好几次与一雄进行了约会,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他们这种职业的大忌,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谈完工作后,她跟一雄哥谈得更多的,便是他们分手后的经历,他们儿时的快乐,故乡的田野,自然也会谈起父亲和姐姐……她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敢想象一旦分手后的孤苦伶仃。一雄也诚恳地批评过她几次,但是在她妹妹般的撒娇面前也无可奈何。
  然而今天,他们的神情却与前几次大不相同,俩人外表悠闲自得的神态掩盖下的,却是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形势突变,说书刘的书馆里最近两天突然多了几个贼头贼脑的陌生人,看来书馆已经被特务盯上了。水灵手下的两名弟兄也被捕了,生死不。更为可怕的是,水灵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也被跟踪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掉尾巴;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从保安队营地里传出的消息说,上峰下来命令,他们近两天就要换防,搬迁到市中心的日本兵的一个营地附。现在营地门口,已经增设了日本人的岗哨。一切迹象表明,日本人已经察觉了一排反水的消息,并且已经磨刀霍霍,开始下手了。
  “当断不断,必遭其乱,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来不得半点犹豫。我认为,换防其实就是我们苦苦等待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和说书刘已经商定,并报上级批准,一排换防途中举事。虽然准备工作过分仓促了些,但目前形势下,只能背水一战。”一雄斩钉截铁地说。
  “同意。一雄哥,你就具体安排吧,我一定鼎力相助。”水灵毫不犹豫地回答。
  “举事的成败关键在于外部接应,地下党和军统在预设地段埋伏好,等车队一到,我们就打押送的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乱突围。一定记住,一排的战士右臂扎一条红带子,一定避免误伤。”
  “可是,就我们那点人马,能突出去吗?”
  “一排战士们原是西北军大刀队,能杀能砍。尽管近年没有参加过什么战斗,可老底子还是有的。置于死地而后生,他们会拿出以一当十的本领的。更何况还有训练有素的地下党和军统的接应。我们突围的路线是铁路方向,在那里,有我们保定铁道游击队的接应,他们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一节车皮。”
  “太好了!一雄哥,有了保定铁道游击队的帮助,我们就胜券在握了。近几年他们可出名了,没让小鬼子消停过。去年日本鬼子护送一帮记者去河南,准备采访日军清乡扫荡的战绩,结果列车刚进保定站,就被铁道游击队给收拾了。因为游击队提前侦察好了,知道哪节车厢是鬼子,哪节车厢是记者,结果鬼子死伤无数,那些驻华北各地的记者虽无一受伤。”水灵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可现在最困难的就是如何把计划传到军营里去,现在军营已经实行临时管制,别说出来听书,就连厨子买菜都有人盯着。”
  “我有办法,一定能把计划传递进去。”
  一雄眼睛一亮,根据水灵的语气来看,她是有十分把握的,尽管他不该问水灵也不会说出她掌握的渠道,但起码他不必再为此时劳心费神了,他不由对他这个清秀的外表下深藏许多心计与果敢的妹妹刮目相看了。
  “可惜说书刘不能跟随我们一起行动了,他担心自己的书馆突然歇业会引起特务们的疑心,决定换防那天,他依旧像往常一样说书,迷惑特务。”
  “可一旦打起来他就彻底暴露了,很危险的。”
  “这是他强烈要求的,他已经抱定殊死的决心。不过我想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同志,一定会见机行事的。”
  “一雄哥,你们共产党,真让人佩服!”
  “水灵,多么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参加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一雄满怀渴望地说。
  水灵咬了咬嘴唇,倔强的摇了摇头。
  
  众乐书馆,说书刘一脸凝重。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新的行头,并且到理发馆里修了面,所以显得格外精神。台下,已没有了一排的士兵,只有一些老主顾,另外便是几个鬼鬼祟祟的陌生面孔,犬养大作和狂野美子就混在他们中间。
  说书刘坦然地打开扇面,轻敲醒目,来了一段自编的定场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复还
  杨家健儿杀番邦
  战死疆场笑酒泉
  
  此时,保安团换防车队,正迎着一轮红日,行进在大街上。一排的战士们,已经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布条悄悄系在右臂上。
  书馆,说书刘的评书已经讲到了金沙滩大朗射死天庆梁王,拼死突围的情节。
  “七郎八虎,各举刀枪,如砍瓜切菜,杀入敌群。所过之处,番兵番将死伤无数。”
  
  保定街头,地下党和军统的人员已经开始了营救,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向日本兵。一排的战士顺势杀出,每个人后背上多了一把飘着红绸子的大砍刀。他们抽出大砍刀,终于发出了久已憋在胸腔里的呐喊一个个如猛虎下山,杀将出去,所过之处,鬼子鬼哭狼嚎。
  
  书馆,情节已进紧张环节,场内鸦雀无声。
  “赴宴的地点是在金沙滩上的土城里,一共两道城。哥几个奔里圈的城门冲。冲出这道城,才能再奔外圈城门,里边把守得最严,想要出城,谈何容易呀!”
  
  街口,鬼子已经在那里构筑了工事,战士们突围受阻,不断有战士中枪倒下。
  书馆,故事已近高潮,说书刘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铿锵。
  “杨六郎大枪一举,高喊一声,兄弟们,随我来!单枪匹马杀入重围。”
  街口,一雄闪身跃上一座一幢高楼里。之后,他身轻如燕,身影穿梭于楼宇之间,迅速接近敌人的工事。然后,居高临下,把一束手榴弹扔了过去。随着一声巨响,个人的工事灰飞烟灭。战士们趁机攻了上去,向铁路线方向杀去。
  书馆,故事也渐趋接近尾声,说书刘的语气悲壮而从容。
  “正这时,韩昌从后边追过来了,离老远就看见有人把千斤闸给托住了,气得不得了,取弓拿箭,奔杨延定‘嗖’就是一箭,这一箭正射在二郎的右膀子上,他膀子发软,千斤闸下来了。紧接着,箭似雨点,二郎躲闪不及,为国捐躯金沙滩。”
  
  一个便衣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犬养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犬养立即大惊失色,他向周围的特务们一挥手,特务们仿佛拔出手枪,向说书刘围拢过来。说书刘迅速从书案下掏出手枪,向围拢过来的特务还击。终于,在击毙两名特务后,身中数枪,含笑身亡。
  犬养立即召集特务,向外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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